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梦》筱虞儿

16、画省香炉违伏枕

　　方彻之坐在一间昏暗破旧的小铺子里，等这店老板给他找东西。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秃顶胖子，絮絮叨叨地一直在和方彻之唠嗑。“漕运总督温大人昨个儿在忘归楼宴请了莞城诸贵族，温伊道大概是向私盐案低头啦。”
　　这事果然第二天全城上上下下就都知道了。
　　等了很久，胖老板终于灰头土脸的从阁楼里钻了出来，两手一摊，向方彻之示意没有找到，“毕竟年代太久远了，这债券又不是什么打紧的事物……不过确实是南面靠外的几个货位，我记得很真切的。”
　　方彻之提着小半壶酒一个人在臻瑞港看着船只进进出出，风从河面吹来，冷得他打了个激灵。被这么一刺激，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为什么大家会众口一词的说就是南面靠外的几个货位？来之前其实就打算好这条路是要走不通的了，却没想到是意外的顺利。事隔多年，本来就线索难觅，此时竟能把矛头都指向一处，这太不寻常了！
　　河面上的风越来越凉，方彻之心狠狠地沉下去，“到底是什么人布下这张天罗地网……”

　　姬南封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此刻，他正盯着手里的信发怔——“去还是不去？”——脸上的肥肉皱成了一团。信的页脚是当今皇上的私印，红得有些刺目。“这个方彻之竟是皇上的人，爪子都探到跟前了，这可如何是好？”

　　路然亭地处莞城郊外极偏的地方。而姬南封如信上所说单独去赴约了，远远地看到一个落拓的布衣书生在悠闲地饮酒。他不禁皱了皱脸上的肥肉，想象着方彻之是什么样的对手。刚走近，却见那方彻之一揖到地，头也埋下去了，酸溜溜地道：“南录爵姬爵爷，小生这厢有礼了，久仰久仰……”谁知一看到方彻之的那张脸，姬南封的脸立刻涨的血红：“是你！”“没错，是我！老山药。”
　　“我废话也不多说了，我猜八成有人已经告诉你了，我知道了臻瑞港的货位情况。没错！我不但知道了，手里可还握了白纸黑字的证据！”折扇轻摇，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姬南封这边可就不好受了，肥厚的拳头紧紧撰着全是冷汗。
　　姬南封不聪明，可也不太笨。
　　“嘿嘿，方公子，今日自然找我来，就不会是告诉我我玩完儿了这么简单。你想要什么？”
　　“大家心知肚明，这事那边牵着仁王。你以为皇上想查彻底了吗？不，圣上不想。”方彻之呷了口酒，“但是底下要办到什么样……哼，大概我说的话，还是句话。”
　　姬南封脸色发白，一身的脂肪都急得打颤：“唉，你别拐弯抹角的了，就直接说吧，你到底要什么？”
　　“帐本！”此语一出，差点没把姬南封震到地上去。
　　“等、等等，容我想一下……想一下……”冷汗簌簌地就往下淌，这别的还好说，只这个太危险了吧？根本就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嘛！方彻之手里真有证据，那也就算值当了，但万一是计……早说过了姬南封不聪明，可也不太笨。
　　“你回去再好好盘算吧！别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心腹。此时棋错一着，你知道的。反正明个儿还是这个时辰，我还在这个路然亭等你……”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了，记得一个人来……”

　　次日，方彻之果然如愿拿到了帐本，心情大好。想到自己拿着帐本用轻功飘然离去的时候，姬南封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咬牙切齿，又气又恨的样子，就不由地更爽快。“走！去惜夕那里……”他对自己说道，脚步都比平日轻快许多。
　　是夜，风云急变，火烧陆家庄。

　　对于姬南封而言，眼下最着急的事情就是赶紧把帐本收回来。
　　“方彻之！今天你可跑不了了！”姬南封带了一大票的打手杀到了方彻之的小院。其实他根本判断不出方彻之的身手是个什么水准，但想这声势浩大的，就是用口水也把他淹死了。
　　这场面可叫一个混乱。云兮知道想不叫姬南封看到是不可能的，却不由自主地往栏上靠了靠。
　　可惜方彻之是个越是激他他就越是自负的一个人，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这样就困得住我方彻之了吗？”他目光冷冷地扫过去，所见都是五大三粗横练功夫的壮汉，心道：“你们人多，硬打打不过，我难道就不会逃了吗？”
　　听了方彻之的话，姬南封收敛了几分嚣张。然后他用眼角瞟了瞟站在角落的云兮，又向手下使了个眼色。姬南封不聪明，可也不太笨。他用手拨了拨云兮的下巴，见方彻之的脸色毫不掩饰地沉了几分，道：“走吧！惜夕姑娘……方公子还是晚上带着我要的东西过来的才好，否则……嘿嘿，惜夕姑娘可是国色天香。”
　　看着一大帮子的人呼啦啦地离开小院，方彻之站在原地，竟是不能动，不想动，不敢动！激烈而矛盾的情感搅得他直想喝酒。
　　云兮走的时候，没有回头看方彻之一眼，连稍稍偏侧的动作都没有。她知道方彻之不会来的，他毕竟太骄傲了。而且，第二次云兮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力，什么也做不了，什么都办不好，什么都不能改变。“既来之，则安之吧……”云兮躲开推搡她的手，淡定地抬起自己的下巴，跟着人流走了出去，仿佛不是受俘的监下囚而是被簇拥着出游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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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中篇的点击量真是令小鱼心寒呐……反正自己是很喜欢那篇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