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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不说再见 ...

  •   “真是麻烦你了,雅格,”接过马尾辫女孩递来的水杯,沈博鸣稍稍立直了身躯,“本来你是专程拿东西来给我的,却要累你照顾我。”
      齐雅格甜美地微笑,顺势阻止了那女孩想从床上坐起来的挣扎:“谁叫你是病人呢?谁叫我们是死党呢?”
      “雅格,我是说真的,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这是什么话啊——对了,那个东西,雷打不动,隔天一瓶,竟也不知不觉装满了一大箱呢——”齐雅格冲着墙角那只中等大小的木箱努了努嘴,“一路上搬得我累死了呢——你说,这么多甜辣酱,你要吃到哪一年啊?”
      “是呵——”沈博鸣轻轻的叹息,却在心底想着什么都不重要了吧——对现在的自己而言什么都不重要了,甚至自己都不明白对于自己究竟什么是重要的了;也许去英国、展开一段全新的人生,才是自己目前全部的期待所在吧。
      “你在发什么呆啊,美女?”一只“魔爪”便伸了过来。
      “啊?”揉揉被捏痛的鼻子,沈博鸣用杀人的眼神追随那早已落荒而逃的“肇事者”,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阵温暖——有朋友还是好的,至少,在这个复杂不安的时候,还有朋友可以给自己带来笑容。
      “真的可以放开一切向上爬吗——”她想起程默那完美而落寞勾起的嘴角,“那也算是一种笑吧——”
      “博鸣,这个,你要怎么办呢——也带去英国吗?”齐雅格调皮的脸又从门缝里伸了进来。
      “你说呢?”她看看那只放满甜辣酱瓶的木箱,皱了皱眉。
      “我保证,你带不去英国。”门缝里透出齐雅格神秘地笑意。
      杨教授被停职处分了。
      陈怡心额上的伤口太深无法修复,她几乎是毁容了。
      杨教授因恶意伤人被起诉。
      陈怡心不堪风化版记者的骚扰,精神崩溃再度入院。
      杨教授的妻子向法院起诉离婚。
      研究生院入学试结束后,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沈博鸣陆陆续续地,从周遭人们的议论中,从各种媒体的追踪报道上,非自愿地听到了这样一些消息。转眼,到了应当公布年度奖学金得主的日子,也到了应当揭晓研究生院入学考试结果的日子。
      “行李,都打包好了吗?”坐在餐桌一端,程言淡淡地问道。
      “嗯。”坐在餐桌另一端,沈博鸣点点头。
      “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喝点香槟的——”程言起身到一旁的酒柜里取出一瓶琥珀色的液体。
      琥珀色的液体缓缓注入面前的高脚酒杯中,气氛该死的有点怪异。
      “保重喽——”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的她,举起了面前的酒杯,“我也算是功成身退吧。”
      他勾起嘴角:“对我这么有信心么,结果明天才出来呢——”
      “拜托,我是对我自己有信心好不好——就算是猪,被本天才一教也能上哈佛的!”
      见她逞强地拧起眉角,笑意又重新回到两个人脸上——一切仿佛又退回到几个月以前,吵架拌嘴也好,互相抬扛也好,互泼冷水也罢,两个人自然而舒服地相处;现在想来,竟是这般的值得珍惜。
      “说起来,”他的眉毛夸张地挑起,“我们孤男寡女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没有发生点什么事还真是不正常耶。”
      “你在暗示什么?”她很“配合”地收紧了领口。
      “嘻嘻,”他坏坏地笑道,“今晚记得锁好房门哦——”

      F大红砖黑瓦的礼堂旁,一条人潮熙攘的林荫道,道路两旁,各自立着一只布告栏;左边的布告栏上,公布着年度奖学金的得主名单,右边的布告栏上,揭晓着研究生院入学试的结果。

      回头看一眼锁上的公寓门,程言突然道:“我有个提议——”
      “什么?”
      “改变一下吧,”指着面前的两部电梯,程言道,“今天我们搭不同的电梯下楼,各自去赶公车,各自去看想看的结果,然后再按照结果所写的剧本,一个人回来取走行李——不必说再见。好吗?”
      “你还真是麻烦耶——不过也对,每天和你搭同一台电梯下楼,赶同一趟公车去学校,我都快烦死了——还好以后不用再这样。”她高高地拧起眉角。
      “那么,再——不对,是先走一步喽。”程言摁下了左边电梯的下降纽。
      “凭什么是你先走一步?”向前跨一大步,沈博鸣摁下了右边电梯的下降纽。
      两部电梯的门,同时打开了。两个人挑衅地互望,同时跨入了电梯。

      站在电梯里,盯着逐渐变化的数字屏,沈博鸣脑海里,混乱地全是早晨起床那尴尬的一幕:
      睡眼惺松间,发现昨晚并没有如程言警告的那般锁上房门,原来香槟喝太多也是会头晕的。伸手摸索床头的闹钟,却摸到一副光滑健硕的胸膛——额上有一种温温热热的触感,眼珠向上拼命扭动180度后发现危险的薄唇正轻轻印在自己额前;努力抵抗陌生胳膊施加在腰上的压力才勉强转过身去,陡然跃入眼帘的竟是程言那放大了五倍以上的面孔——天哪,“怎么会这样?!”她尖叫起来。
      “好吵哦——”伴着她的挣扎,程言的唇慵懒地滑下她的额头,复而贴上了她的左颊。
      她停止了所有动作,只听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仍处于迷蒙状态中的程言,轻哼一声,薄唇便熟练地溜下她的左颊,准确地找到她颤抖的双唇,轻轻覆了上去。
      “程言——”她的声音消失在这一记清淡的吻里。
      果然,应该记得锁门的——初吻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丢掉了——并未推开这一吻的沈博鸣,无比懊丧地想着。

      轻轻触碰自己的嘴唇,她注意到电梯已下到第5层。
      “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嘛。”抚着唇角她自语道。清晨被吻的画面,又一次浮现脑海。“该死,为什么没有推开他?”那家伙醒来后竟然什么都不记得的模样,实在是让她觉得亏大了。
      “为什么,没有推开他?”有些东西在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
      ——“你不会擦药酒的吗?还去参加什么舞会!”程言毫无预兆地抬起她的脚,从身后的裤带里掏出一支药酒,在她浮肿的脚踝上小心地揉搓了起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过她的手放进自己宽大上衣的口袋内,程言不耐烦地嘟哝:“傻瓜,你的手可以再冷一点…”
      ——程言的眼睛在夜空下闪亮着:“偶尔,也应该放开那些必须做的事情,去做一些喜欢做的事情吧。”
      ——程言握住她的手,将挫败的她小心地放进自己的双臂里。
      “我不是聪明人,”程言突然收紧的怀抱,“但我一直觉得,简单和直接,比较适合你吧。认准目标,全心投入,一直跑下去,哪怕竭尽全力——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的你。”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从在路灯下看你流完眼泪的那时起,算是吧。”程言认命的回答…
      心底有些舒适的感觉轻轻泛起,也许就是因为这种安心而舒服的感觉,所以才让自己在被程言毫无预兆吻上的时候,竟丝毫没有应该推开他的自觉——“不必说再见。好吗?”程言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在这一刻,沈博鸣终于可以明白在这句话背后所放着的用心;公寓门锁上的那一刻,想要回头看的,除了程言,也有自己罢。
      也许,除了去英国展开一段全新的人生之外,也是时候从“蛋塔”那“温暖香醇”的柔软之中抽身离开,感受一段全新的舒适罢。突然涌出这种强烈的情绪,令得她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霎那便弹了出去。
      然而另一部电梯的数字屏,依然停滞在6楼。
      “不可能还在6楼的——居然敢真的先走一步!”向着楼外,她一个箭步弹了出去。

      “搞什么嘛——”瞥一眼纹丝不动的电梯数字屏,程言不耐烦地盯着眼前那个高跟鞋女人,在电梯门口的凹槽里奋力拔着她深陷的鞋跟。

      在F大门口跳下公车,她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愉悦地跑着。她跑步的姿势奇特,削瘦的身形,超出常理大幅摆动的双臂,简单纯粹而固执的目光,倔强地闭了嘴,却只是向前跑。很多双眼睛注视着她。她本来就跑得很快,而今天尤其快。她却只是向前跑。
      她飞快地跑过一系列画面:操场→图书馆→草坪→礼堂,就在那只红砖黑瓦旁的三角架布告栏前,她的脚步咔然而止。
      停顿了一下,她越过那条人潮熙攘的林荫道,来到右边的布告栏前。右边的布告栏上,揭晓着研究生院入学试的结果。她的目光在一众名单中飞快的浏览着:商学院——医学院——法学院:王小冰、黄海…程言;程言!她无法不展开阳光灿烂的笑。欣慰地微笑着转过身去,却发现在林荫道对面,左边的那只布告栏前,也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左边的布告栏上,公布着年度奖学金的得主名单。她的目光水平地落在前方。帅气的休闲茄克,不那么平静的脊背,微微耸动的肩膀。
      “程言——”她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
      良久,他转过身来。脸色却透着凝重。
      隐忍着心中陡然涌起的不安感,她依然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居然担心成这样——考上了考上了,不用担心啦!”
      程言的嘴角动了动,脸色却更加沉重。
      仿佛预感到将要发生的事情,沈博鸣上前一步,轻轻挡去程言伸过来用作阻拦的双臂,一头撞进那红纸黑字的公布通知里。
      “齐—雅—格”三个大字,安静却分外刺眼地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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