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乐莫乐兮新相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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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芜的药里有镇痛安神的药材，故而她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
带着晓日的清晖，温芜从床上坐起身，她环视了一周，发现这是一间竹屋，屋里的摆设与慕川给她的感觉一样，简单却透着一股清雅。披上外衣，推开门，温芜一刹那间其实有一些恍惚。
是怎样的人，才能布置出这样的景致。其实，不过是一个场院里盖了三间竹屋，她住着的正是右边的一间。但只要稍一抬眼，便可见院子的篱笆外是望不到尽头的梅林，是腊梅。清冷的梅香盈满身旁，一如慕川给人的印象。可她又有些奇怪，这梅香，闻着倒像是白梅。篱笆内种着各色花草，是她叫不出名字的品类。连着主屋的是青石铺成的小道，此刻，坐在道旁石桌上一边风雅地煮着茶一边对她盈盈一笑的，便是这里的主人，慕川。
温芜走近，看着他打开紫砂的罐子，用竹夹夹起一些茶，缓缓放入沸着的水里，散开。那茶的香气倒并不浓烈，淡淡地，不仔细的话未必闻得出。
“这是君山？”温芜自小也是见过不少好茶的，说起茶来倒也不算外行。
“是未言，与君山倒是用的一种茶料。”
“未言？那是什么。”
“是我自己制的。原本想做君山，采茶的时节天气不好，便换了种制法，倒是歪打正着了。”一边说着，慕川取沸水冲淋了两个杯子，倒入茶汤，递给温芜。
温芜接过茶杯，不禁莞尔。茶汤的颜色比君山稍浅，入喉却是更幽深的醇香。无论是否懂茶，喝到这样的茶汤，总归是一种享受的。
敛裾坐到了慕川对面，温芜问道：“未言，听着很有故事的名字。”
“的确是故事，故人之事。”
温芜正思量着该不该将自己的好奇问出来，那边，慕川已经开口：“悼念仙逝的父亲罢了。承先父未竟之志，本是我毕生夙愿，父亲临终时虽并未要求我什么，但，未言之事，未必无言。”
“未言之事，未必无言？”温芜咀嚼着这句话，这时的她，尚不知自己会因忽略这句话而错过些什么。
“是的，先父虽然不是什么劫富济贫的大善人，但却是我最尊崇的人。他虽是一介书生，却肩负保家卫国之重担，奈何造化弄人，他并未马革裹尸，血洒疆场，而是被奸人所害，英年早逝。”
温芜看着慕川，他的目光深邃而幽远，望向了似乎并不存在的地方，那里，或许，正是他的故事。
慕川回过身来，对着温芜微微一笑，如斜阳染幽草。他道：“不说这些了，尝过了我的茶，你难道没什么建议要给我么？”
温芜其实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被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迷成这样，慕川对她笑的时候她便已经看呆了，温润的嗓音一出，她更无招架之力。只是轻轻点点头，回他道：“这茶已尽善尽美，没什么可以再改进的余地了。”
慕川似是在嘲笑她的呆样，缓缓摇摇头：“阿芜，你可知这世上从来都不可能都尽善尽美？”
“茶色至清，茶形至舒，茶香至幽，茶味至醇，又回味甘甜无穷。这样的茶都算不得至善，那么敢问慕公子，您认为，要何等的茶才算得上呢？”说出这番话，温芜有些佩服自己在美色-诱惑当前的冷静。没错，一个慕川而已，干嘛要心虚。
他仍是摇摇头，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仍旧，单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没有再端着药碗，而是捏着折扇。散开扇面，那是未着一色的素绢面，轻摇扇子，在周围雪景的映衬下显得突兀。
“这么冷的天，用得着扇子么……”温芜有些无语。
“谁告诉你，扇子只能夏天用？”
“这是常识！”温芜分辩道。
“常识在我这里不管用，扇子于我，不过饰品而已。就像女孩子也不会夏天涂胭脂而冬天就素颜。”
其实，慕川没有说出口的是，他随身携带扇子，只是需要随时保持冷静，以应对变幻无端的时局。
“……”
似乎是再次让温芜无言以对，慕川看起来心情不错，他主动邀约：“阿芜，你喜欢梅花么？”
温芜很没出息地忘记了刚刚欺负她的人和此刻与她说话的是同一个人的事实，更加没出息地点点头，说“恩。”
“你看，院外便是腊梅林，可是，我还种了一片白梅，想不想去看看？”
“好啊！”温芜继续没出息。
慕川伸出手来，似在等待温芜放上自己的手，说着：“我带你去。”
温芜不知道该不该短时失忆，忘记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但她向来没出息，索性没出息到底算了，于是，温姑娘她，很自然地，让慕公子牵起了她的手……
踩在软软的雪地上，只见慕川带着温芜在腊梅林里来来回回地走着，温芜虽然看不懂他们的步法有什么玄机，却也看得出，这腊梅林，是设了阵法的，恐怕除了慕川，旁的人无论是进来还是出去，都得费一番力气。
没过多久，温芜便看见了白梅林，这白梅就种在阵外，难怪方才出门时闻到的尽是白梅香，阵外的白梅林不知比设阵用的腊梅多了多少。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慕川他，不直接用白梅来设阵，反而要画蛇添足般地改白梅为腊梅？那时的她，是看不懂慕川的。
大概是多年以后，温芜才明白，那是因为，白梅是慕川真心爱惜之花，他不愿权势利欲味十足的阵法熏染了白梅的纯粹，宁愿多费些力气移栽了些腊梅。他的这种性子，一如他之后数年一日地对待她。只可惜慕川不明白，她并不像白梅一般，一直纯粹下去。当然，这是后话了。
就在温芜出神的瞬间，不知什么时候，慕川已折下一段梅枝，轻轻一抖，落雪满地。枝上的几朵白梅簇拥而不拥挤，雪落以后，更显娇美。
慕川走近温芜，凑到温芜耳边，低声喃喃：“我给你插上，好不好？”
温芜的脸已是绯红，如霞生双靥。
慕川俯身，仔细地将这根梅花钗簪入了温芜的发，又柔柔地替她理了理鬓角，仔仔细细地认真端详她的头发，似是在欣赏他满意的作品。
这样一幅美好的场景，静地连时光也要停止。然而恰在此时，一声他们两人都不陌生的声音传到了慕川与温芜的耳畔。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乐莫乐兮新相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