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秘史》淡薄清湄

15、柳暗花明又一村

　　新的环境，总能给人带来一丝期待，无论多少。站在阴暗狭窄的永巷前，晴天并没露出和其他少女一样的失望之色，反而隐隐有一丝雀跃。
　　通过初步采选，证明是完璧之身，没有恶疾、体臭等缺陷的少女，都被暂时安置在永巷之内。四人一屋，十屋一舍。每一舍，都有一个太监负责照料管理这些宫女。
　　负责管理晴天这一舍的是个年轻太监，看着不过及冠之年，脸圆圆地，面上常带着笑意，十分和气的模样。
　　“诸位小姐，今日都累坏了，回去都早些歇着。宫里规矩大，酉时便下钥了，不能在宫里闲逛，若教人发现，是要被当成刺客，乱箭射死的啊！规规矩矩地挨过采选这几天，我小卓子，愿诸位都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啊！”
　　小卓子全名卓和，身量不高，不过五尺。说话时，嗓音里带着太监特有的一股阴柔。一众宫女里有人捂嘴偷笑，小卓子也不恼，和气地一挥手，令她们各自回去歇息。
　　和晴天一屋的有一对姐妹花，大约是双胞胎，大姐叫“如花”，小妹叫“如玉”。两人长相身量都是差不多的，大燕女子盛行丰腴之美，前来采选的女子大多丰腴，这两对姐妹花也不例外。同样的齐胸襦裙半臂穿在身上，晴天袖子宽了半指，那两个却是差点把袖子胀破。另一个少女虽然是几人里个头最高的，却是一脸的怯弱，声音轻细地说自己叫“小欣”。
　　进了屋，那对姐妹花一人占了一个靠窗的铺。眼角余光扫了晴天及小欣一眼，用近乎施舍的语气说道：“靠门的两个铺是最好的，我们便让给你们俩了，不必说谢，我们向来不惯和人客气的！”
　　小欣不敢争，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的床前，收拾行李包袱。晴天无所谓地在小欣对面床上躺下，手里的包袱随手扔到床头，枕着双臂小憩。
　　屋子里一张黑色木桌，四张同色圆凳，一个暗红梳妆台。除此之外，便再没任何陈设，十分简陋。
　　晴天闭着眼，耳朵里传来姐妹花的窃窃私语：“娘亲说要给内侍监送礼，是要送给刚才那个太监吗？”
　　“当然，要是娘亲给我们捎东西进来，都要他来传递，若是不给他送，他要是把咱们东西暗中全扣下来了怎么办？”
　　晴天暗想，原来还真有需要银子打点的地方。虽然何府是不可能有人捎东西给自己的，但也少不得要随大流，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那------要送多少银子？”小欣怯怯的声音响起。
　　如花讽刺笑道：“乡下来的丫头吧，若是打算送十几个铜子儿，就劝你别出手了，省得叫人笑话！”
　　小欣从包袱里掏出一颗东珠，足有鹌鹑蛋大小，“我娘亲没给银子我，就让我送这个！”
　　如花漫不经心地看过去，眼睛一下子瞪圆，几步蹭到小欣榻上，讨好笑道：“妹妹这颗珠子真好看，我拿银子和你换成吗？五两银子都可以买许多白面了，比这颗珠子值钱多了！”
　　晴天听了如花的话，睁开眼，侧身望过去。只见小欣手里的东珠莹白圆润，没有半点瑕疵，便是晴岚大小姐的妆奁里，也才有一个这样的珠钗。晴天不做声，静静看小欣怎么应付。
　　小欣表情自然，满不在乎地将东珠递给如花，浅浅笑道：“姐姐想要就送给姐姐罢！”
　　如花一张脸真的花儿一般笑开了，恨不能搂着小欣，在她脸上亲上几口。
　　如玉一见姐姐得了东珠，便也凑到小欣身边，扯着小欣的胳膊摇晃“我也要——我也要——”。
　　小欣闻言，又从包袱里拿了一颗珠子出来，面不改色地递给如玉。
　　晴天一边看得眼直，这两颗珠子，少说也值百两银子，能够一个寻常四口之家一年的吃穿用度的。这小欣到底是什么来头？出手怎么如此阔绰？
　　几个姑娘看还不到酉时，便心心念念地要去给卓和送礼。如花带着如玉和小欣，三个人好得跟失散多年的亲姊妹一般，结伴朝卓和的屋子走去，完全忽略了屋子里的晴天。
　　临走时，小欣悄悄扯了扯晴天的衣服。晴天顺从地从包袱里取了十两银子，跟在三人身后。
　　一到卓和住处，长长一溜等着送礼的宫女排着队，乌压压站了一院子。晴天不住咋舌，这么多宫女，那小卓子只怕数钱数到手软了。
　　排了近一盏茶功夫，晴天摇着扇子的胳膊都酸了，才轮到自己这屋。四个女孩一起进屋，公然将银子珠宝放在小卓子桌上。小卓子眼睛都笑得没缝了，一面收，一面拿了本簿子记上。
　　小欣果然送了颗东珠，但是小卓子并未特别激动，显然早见惯了这些金银珠宝。如花姊妹两的五两银子，在一众珠宝中显得格外寒酸，小卓子也不见怪，依旧笑呵呵地手下了。
　　临走时对四个女孩子说：“采选一共三轮，明日考女工，三个时辰之内，要绣好一副图。接下来两日，一天考才艺，一天考妇容妇德。任何一轮不合格，都不能觐见皇上，你们可要用心哦！”
　　四个女孩谢过了，一起出门去。半路上，如花瞥了晴天一眼，阴阳怪气地说：“看不出来，你也还是个有钱人呐！一出手，便是十两银子。你倒是很会藏拙嘛！”
　　晴天冷笑两声，不理睬这人。如花气得双颊通红，只是不敢扑上去扭打在一起。因为宫里严禁斗殴，若是被发现，轻则被杖责，重则会被赶出宫。
　　小欣缩在一边，满眼的惊慌失措，生怕祸及到自己。
　　日头西斜，暑意渐消。晴天踏着青石板铺成的路，悠然自得地回到房间。如花如玉两姐妹，瞧着她那副目下无尘的模样，鼻子都差点气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