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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chapter 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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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梵音养病期间,阮瑶光早就和苏俊祈说了要来苏家暂住一段时间的事,苏俊祈一边为了陆梵音的事心里忧虑,无暇管这些小事,反正苏家也不缺那么一个房间,加上阮瑶光父母百般
拜托,倒是苏母直觉有些不妥,为了心中的顾虑频频向自己丈夫使眼色,只是苏俊祈显然没有想那么多,当下二话不说就点头应允。
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所有等到苏浠看到阮瑶光拿着行李住进他隔壁房间时,他虽然面有不豫,但也没说什么,加上陆梵音因为生病一直在房里躺着,几乎不踏出房门,所以倒也相安无事。
阮瑶光人长得漂亮,为人圆滑世故嘴又甜,隔三差五就苏家人买礼物,还把自己的东西送给苏素,比起闷闷的陆梵音当然更讨人喜欢,苏素那么不好相处的一个人都和她十分亲近,更别说苏家上上下下都被她哄得服服帖帖。
所以等到陆梵音能下地活动了,准备下楼和大家一起吃饭时,就看到阮瑶光毫无隔阂感地坐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同苏家人一起吃饭,苏素在她旁边两个人也是亲亲热热的样子。陆梵音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就自然地绕到另一边的空位坐下了。
“音音,你好些了么已经能下床了?”阮瑶光附和着苏母关切地问陆梵音。
陆梵音只是埋头喝汤,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苏浠目不斜视地拿纸巾擦擦手,轻咳了一下,端起饭碗就绕到陆梵音的旁边坐下。
阮瑶光的表情当即就有些凝滞。苏父皱眉:“吃饭就好好吃,拿着饭碗跑来跑去像什么样子。”
苏素十分看不惯她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厌恶全挂在脸上,丝毫不记得是谁让她变成这样,只是一转头看见苏浠在冷冷地看着她,立马蔫了低头乖乖吃饭。
苏素对她哥哥说不上亲近,也许有小时候常被欺负得阴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哥哥太耀眼,即使小姑娘长得也挺漂亮,却总有一种被压制得感觉。
苏母虽然没说什么,在心底却隐隐老是有些忧虑。陆梵音吃得慢条斯理,
直到别人都下了桌,桌上就只剩下了大喊着再来一碗的苏浠和她。终于苏浠开口,有些别扭地不去看她眼睛:“你妈妈那里,我代你去照看了几次,你不要太担心了。”
“咣“地一声,陆梵音手上的汤勺掉到了地上,苏浠拍拍她的头,这个笨蛋,在生病昏睡着的时候也只是喊着妈妈。苏浠本人可以说是从来不知道寂寞是什么滋味,但自从他认识陆梵音,光是只是那么看着她,他都感觉到了寂寞,一个人,要孤单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让看着她的人都
感同身受呢?这样想着,苏浠只觉得,除了尽可能地对她好,自己好像没什么可以做的了。
眼前一片水汽让她几乎睁不开眼,如果他不是这样好……这样地温柔……陆梵音几乎不能分辨自己到底是酸涩还是感动。喉咙似乎被灌了水无论如何吞咽不下。
苏浠只道是她过分感动,安抚性地拍她的肩。
只是这一天起陆梵音却在心底偷偷决定,我不再回避,也不会奢求什么,如果为你沉溺是罪恶是痛苦,我愿饮砒霜好似蜜糖。
自从阮瑶光来了苏家就无时无刻不充斥着她银铃般的欢声笑语。陆梵音虽不觉得无所适从但也有些别扭,阮瑶光在人前对她很是和气,但是私下她却经常会和苏素凑在一起说些指桑骂槐的讥讽挖苦的话。她也只当做没听见,直接无视他们。她知道这两个人很是讨厌她,就更懒得和她们起争执,连面上也过不去。于是只是在内心默默告诫自己,等到已成年她就可以从苏家搬出去自己住了。如果苏浠知道她又这样的想法肯定又要大发雷霆。
不得不说陆梵音的耐性真的极强的,就连阮瑶光借口衣服放不下,非要暂放到她房间里,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好脾气地默许。毕竟,她自己其实在苏家也和阮瑶光一样只是个客人。
只是阮瑶光却把她的房间当成自己的房间自由出入,自说自话地做出一副和她关系很好的样子。其实这本来是没甚严重的小事,苏浠常常也自说自话地进她房间,只是阮瑶光每次进来时那副太过明显的四处打量让陆梵音很是不舒服。
于是陆梵音还没怒,苏浠大少爷却先怒了,橫鼻子竖眼的先骂她:“你个呆木头,人家都在你地盘里撒尿了,你还插牌让人家欢迎入内呢!”
陆梵音慢悠悠不急不躁地回答:“我哪有欢迎……”把苏浠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得七窍生烟,在某人这里没法发出火来的苏少爷端住一张被怒火扭曲了的笑颜直接去找阮瑶光发火,“哟,阮瑶光,你可真是千金小姐好教养,你父母没教你不要乱进别人房间侵占别人的私人领地么?让你把这当自己家,您还真当真了啊?”像只牙尖嘴利的小狐狸。
阮瑶光这么多年了还是没能习惯苏浠的毒舌,当场被气得白着脸直哭,她也是从小心气高,当场就要打包东西回自己家。被苏母好说歹说哄着劝着住了回来,加上自己本来这事做得也有点心虚。她当然不会气苏浠,只是把陆梵音房间里自己的东西都拿回来,从此再不踏进陆梵音房间里一步。再见了陆梵音连假笑都懒得挂了。苏家的下人都议论纷纷说是陆梵音蹿腾苏浠为她出头,把那么好脾气的阮瑶光都给得罪了。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心机,长大后可是不得了。
原来不是自己能忍别人就能忍的,陆梵音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也只是淡然地一笑而过。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一些人想让自己处在什么位置。
那一天苏母特意把苏浠遣去和阮瑶光去她家拿一些东西,拉着陆梵音的手欲言又止:“音音哪……”
“婶婶,有什么时你就直说吧啊。”
望着她清澈的眼,苏母的眼中更犹豫了,“音音哪……你要不要,去爷爷那住几天。”她局促地搓搓手:“嗯……山上的空气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你看,这两天家里这么吵你也没休息好吧。”
苏素和阮瑶光总是和她过不去,连她都看得出来,她本来就不赞同阮瑶光住进来,但现在这种情况,也只好委屈音音去山上住几天。
“婶婶,我也正要和你说呢,之前生病太久已经欠了很多幅画,我正想去住几天找找灵感呢。”陆梵音柔柔地笑,一点负面情绪都看不出来。
“叹……你这孩子真是太体贴了。”
苏母正想抬手摸摸陆梵音的头,陆梵音却状似转身去看挂钟:“那么我今天就走吧。”
苏母尴尬地放下手:“不用这么急 ……”
陆梵音呵呵地笑得很憨厚:“我挺想爷爷了……”
陆梵音心里是真的不觉得委屈,在别人看来是她主动要求地老宅住一段时间,却只有她和苏母知道因为她比较好脾气,所以她应该避让的。
这样她们顺心,她自己也顺心。
还记得掉下游泳池回来的那个晚上,半夜她觉得口渴下楼喝水,经过苏素的房间时发现房间里还亮着灯光,从房门里透出细细的一条橘色光线。陆梵音发誓她没有想去听她们的对话,但苏素带着哭音的骤然提高的声音像箭一般扎进她耳中,也刺痛了心。
“我真的讨厌死她了,为什么她要来我们家 ,她自己爸爸妈妈没了就要抢我的爸爸妈妈吗?自己一个人不能活吗?”
陆梵音的瞳孔微微缩起来。
“乖,小声点,别哭了啊,眼睛肿了可不漂亮了。”苏母在柔爱地哄着女儿,丝毫不忍责备。
“我看我这个亲生女儿都不如一个外人了,她不就会装可怜吗?”尖锐的声音像是故意要让她听见。
“她是客人,我们就让着她些,嗯?再怎么不喜欢她,我们躲着她不就行了,以后不能这么做了,知道么?”
“呜呜呜,哥哥也从来不向着我,就知道帮着别人一起欺负我……她到底要在我们家住多久啊!”
“不会很久……好了,不哭了,宝贝。不论发生什么事,妈妈的女儿只有你啊,你看,就就算坏脾气,爱使小性子,妈妈还是这么爱你,可是音音姐姐她很可怜的……”
陆梵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咬紧下唇从别人口中知道自己‘悲惨的身世’的。她只是平静地转身下楼,然后到厨房去给自己倒了杯开水,放在手里捂了很久。这么炎热的夏天,她却只觉得周身寒冷,烫烫的水喝进胃里却怎么也暖不了身体。攀着楼梯的扶手一步一个台阶地缓慢移动着。进了房间,上床时还记得用被子把自己的身体裹紧,把四个角都压在身下。
她很好,意识也很清醒,只是房间里很黑,她慢慢被吞进黑黯里。身体湿冷冷的,可能是因为落水受了风寒吧。晚安,她对自己说。
第二天,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起个大早。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妈妈在家里的那颗梨树下边远远地对她笑着,是比任何时候都更柔更美。似乎有许多人在她旁边说着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睡着,只是……不想醒来。
不像看见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悲悯的、同情的、厌恶的、歉疚的。她只想一直睡,睡在难得的温柔母爱里。没有孤独和委屈,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再不要醒来。
原来,她一直以为的温柔,只是同情。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是这样卑微的可怜虫,只有厌恶是真实的。也许她也怕,对那个人来说,他对她偶尔的温柔,也只是因为她可怜。
到了山上的老宅,陆梵音才觉得这么久以来的枷锁被卸了下来,于是在见到苏浠爷爷的第一眼她就半开玩笑似地说:“爷爷,我干脆搬来和你住好了。”
老爷子那是多精的人哪,当下就知道陆梵音才苏家肯定是受什么委屈了。
老爷子也爽朗地笑道:“搬来也好,还能给我老头子做个伴。”他把陆梵音待到书房指着桌面上的文房四宝说:“这些你像这么用就怎么用。”看着陆梵音如获至宝的样子,老人想来严肃的面孔微微松动透出些许的慈祥。
陆梵音在老宅一住就是小半个月,反正老爷子没有赶人,她也乐得继续住在这。只是偶尔,很偶尔的会无缘无故地发起呆来。管家保姆也都打心眼里觉得这小姐秀气的很,只是略微有些呆了。
闲来无事她就画画花草,和爷爷下下棋,喝喝茶,日子过得清净得很。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在这下雨时会被大雾缭绕的山林里,大自然抵抗着时间。时光仿佛都绕开了这山间在走。
老人在浇着庭院里盛开的一簇山茶花,花瓣裹住丰盈的水珠,富有侵略性的花香顺着木质的窗弥漫进书房里。窗棂边画着古典花纹。陆梵音在用一支狼毫画青花,沾了些青蓝色的颜料,用水把它晕开,然后反手甩在了铺满半个书桌的宣纸上,慢慢晕出大小不一的点。温柔干净的色调和看似随意的手法。
她接着俯下身子去勾勒青花的轮廓,专注地一点点描绘。长长的黑墨色头发顺着手臂垂下了,在纸上仿佛也溅出了墨色的花。刹那间,灵气逼人。老爷子满意地抚抚胡子,在他看来这孩子真是钟灵毓秀,又稳重又文静又有才华。想到这样的孩子将来还是要进自己苏家成为自己的孙媳妇,老爷子在心里又一次感叹自己的英明。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尔。一定要好好培养,以后这孩子肯定能治住那个火爆的臭小子。
然而她的心底却迷茫地很,她看不到未来,也不想回到过去。暂时离开苏家并不是赌气,她只是也需要一个时间空间来好好想想。所谓的寄人篱下,是她不具备有抗议的资格与能力。她也实在没有这个必要。苏家人对她实在是仁至义尽,但她却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希望自己快点长大,这样她就可以搬出去,把妈妈接回来。她可以自己照顾妈妈,虽然她清醒的时间很少,但她也希望那残存的一点有实感的幸福。
还好,人生还不是太糟,至少她还有妈妈,她不是孤儿,她只是暂时住在苏家。就把自己当成一个客人,循规蹈矩,进退得体就会相安无事。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苏家的,至于苏浠……苏浠他,应该不会出现在,自己设想的未来里吧。
那是的陆梵音不知道,那之后的日子出乎她的意料,而未来,也出乎了她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