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路》韩然

16、之十五 幸福

　　李林应该没去公司，一直在家里等我。
　　我刚进门就看见他站在门口。
　　为什么一大早就不见了？
　　出去走走。
　　他默默的跟在我身后，我突然问，谁是廖晨？
　　他呆一下，然后奇怪的问。你怎么认识他？
　　你真的认识他啊……
　　他怎么了？
　　哦，我早上在公园……散步，看见他晕倒在那，就送他去医院了。
　　李林有些焦急。你说他晕倒？现在在哪家医院？
　　市医院。外科，他的头受了伤。
　　话才说完就见李林冲进卧室，然后我听见他低低的在说电话。棉，廖晨现在在市医院……对，丫头说是外科……你去看看吧……
　　直觉上我觉得这个“棉”是个女人。
　　我静静的等他说完。
　　不大会他就挂掉电话，走出来。
　　我等着他的解释。
　　他说。然，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还是你有话要问我？
　　好吧，我不拐弯抹角，昨天我很早回来了，早到看见你和另一个女人在拥抱。我想听你解释。
　　他很奇怪的看着我。然后他叹口气。说。我解释了你就信，不再胡思乱想了？
　　我坚决的点头。
　　好吧，我说。昨天那个是我姐，李棉。
　　姐姐？！亲生的？我没想过是这样的答案，我从没听说李林有一个姐姐，连那个莫名其妙和我有点像的妹妹都是我从尧那里听来的，好吧……他确实没说过他没有。
　　神啊，这是在唱哪一出？
　　如假包换。他苦涩的笑笑。廖晨是棉的……情人。
　　情人？
　　对，爸让姐跟一个和他有合作关系的男人结婚，我不答应，昨天我们三个跟爸爸谈了好久，但他……还是不肯让步。廖晨是个摄影师，在业界也算小有名气，可是……
　　我皱紧眉。让你姐嫁她就嫁，不懂得反抗吗？私奔什么的行不通吗？我今天看见廖晨，他好像很难过，还说什么十年……
　　李林把我揽进怀里。妈妈走得早，棉一直把李家当成自己的责任，爸爸也很疼我们的，他只是想把他认为最好的都给我们，他只是太固执。棉和廖晨十年前就在一起了，当时廖晨和棉还都是大学生，爸很反对他们在一起，因为廖晨是孤儿，又没什么钱。棉不会舍弃这个家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所以他们在爸一次又一次的反对声中分手。但他们只是暂时分开。廖晨到国外公费进修，他说他会变成让爸爸信任的好男人回来的。十年，十年来他们都瞒着爸爸偷偷联系，有多少次的辛酸争吵，多少绝望的夜我们都想过要放弃，是爱让他们一次次哭泣，却一次次不舍得彼此。为的就是这样的相聚，现在的廖晨也算是功成名就，但离爸爸的期望还是差上一大截，我不想让他们分开，真的不想……棉已经等了十年了……
　　然后呢，他们妥协了？我切身的体会到李林的痛苦，也为他们的爱情感到心疼。那女人果然是李林的挚爱，可是这是我管不来的，血缘是天生的。所以我决定和他一起爱她。
　　爸说……他迟疑的看了我一眼。
　　他说什么？我隐隐感觉到不对劲。
　　他说可以让他们在一起……只不过要用我的婚姻换。
　　什么意思？
　　棉一直都知道你的，从六年前我们刚相遇开始她就知道。她知道我放弃你我会怎么样，所以……她妥协了。廖晨也没办法，事实上廖晨的背景有些……不正常。我们无法把事情闹得太大。只好这样……只能这样。他紧紧地抱着我，压抑自己的痛苦，这是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我从没想过，在我身后竟然还有这么多人为我们的爱情痛苦着。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开开心心的笑着生活？
　　我突然想到清，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我们身上，我想我们都会选择牺牲自己来让对方幸福吧。我爱李林，所以不会让他留有遗憾。我想为我爱的人做些什么。什么都好。
　　突然，我感觉到原来过去是真的可以过去的。
　　清，我希望你看着我幸福，好吗？我需要的只是你的祝福。让仇恨都离开我们吧。我希望下辈子我们的业障都有我来背。今生，我想带着对清的爱——幸福。
　　我抚摸他的脸。满心满眼地都是李林对我的好。一个可以为我付出这么多的男人，当然值得我为他做些什么。我们都会幸福的。真的。十年，能熬过等待的爱情才是真的爱情。那么我们能做的只有成全。
　　李林，我们成全他们吧。我知道李林今天跟我说这些话的原因，他希望我体谅他，他没办法开口叫我离开，那么就由我来开口。结束这样的纷乱，给棉幸福。
　　他抱住我放声大哭起来。我清清楚楚看见他的悲伤。可是这么悲恸的人对我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狠狠扯痛了我的心。我笑着说。这个时候你应该说谢谢的。
　　突然我就明白了，李林在五年前的那场车祸中推开我时的心情。为了爱的人，就算死了，也是幸福的吧？
　　我吻着他的泪水，贴住他的脸，让我们的泪水混合在一起。
　　最后一整个下午我们都躺在床上，紧紧相拥，用温热的体温温暖冰凉的心。
　　看着太阳在我们面前渐渐落山，我们都知道，有些事情不得不面对了。
　　我看着李林有些憔悴的脸。扯出一个笑。李林，我饿了，我们约棉他们吃顿饭吧？
　　他看着我，好久好久。然后艰涩的说。好。
　　我们坚信这不是牺牲，只是成全。是的，只是成全。

　　晚上我们找到棉和廖晨。
　　他看见我们的时候，脸上有很浓的落寞。额头上还有白的刺眼的纱布。隐隐透着血光。
　　我笑笑。原来你早就知道我。
　　他弯起嘴角，给出一个貌似笑容的表情。
　　我心中划过一道苦涩。为我们。为李林。以后他会经常露出这样的笑容吧。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美国？
　　他看着我，直直的。真诚的。
　　然后我听见他说。我哪也不去，我只会待在有棉的地方。
　　心底有些东西被触动。他竟然是和我一样的人呢。
　　我开始为我下的决定感到开心。
　　我想给他们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