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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重回,销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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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梁子,一旦结上,或许会暂时隐于形式,却不会凭空消失。
“同志们,这一单马上就到最关键的时刻了,准备了这么久,我们决不能功亏一篑。朱荣,你负责确认下会场的布置情况,切不可有任何疏漏;才芬丽,你跟来宾一定要排练好,这个群体祝福类的游戏算我们的重头戏之一;沈迅,你务必跟餐饮公司与设备租赁公司洽谈一致,食品卫生与安全一定要保障。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陈紫嫣给部里的每个人都安排了任务,唯独缺了柳凝儿。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柳凝儿一眼,仿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陈组长,我也跟进了这一单,我的任务是什么你尽管吩咐就是。”
柳凝儿站起身,在陈紫嫣的眸子里找不到一丝挑衅或是战意的光芒,相反却仿佛蕴满了关心,出口的话语也极尽“领导”的关怀:“你身体还在康复中,要小心调理,万一出了岔子,不只是策划部的损失,更是我们整个公司的损失。”
对于陈紫嫣的这番糖衣之词,柳凝儿还欲分辨,却见沈迅对她使了个眼色。才克制自己坐下。
“你俩的心结,不是一日两日可以解的开的。既然同在公司工作,面子上总得过的去。我知道你不是想要表现什么,只是珍惜自己劳动的结晶对吧?”沈迅小声说着,把之前自己手头的活简单归拢了一下,便交给了柳凝儿。
“谢谢。”柳凝儿由衷地道谢。自她到公司,沈迅仿佛每次都能适时地出现,他的帮助与友好都没有恶意。之前对他的误解,看来是自己谨慎过度了。
生活慢慢步入正轨,有时候因工作熬夜失眠,柳凝儿也会索性守候日出。当第一缕晨光抚过她的脸,她闭目,尝试着感受昔日里仅属她和小厮的温暖,如在品尝一杯毒酒,毒性慢慢侵入每一寸肌肤,她却甘之如饴。每天,她都会到报刊亭买一份报纸,她将一份份报纸悉心收藏,仿佛唯有这样,心里的黑洞才会被填实一些。
自柳凝儿夜半遇劫后,柳舒眉总是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忙完超市的清洁工作,她会在公司对街的路灯下等她,或是在家里煲了汤,等柳凝儿下班后跟她一起去医院。
“凝儿,明天语阳出院,我想请他来家里吃顿饭,多谢他这段日子以来对我们全家的照顾。”
闻言,柳凝儿一愣,旋即便明白过来。母亲今天下午去办了房子过户手续,并付了首付款。此时她口出此言,莫非那房子也是因苗语阳帮助所得?
看着柳凝儿些微疑惑的眼神,柳舒眉点了点头:“语阳也是个细心的孩子,凝儿,你要不要考虑给他个机会啊?”
“妈,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每天都要煲汤然后陪我去医院,我进公司跟进的第一单婚礼后天也要举行了。我过的很充实,而且我是个安于现状的人,也不觉得自己现在缺什么。”
柳凝儿虽未正面回答母亲的话,拒绝之意却是不难听出来。她感动这些日子以来苗语阳为她为她家所做的一切,然而感动并不代表就要接受他的情意。
“闺女,今天的报纸很畅销呢,我单独给你留了一份。”
路过报刊亭,老板娘如往常般笑嘻嘻地收了钱,将报纸递给柳凝儿。许是老板娘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用余光简单扫了一眼报纸,正准备收起来时,脑袋却似一轰而炸,撒落在心头阵阵黑沙。
她松开母亲的手,忙不迭翻开报纸,七月的风徐过,居然将她的手吹的冰凉而颤抖,拿在手中的报纸也发出瑟瑟声。
董事长命悬一线,叶氏集团岌岌可危!
报纸坠地,终赶不上泪水的速度。扶着母亲的手站稳,她倒了了口气,唇角的微笑似要竭力化开手心的坚冰。
“妈,不会的,这都不是真的……”
话音未落,她已挣开母亲的手,跌跌撞撞地向前走。重心突然很沉,她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她沿着镇子里最宽阔的街走着,看到车子经过,都会急忙摆手。
车子很少,周遭的温度仿佛被黑暗一股脑儿吞下。一辆车缓缓驶过,如驱散心头荒凉的一盏灯,她想都没想便迫不及待地冲到马路中央。
车子猛地刹车,她慌忙打开车门,跳上副驾驶,口中喃喃着两个字:Z市。
柳舒眉紧跟着她上了车,手里还拿着刚才掉落地上的报纸,正欲与司机说明原因,却惊讶地出口:“孙秘书。”
孙进是苗语阳的秘书,此刻见到柳凝儿二人,仿佛如释重负,却又十分为难。柳凝儿的话他是听着了的,也是他此刻最担忧的。上午他得苗语阳的令,全天候护得柳凝儿的安全。此时若真要去Z市,怎么也要跟苗语阳汇报一声才是。
“Z市,去Z市,走啊,怎么还不开车!”言语里耐心尽失,柳凝儿目眦欲裂,无尽的夜里,处处掩着她的害怕与战栗。
只有Z市他的身边,才是她唯一的光亮处。
无奈,孙进只好踩动了油门,一边匆匆拨出电话。那头苗语阳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却难抑落寞,只说了一句:Z市中心医院,一定要将她安全地送到目的地。
虽然受了伤在医院,对于外边的消息,尤其是Z市,苗语阳还是了如指掌的。叶子域的车祸发生在凌晨,而他派孙进跟着柳凝儿,固然是为了她的安全,更重要的是,他怕柳凝儿得知叶子域重伤的消息后,会方寸大乱不顾一切。他派人将镇上今天的报纸统统销掉,却终究未能阻止事情发生。
她的心如离弦之箭,始终只为着一个目标。
当柳凝儿来到医院时,天色已蒙蒙亮。她飞奔到重症监护室,却被护士阻在了门外。视线很暗,透过窗望进去,他的轮廓并不十分清晰。挤掉眼睛里的泪水,她突然觉得,流入腔子里的空气顿时短缺,连同身体里最后一丝坚持一起被抽走。
顺着墙壁滑落在地,她紧咬嘴唇,努力不哭出声。母亲扶起她在旁边的长椅坐下,轻柔地拍着她的肩。
“都怪我……都怪我……我懂他的黑暗……可是却给不了他正大光明……”趴在母亲肩头嘤嘤哭泣着,懊悔如噬心之蚁,疼痛直入心肺。
直到泪水流尽,剩下干涸的眼眶红肿的痛。她感受着这样近的距离里,牵着这样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害怕失去,这次是真的怕了。
直到楼梯处上来人,她也浑然不觉。只觉得母亲身子稍稍一振,抚着她的手紧了紧。
“你们尽然还敢出现在这儿,是想看看我们有多惨是不是?现在你们看到了,可以走了!”
瞥过瑟缩在柳舒眉怀里的柳凝儿,苏蓉把目光锁定看过来的柳舒眉,横眉冷对,言语逼仄。自从与柳舒眉再次重逢,每一天她都胆战心惊。此刻却仿若惊弓之鸟,全心戒备。
“我们只想看着子域度过危险期,只要看到他安全,我们马上就走。”柳舒眉虽说言语温和,态度里的诚恳却是坚定的。
她明白女儿此刻心里的挣扎与疼痛,也断不会因着苏蓉的强势与偏见就此躲避。况且,苏蓉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对于柳凝儿,终归是有亏欠的。
柳舒眉一家离开Z市不久,叶慕锦的身体状况也一天天开始好转,后来便出了院回家调理。现在除了腿脚还有些不利索外,基本看不出病态。他手里的拐杖,柳舒眉一眼便知。那是她照顾他时,亲手为他打磨的,手上划开口子留下的疤痕依然在,此时却成为最温暖的印记。
“你们也不要因此累坏了身子,子域他会没事的。”
叶慕锦的态度,苏蓉不是没想过。只是如此温和,仿佛将她的尊严践踏的极低。
“儿子出事后,我就觉得你不对劲。难不成是你告诉他们儿子出了事,然后安排人把她们接回来的吗?下一步你是不是还准备把他们接回家去?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儿子已经这样了,你非要这样逼我吗?”
苏蓉不甘示弱,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横亘在叶慕锦和柳舒眉之间的一道屏障。真正的第三者,是柳舒眉。她攥紧手心,却闻得一声厉喝,如一记响雷在耳边炸开。
“你住嘴!你口口声声为了子域,现在这样喧闹,子域怎么快点好起来!无论如何,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逼迫她们离开这儿!你有心思,还是多花在集团内务上一些吧。”
转头跟手下的人交代了几句,叶慕锦便离开了。只留下苏蓉愣在原地,若陷入进退维谷,颜面扫地。她狠戾地瞪了柳舒眉一眼,忍下怒气转身离去。
心愤难平,或许从再次见面开始,就注定了这种势如水火。苏蓉不允许自己输,来日方长,而她从一开始,便做好了战斗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