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池袋西口 ...

  •   将行李安置好,已经是大半夜了。脖子上挂着白色毛巾,沈博鸣揉着酸疼的肩从浴室里走出来。
      “好久没这么舒坦地泡过澡了,要是这时候有啤酒喝就完美了。”搓着湿淋淋的头发,她独自嘟囔着。
      话音刚落,便有一不明物体冲她迎面砸来,惊险万分中她伸手接住,手中有微凉的触感,定睛一看,竟是一罐冰镇啤酒。
      “谢了,”她拉开拉环灌了一大口,“舒服!”愉悦地大喘一口气,她问:“秦蓝走了?”
      “嗯。”程言闷声道。
      “你们在一起了吗?”
      “并没有。”
      她并没有注意到程言渐渐阴沉的神色,仍自顾自地继续问道:“她还骗我说一直和你住在一起呢,就知道你没那个胆子——”
      突然凑近的脸让她喝酒的动作凝固在半空中。
      “现在和我住在一起的人是你,你尽可以试试我有没有那个胆子——”今晚的程言平白多了些危险的气息。
      气氛就这样微妙地暧昧起来。程言的手绕过她的颈子把弄着她刚刚及肩的发尾:“你头发留长了耶,我比较喜欢你长头发的样子。”
      她的黑发湿湿地缠绕着他修长的手指,他用手指帮她梳理纠集在一处的湿发,满意地看着她的柔顺在他指间散开来。
      她的脸莫名的发烫,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洗过澡的缘故,他手指不经意间拂过她的颈项,连带着她的后颈也燥热起来。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他低垂的眉目对上她的,注意到她不自然的红晕,嘴角好看又好笑的勾起;他温热的气息呼向她,他也在瞬间沉溺于久违的她刚刚沐浴后的清新香味,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自暴自弃,因为当他终于伸出手将她拥进怀里时,她居然没有丝毫抗拒。
      好舒服——他的胸膛温暖宽厚得让她想睡——她的眼皮安心地沉重起来——
      好想她——抱着她的感觉虽然有点扎手,却要了命的令他怀念——程言将吻印在她的湿发上,压抑许久的感情就不受控制的爆发出来,唇落在她的额前,随即便向下滑落寻找她那倔强的唇,双唇相印的霎那,他突然觉得怀中的人安静得有点不对劲,凝神一看,他差点没气个半死。
      “沈博鸣,你居然在这种时候给我睡着!!”震天的怒吼几乎掀翻屋顶。
      她睁开眼睛雾里看花的瞄了狂怒的他一眼,头在他怀中一扭,继续睡去,从此雷打不动。

      睡眼惺松间,发现阳光已透过木质窗格洒了满屋,海的气息从露台灌进来,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舒坦。她真的爱死了程言为她准备的这个房间。展臂伸个懒腰,却摸到一副光滑健硕的胸膛——额上有一种温温热热的触感,眼珠向上拼命扭动180度后发现危险的薄唇正轻轻印在自己额前;努力抵抗陌生胳膊施加在腰上的压力才勉强转过身去,陡然跃入眼帘的竟是程言那放大了五倍以上的面孔——天哪,“怎么会这样?!”她尖叫起来。
      “好吵哦——”伴着她的挣扎,程言的唇慵懒地滑下她的额头,复而贴上了她的左颊。
      她停止了所有动作,只听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似曾相识的一幕迅速地掠过脑海,她心中暗叫不妙:“不会吧,又来?!”
      仍处于迷蒙状态中的程言,轻哼一声,薄唇便熟练地溜下她的左颊,准确地找到她颤抖的双唇,轻轻覆了上去。
      “程言——”她的声音消失在这一记清淡的吻里。意料之中的无奈,却多了些许意料之外的甜蜜。
      她小范围地挣扎着便要悄悄起身,程言的手却又霸道地环上她的腰:“你醒啦?睡得好吗?”
      “你—你—”她又惊又气,“你是醒着的?”
      “当然。”他慵懒一笑,迷人极了。
      “那上次——”
      “上次怎么?”
      迎上他促狭的眼神,她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气鼓鼓地拍开他的手,翻身下床。
      “昨晚我是太累睡着了,可你怎么会睡到我床上的?”
      “我抱你回房间,然后发现我蛮喜欢抱着你的,就抱着你睡啰。”
      “程言——”她定睛看着他,觉得眼前的程言比起在台北时的他来多了几分男人的危险气息,虽然孩子气和任性妄为的脾性是一点也没变,却莫名地令她觉得不安。

      程言,不是一直是她沈博鸣的惰性气体吗?为什么时间地点一变,竟会让她感到呼吸困难,寝食难安?
      来到湘南已有一个星期,白天还好,多半都在上课及打工的程言不会骚扰她,虽然秦蓝时常前来监视宣战,也都还好应付,但一到晚上,便是她和程言二人独处的时间。不知为什么,这次过来之后,她发现程言对她不再仅限于以朋友或死党自居,虽然抬扛吵闹还是不变,却多了些炽热的眼神,亲密的接触也多了起来,甚至还会发了疯似的不时冒出几句热辣辣的表白。
      这不,她好好地在厨房洗碗,他又嘻皮笑脸地凑了过来。
      “一起洗嘛。” 程言的手穿过沾满洗涤剂泡沫的水覆到她手上。
      她的身子微微一僵。
      程默覆住她沾满泡沫的双手要她和他一起回台北的画面便毫无预警地闯入脑海。
      她轻轻地推开程言。
      “怎么了?”他仍旧一脸笑意,伸手又要抱住她。
      她拨开他的手:“我才要问你,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程言无辜的望着自己的双手。
      “程言,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巴黎,卢浮宫。
      臂弯中有靳优幸福的依偎,他却感到某种莫名空洞的抽痛,从额角的某处扩散开来,僵硬了他扬起嘴角的脸。
      他竟有些痛恨起自己迟到的发现。如果没有发现,如果至少到此刻这发现还没有出现,他的思念不会如此强烈,意识也不会如此清醒地提醒他到无处不在。如果这发现不曾迟到,那天晚上他就不会那么容易便放她离开,第一次当他想尊重她,想要等厘清自己的感觉后再行动时,却早已错过了行动的时机?
      他发现自己变得感伤。感伤?他挑起眼角,一点也不像应该属于他程默的词语。
      身旁靳优的怀抱紧了紧。“想什么呢?”她抬头看他,笑靥如花。
      “没什么。”他往前看了看,“还有三个展厅,再去看吧?”
      靳优的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
      “不用了,”她笑笑,“我累了,我们回饭店吧。”

      “好啊,要谈什么?”帮她收好碗筷,程言一屁股坐进门前空地上的白色沙滩椅里。
      她把自己塞进他身边的那只沙滩椅里。
      “讨厌,连沙滩椅都是白色的。”她莫名地有些忿忿。
      “没办法,秦蓝她偏要——”他看着她,有些窘的揉着后脑勺。
      她却突然冒出冷冷的一句:“你这几天态度很反常,我不习惯你这样。”
      “习惯成自然嘛。”他想用戏谑带过,她却直截了当地面对他,目光如炬。
      “你只是想捉弄我,还是你对我还有感觉?”她问。
      双手枕着后脑躺到椅背上,程言舒服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家伙,一点也不懂女孩子该有的矜持和委婉。又不是在法庭上盘问证人,唉!
      “如果我对你还有感觉,那又怎么样?”他侧过一点脸看着她。
      “最好不要。”她缓缓的起身,抬头,面向初夏的海。
      一滴眼泪沿着她的左颊无声滑落:“因为现在的我,根本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
      “为什么?”注视着她微微颤动的背影,他淡淡地问了句。
      “程言,”迎着初夏的海风她深深的呼吸,“你记不记得我问过你是不是找到了真正想要的东西?你说,或许听起来有些幼稚但你真的想设计出轰动全球的游戏软体,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羡慕你。特别是这几天我在这里看到你为了理想认真努力的样子,我真的,好羡慕你。”
      程言温暖的怀抱从背后环绕了削瘦的她:“你知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除了理想,还有你。”
      好舒服好安心的感受。她真的想就这样一辈子沉溺下去。可是,她不想一直用逃避麻痹自己。
      轻轻地挣脱了程言的怀抱,她轻声道:“你记不记得你告诉过我,心里面破了一个大洞的人,不可能去爱人,你说得对,就算我逃回家,逃到程默怀里,就算我装作若无其事,可这里的伤口,它一直都在,从来没有愈合过,”她伸出手指指向自己胸前,“毕业典礼上那件事发生后,我对我自己就只剩下厌恶和失望,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我想要的幸福是什么,我双眼模糊,连摸索着前进都勇气不足——你说得对,自己的伤痛只能由自己来治愈,在我确定我自己之前,我无法爱任何人——我来这里,只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厘清我自己——所以,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接受你——”她的眼泪再度坠落,却在下一秒被他温暖的指腹温柔抹去。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给你压力,也不会再打扰你,但是让我陪着你,直到你能够爱人也能够爱自己的那一天,好吗?”
      她抬头看他,却一眼望进他深深的凝眸里,一时竟有些失神了。他却只是温柔,细心地一遍遍为她抹去她止不住的泪水,最后将它们收进那方似曾相识的手帕里。
      “这手帕——”它曾两次在她最失意时抹去她的眼泪,只不过第一次是从手背,第二次是从脸颊。
      “喂,”有些心虚地匆匆收起那手帕,他拉起她的手向滨海公路冲去。
      “干嘛啊?”她措手不及地挣扎。
      他的手捏得更紧了些,孩子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反正你的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与其在这边自怨自艾,还不如去疯一下!”
      “喂!你疯啦!有没有搞错啊!”她无奈地翻着白眼,这男人,情绪也转得太快了吧?!

      当两个人从街角小店的试衣间里面对面走出来时,彼此都互望了对方一眼,然后哑然失笑。
      他,程言,肥大的滑板裤外一件无袖的涂鸦罩衫,斜斜扎上的骷髅头巾搭上硕大刺眼的银质指环,俨然一副街头少年的装束,配合善良无辜的面部表情,搞笑效果刚刚好。
      她,沈博鸣,紧身牛仔裤外裹一条棕黄色超短皮裙,同色系尖头靴的上沿垂下数条皮质流苏,稍长及肩的头发被定型水拢到后脑形成高高隆起的锥形,俨然一副街头太妹的装束,配合忿闷无奈的面部表情,倒也似模似样。
      笑毕。她指指自己:“我们一定要变装成这样吗?”
      他指指店门外:“你觉得呢?”然后大方地空出一只手臂给她。
      她咬咬牙。恶狠狠地拽过那条手臂来,同他一起步出店外。

      半小时前,池袋地铁站西口。
      她忿忿地盯着他。
      他只是低着头。
      “我们一定要来这种地方吗?”
      池袋,和台北的西门町一样,是东京青少年们聚集的地方。特别是在地铁站出口的这片广场,一到晚上,就成了不良少年们结伴出现的场所。飙舞也好,玩极限运动也罢,甚至是三五成群的□□少女或学生皮条客,只要视线扫及他俩,便会从鼻子和眼睛里喷出不屑的细胞来。
      不过他们,也真是太格格不入了点:沈博鸣还穿着洗碗时那件米黄色家居运动服,头发用发圈胡乱地扎在脑后,一看就果然是被池袋青少年们誉为“欧巴桑”的20岁以上年龄人士;随意搭着T恤和牛仔裤的程言虽然还勉强混得过去,但那只从电脑前一路戴过来的巨大黑框眼镜,还是暴露了他土得掉渣的特点。
      “怎么办?”她的脚步开始有些退缩,“再这样呆下去我会被人用眼神砍死——”
      “真是麻烦啊,”有些窘地挠挠后脑勺,他的视线落在50米远处一家小小的精品服饰店外,“变装吧。”于是他道。

      这紧得要死的皮裙和尖得要死的高筒靴,令沈博鸣紧张地攀紧了程言的胳膊,生怕一不小心跌个狗吃屎,便会在下一分钟内被青少年朋友的笑声及唾弃声淹死。
      到目前为止,他俩的变装还算成功。至少到一分钟前经过他俩的青少年朋友们,还纷纷对他的高大帅气和她的瘦身功力表现出充分的赞叹。
      “喂,去那边看看。”程言拽着她去向广场一角的人群聚集处,却感到来自身后她施加的莫大阻力。
      “既然来了这里,疯一下又会怎样?!”他不爽地看着她,大有抽回自己胳膊的趋势。
      她狠狠地用目光割了他一刀。没错!既然来了这里,疯一下又会怎样?!她沈博鸣,难道还疯不过这土包子程言?!抱着豁出去的态度,她拉着他主动冲向人群那边。

      好不容易拨开周围的青少年朋友挤进圈子中间,沈博鸣才发现竟然只有打架可以看。
      于是,她又再度以凌厉的眼神光顾了程言一眼。
      “真是麻烦啊。” 有些窘地挠挠后脑勺,程言颇无辜地别开脸,“我还以为这么多人是有乐子的说——”
      “土包子。”既来之,则安之。她把视线转回到面前。
      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身着名牌西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正被三个不良少年围殴。一旁站着的两位打份呛辣的少女正满面激愤地向周围的人群诉说着些什么。
      “喂,她们说什么呢?”日语不太灵光的她捅了捅身边的程言。
      “喔,”程言凑近她耳朵开始同声传译,“好像是那个中年男人找她们俩做援助交际,完事后又不肯给钱,还威胁说什么他是律师随时可以告她们,所以被她们的男朋友揍了耶——”
      “不会吧,这么大年纪了?”沈博鸣撇撇嘴,原来日本的律师这么变态的说。
      “我们走吧,去找别的乐子。”程言动动胳膊,却发现胳膊的那端僵僵的没有反应。
      “你怎么了?”他戳了戳呆呆愣住的沈博鸣。
      她自言自语道:“奇怪,这个中年人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啊!”她的声音陡地拔高,用日语叫道:“伊藤教授!”
      周围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正揍得兴起的三个青年男子放开了手中的中年人,不爽地冲到她面前嚷道:“想管闲事吗?”
      她侧过头去,示意程言翻译。眼角的余光却撇见前方冲出了电光火石的一拳。
      “小心!”中年人的话音刚落,那出拳的男子便令人惊讶地被一个过肩摔结结实实地撂翻在地,完全爬不起来。
      “浩二——”另两名小混混吃惊地看着她。
      她正好将本来打算用到程言身上的杀人眼光投射到他们身上,冷冷地向前跨了一步。
      “哇咧——”小混混一和小混混二扶起地上的小混混三,同两名□□少女一起火速逃离了现场。
      她却径直走向躺倒在地的那名中年男人,小心地将他扶起,然后恭恭敬敬地用日语叫道:“伊藤教授——”
      “你认识我?”那名中年男子诧异地睁大了眼。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