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梦》筱虞儿

17、千呼万唤始出来

　　落红轩，舞婆娑，歌宛转，仿佛莺娇燕姹。依旧恣幕天席地，陶陶尽醉太平。
　　在歌舞升平的表象下却是浓浓的火药味，吹笛的清倌人带上锋利的匕首，陪酒的妖娆歌姬在满头乌丝里藏着些淬毒的暗器，妖艳旋转的舞女细软的腰肢上缠着趁手的软鞭……虽然箭在弦上，表面上却是看不出任何动静——“真的没有动静？”姬南封挥挥他又粗又短的手，“继续给我盯着，一有动静马上回报！对了，找几个高手把方彻之也给我盯紧了！”

　　楚天晚，残月朦胧，坠冷枫败叶，疏红零乱。
　　这是个清冷的牢笼，粗糙的石壁在狭小的空间里不断向上延伸，将幽闭感拓展以至深邃。绿豆大小的灯火一颤一颤的，角落里有水滴在重复着滴答滴答，冰冷的回音交叠在一起就好象有一个锥子一下一下地打进人的心里。“这和浣衣房不一样呢？”云兮苦笑，“那里是空旷的压抑，这里是幽闭的压抑。”云兮的背抵着石壁，又冷又硬。
　　“嘎……”铁门开了，姬南封艰难地把自己挤进狭小的牢房。“怎么样？惜夕姑娘。等得心焦了吧？是啊，方公子怎么还不来？这个地方这么冷，姑娘娇弱的身子骨怎么吃的消呀？”说着他脸上全是假惺惺的惋惜和□□的神色。
　　“哎呀呀，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姑娘还是人比花娇啊，真是我见尤怜。”说着姬南封溢满肥肉的手揉搓着云兮若白玉盈盈的手。云兮猛地把手抽回来，贴着墙角站，脸上是清冷孤傲的神色。可她能怎么样呢？云兮根本无力去想后果，只能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唇，血的腥味在嘴里扩散。
　　牢房里很安静，人都被姬南封撤到外围去了。可是就当云兮绝望的时候，她感觉到了牢房里有一股特别的气息，从透着昏黄火光的门外一点点逼进来。“是你吗？你居然来救我了？”云兮的心不停地打着颤，眼神却偏偏不敢向那个方向看上一眼，惟恐泄露了那人的行踪和计划。
　　姬南封臃肿的身躯填满了云兮周围的空间，空气的流动仿佛都变得不大顺畅，四壁回荡着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云兮甚至可以听到舌头贪婪地舔着嘴唇的声音。云兮不敢叫，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那个人的计划，她从来都看不透他的想法。云兮所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手用力的抠进墙壁来压制心头不断扩大的恐惧，她偏过头不敢看姬南封的脸越靠越近，丑陋好象在眼前慢慢放大。泪，清冷冷地滑过，不知所措地从下巴尖儿掉落。

　　“翾……”云兮本以为自己足够的坚强，但是在被眼泪哽咽的时候，她无力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姬南封听不清她含糊的声音：“好啦，美人，莫怕啊……我很温柔的……”姬南封话还没说完，一把冰冷锋利的长剑贴上了他的喉头。“识相的最好别动！”背后的声音恨恨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姬南封扭头去看，只见那人黑衣蒙面，一双眸子又黑又深，此时更是射出冷冷的精光。
　　“过来……”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扶云兮。一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娇弱如云兮早就吃不消了，况且此时眼见危难已解，云兮全身紧崩的弦忽地放松了下来，一身的疲倦痛楚一起涌将上来，哪里还站得起来。“没事吧？”他见云兮哭得梨花带雨，此时又痛苦地站不起身，心里没来由的一紧，便走过去，托着她的腰搀了起来。
　　怎料剑刚一松，姬南封连滚带爬地逃到另一个角落，手颤抖着按下来一个石块。
　　缓缓的，牢房对面的一扇石墙向两边打了开去，那是个火光通明的巨大密室，两百多带着兵器武装齐全的练家子忽地涌了出来。“快！快！抓住他！”姬南封躲在了人墙之后，脚也不抖了，底气也足了。“嘿嘿！方彻之这下你可跑不掉了吧？怎么样？没想到这里还有这等机关吧？”说罢笑得肥肉乱颤。
　　云兮感觉到环在自己腰间的手紧了紧，这是危险的信号吗？不过他却是半分也没有移动，没有任何地慌乱。“终归是有把握才敢孤身犯险的吧？”云兮仿佛能透过黑布看见后面那张坚毅的脸庞。
　　“还不快动手！”姬南封向手下命令道。“可是，可是爵爷，看身手那个不像是方彻之……”那人讲地犹犹豫豫，颇为为难。
　　姬南封一愣，但想到刚刚脖子上冰冷的感觉，马上气哼哼地下令：“管他是不是方彻之，都给我抓住他！”
　　他有意无意地将云兮紧紧地埋进胸膛，手上的剑一紧，便冲了出去。
　　云兮被他强大的力道压在胸前，脸都被埋了进去，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情形。她只感觉到他们在腾挪跳跃，兵器乒乒乓乓地在耳边响成了一片，渐渐地鼻腔中充斥着血腥的气味浓郁刺鼻。
　　她甚至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淌到自己的脸上，没有冷却凝固，而是不断的涌将出来。不对的，怎么会这样呢？她的脸是埋在他胸前的才对，为什么会有血呢？
　　云兮的脑子像是被抽空了一般。不会吧？怎么办？她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服，突然变得不安和害怕起来。
　　渐渐的，兵器乒乓作响的声音像是潮水一样在耳畔退去，夜风清冷。

　　他们在一个偏僻的小巷里停了下来。
　　他靠在一棵柳树上，粗重的喘息着，剑无力的垂在地上。云兮抬起头来，不知自己又早已泪流满面，手还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脚没有放开。云兮用颤抖的手轻轻地拉开姬翾的蒙面，姬翾没有拦。如果再亮一点，她会看到，这张脸不单全是汗水，而且苍白的厉害。
　　其实姬翾的身上都是伤口，深深浅浅地将血肉暴露在外，尤其是背后的那一剑，是个对穿，所幸只是穿透了肩而不是心脏。云兮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这样的景象，害怕而无助，整个人都在颤抖个不停。
　　姬翾的手从伤口上移开替云兮擦干腮边的泪，却忘记了自己满手的血。
　　姬翾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小小的玉印，塞进云兮的手里：“别回落红轩，那里早给别人盯上了。把它带给吏部侍郎宋纶珉，我已经向他交代过了，只要拿到这枚官印，他就会办好了。听懂了吗？”在这样的情况下姬翾依旧很镇定，“好了，不用慌，丫头！别哭了，自己去吧……”他很累了，连抬下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丫头……”云兮在嘴里喃喃道。为什么要这么叫她呢？从来就没有人这么叫过她。无论是父亲、哥哥还是其他的什么人。是啊，无论发生什么她总是不得不坚强的站在最前面，在众人的眼前抗起一面旗，永不倒下。——这才是云兮一直以来的角色，不是吗？
　　“丫头……”云兮在嘴里喃喃道。这是第一次有一个坚实的胸膛可以挡在她的前面，而她可以站在没有硝烟的背后，听别人告诉她“不用慌，别哭了……”

　　云兮什么都顾不得了，在凄冷的月色下奔跑。这是她第二次奔跑，跑得这么疯狂，泪水在由于奔跑而带起的风中干涸，心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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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长假鸟，小鱼正考虑到乌镇和西塘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