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风以零落》肖落

11、第十一章

　　宁市的圣彼得教堂坐落在市中心附近的一处街道上。大门是铁栅栏制的，许是为了控制人流量只开了左侧的一小扇，两侧站着特警。每年的平安夜和圣诞节当天，教堂都会邀请一些演奏家来演出。每周来参加礼拜的教徒们自然是早早地就坐在了礼堂里，慕名而来的游客则是站在外围观看。教堂门前的院子里放着一颗约三米高的圣诞树，一些孩子觉得演出沉闷，都围着圣诞树转圈玩。礼堂右侧是个荧幕广场，教堂里挤满了人，一些晚来的人们都站在这里通过转播看教堂里的演出。
　　黎落和顾凌恒到的时候演出已经是尾声了，人们正陆续地往外走，没过一会儿礼堂里只剩下神父和信徒们在唱着最后的《赞美诗》。黎落张望而去，许卉子站在礼堂一侧，似乎是在等待着演出的结束。歌声刚落，只见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人走向了卉子，和她交谈起来。黎落有些近视，看不清那人的五官，只是依稀看见他带着一副框架眼镜，皮肤很白，穿着一件驼色大衣，身高高出了卉子一个头。也不知是说了什么惹得卉子有些恼怒，陆双在一旁看好戏般的暗笑。等他们走近了，黎落才看清楚，那人的五官可以说是浓眉大眼，可以用一个词----“阳光大男孩”来形容。黎落突然明白卉子为什么今年一定要大家来教堂看演出了。
　　卉子看见黎落和顾凌恒站在门口，立刻迎上去。开始埋怨：“落落你怎么现在才来，演出都结束了。”
　　“抱歉，是我加班来晚了。”顾凌恒没给黎落解释的机会，直接挡了。
　　卉子见顾凌恒开口了，不好再用对付黎落的那一套了，随即摆了摆手，干笑着：“嘿嘿，没事没事。我和落落开玩笑呢。”然后好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看到小雅和宁峰了吗？刚才还在这的呢。他们刚刚说就在这附近，我索性就让他们来找我们一起看演出了。”
　　“没有，双双呢？”黎落张望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陆双的身影。
　　“跆拳道社今天也在附近聚餐，她刚刚被部员抓去KTV了，抛弃了我……”卉子故意带着哭腔，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惹得黎落暗笑。
　　话音刚落，宁峰就牵着颜小雅走了过来。颜小雅看见黎落时扯了一抹柔笑：“落落，学长你们来啦。”宁峰也跟着说了声“嗨”。
　　黎落和顾凌恒朝颜小雅点了点头，几乎同时地转过了头，直接无视了宁峰。黎落见刚刚的阳光大男孩已经走到了卉子的身旁，怎么会放过这个调侃卉子的机会。黎落朝着那人抬了抬下巴，眼里含笑地看着卉子说：“怎么？不介绍一下？”
　　卉子没好意思开口，那个男孩倒是向前进了一步，手臂搭上了卉子的肩膀，嘴角漾出了一个明亮的笑容：“你们好，我是许卉子的男朋友，段文翰。”
　　卉子立刻打掉了他的胳膊，恼怒地瞪着他：“瞎说什么，你什么时候成我男朋友了。你顶多算一个相亲对象。”
　　黎落依依不饶：“哦……原来这就是你今年转了性子非要拉我们来教堂的原因啊？怎么，想让我们几个参谋参谋？”然后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咳咳，嗯，看上去很不错。”
　　卉子赶紧反击：“什么呀，我把你们叫来还不是想让你和顾学长和好。现在看样子已经和好啦？”
　　黎落本想否认，无意间瞥见了宁峰探究的眼神，于是右手挽上了顾凌恒的胳膊，直接承认了：“嗯，和好了。”
　　黎落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承认了和顾凌恒的关系，倒让卉子无言以对了。黎落怕顾凌恒问这话的含义，转过头示意他不要开口。却见到他笑开了眼，遂将黎落的手从自己的臂弯处拿下，握在了手里，附和道：“嗯，是和好了。”然后凑到黎落的耳边悄声说：“这个，也得有报酬。” 黎落听罢白了他一眼，这人还真是斤斤计较。
　　市中心的步行广场上，顾凌恒悠然地牵着黎落，走在最前方。黎落碍于身后跟着的宁峰，别别扭扭地无视顾凌恒多次扬起的嘴角。
　　颜小雅挽着宁峰的胳膊，走在最后。心思敏感的她早已觉察出宁峰的心不在焉，暂且压下心中的不满，出声想要拉回他的思绪：“宁峰，我有点累了，我们先回家吧。”然而身旁的宁峰并没有什么反应，一直盯着前方，黎落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颜小雅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宁峰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身旁已没有颜小雅的身影。回头一看，她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微微低着头，刘海有点长，盖住了她的眼神，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宁峰这才想起刚刚好像隐隐约约听见颜小雅说了句“不舒服”，只好走了过去，搭上了她的肩膀，不料被立刻甩开。
　　宁峰皱眉：“你又发什么神经？”
　　“我发神经？宁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颜小雅抬起了头，眼含泪花，表情却充满着怒气。
　　“什么我在想什么，别闹了，你要回家是吧，那咱们就回家。”宁峰扯过她的手腕想往地铁口走。却再一次被颜小雅甩开。
　　“我问你，你为什么会有黎落的微信？上次那顿请客又是从何而来？本来说好的要去小吃街吃小炒，在你看到顾凌恒以后为什么改成日料？还有今天，你本来不想陪我出来，为什么你听到黎落也去教堂的时候，又改变注意要跟我出来？”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宁峰哑口无言，原来颜小雅什么都知道。
　　“宁峰，我告诉你，你想要的，你永远都得不到。你觉得以黎落那样才貌和家世会看上你？痴心妄想。”颜小雅说这话的时候特意带着鄙视的眼神上下看了宁峰一眼。“你,就只配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
　　这话果然触到了宁峰的逆鳞，他没有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思被看得通透，恼羞成怒：“你在胡说些什么，你走不走，不走就别回来了。”于是快步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走了。
　　颜小雅转头，看到了繁华的灯光下宁峰那决绝的背影，冷笑了一声，抬手擦了擦眼泪，努力挤出微笑追上了前方一群人的步伐，若无其事地解释：“有点逛累了，我和宁峰先回去了哦。”然后带着歉意的笑容指了指路边的方向，众人看去，恰好看到宁峰在拦出租车，不疑有他，纷纷挥手再见。
　　“妈妈，来抓我呀，来抓我呀，哈哈……”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一手攥着卡通气球，一手拿着冰淇淋，边跑边转头向后喊着，就这么直直的撞上了前面的卉子。手上的冰淇淋全都粘在了卉子的黑色大衣上，格外显眼。小男孩眼看着冰淇淋就这么没了，十分委屈，居然哇哇大哭起来。
　　卉子一脸无奈，哭笑不得的蹲了下来，摸了摸小男孩圆乎乎的脸故作严肃：“你这个孩子，横冲直撞的，摔跤了怎么办。别哭了。我再给你买一个冰淇淋好不好？”段文瀚转身就去了一旁的MC，要了个冰淇淋递给了男孩。果然，男孩见冰淇淋失而复得，顿时止住了哭声。然后开始不安地扯着气球的牵线，不时地瞥了瞥卉子大衣上的冰淇淋渍，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卉子见状又安慰道：“没事，我回去洗一洗就好啦，下次不要乱跑了，知道吗？”四人见小男孩闷闷地点了点头，纷纷会心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一个女人冷不丁地冲了过来，拉过男孩就要揍他：“叫你不要乱跑还乱跑，你怎么那么不听话！”结果还没下手就看到了男孩脸上的泪痕，又问：“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男孩依旧不敢说话，只是抬眼看了看前方的卉子。那女人顺着小男孩的目光看去，怒意更盛，冲着卉子便嚷嚷：“现在的小姑娘喔，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心这么坏，连个小孩子你都欺负，这还了得？”那女子一口宁市方言，声音很亮，手指着卉子，一脸盛气凌人。
　　卉子从小在军人家庭长大，受到的教育都是为人要正直善良，为人民服务之类的，哪里见过这种无理取闹的人，被指责地说不出话来。
　　女子见卉子不说话，更是确信自己儿子被欺负了，走过来就要推卉子，被段文瀚挡住：“您能不能搞清楚状况再来指责别人。”
　　“我要搞清楚什么状况，我儿子哭成这样，不是你们欺负的还能有谁？”女子依旧不依不饶，还骂了好些脏话：“不要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了你们。”
　　黎落在前方目睹一切，眉头紧皱，眼神冰冷，然后不紧不慢地从包中拿出了纸巾，走到卉子身边将她身上的奶油擦干净，擦完又蹲下看着小男孩，一脸和善：“你刚才哭是因为这个姐姐欺负你吗？”
　　男孩摇了摇头。
　　“你哭是因为冰淇淋撞掉了吗？”
　　男孩又点了点头。
　　“姐姐身上的冰淇淋，是你跑过来撞到她身上的吗？”
　　依然点头。
　　“你手上的冰淇淋是这个哥哥买给你的吗？”黎落指了指段文瀚。
　　还是点头。
　　黎落问完起身，眼神透着厌恶，嘴边噙着一抹冷笑，同样以宁市方言反击：“现在的家长喔，其身不正，生出的孩子倒还算是懂事。”
　　女子得知原委本就无理可辩，听了这话更是恼羞成怒：“你说谁不正？”扬手便要打黎落。黎落并没想到她会动手，根本没有防备。就在手掌快要落下的时候，顾凌恒伸手便握住了那女人的手腕，随后甩开：“如果您希望这孩子今晚在警局的拘留所里看到您，您可以继续。”
　　女子顿时泄了气，拉着男孩就走，边走还边冲着男孩嚷嚷：“都是因为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经过这么一闹，四人也没了兴致，互相道别后。卉子别别扭扭地被段文瀚拉走了。黎落陪着顾凌恒走回公司楼下取车。一路上顾凌恒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黎落聪慧，怎么会没有感觉，终于在上车后，才小心地问出口：“你是……在生气吗？”
　　“我该庆幸你发现了吗？”
　　“为什么啊？”见顾凌恒语气不善，黎落有些不解。
　　“黎落，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讲道理，有时候人心比你所看到的还要可怕。你在替朋友出头的同时也要学会保护自己。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她是拿出了一把刀来伤害你，而我又不在你身边，你该怎么办？”
　　“哪有那么严重嘛。”黎落听完有些感动，她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角度的分析，完全是为了她着想的分析，连声音都有些撒娇的意味。
　　顾凌恒见黎落难得露出这种小女人的姿态，顿时气消了大半，叹了口气，“下不为例。”说完还伸手捏了捏黎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