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曲》落米

1、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腊月隆冬，风雪载途。
　　乌骓骏马在官道上飞驰，马背上血色披风猎猎作响。披风隐盖下，是一张精致的脸，柳眉施黛，朱唇似丹，就连发髻上晃着的步摇也似在倾诉着她的优雅与高贵。
　　“嗖”一声，利箭破空而过，直刺马背上的女子而去，却终于一转马头，躲过这一击。然而，接下来的箭雨却让她有些应接不暇。只得弃马，执起随身所配的碧落剑，旋身而起，在空中挽出一阵剑花，退了汹涌而至的箭雨。
　　不及歇气，一波黑衣人从道旁雪地中一个个钻出来，每人手里都持着卷人头颅从无虚发的弯镰，杀气尽现。而她此刻脑中竟十分无语地觉着：想杀她的人还真舍得下本啊，这么多的江湖杀手，取她性命简直是一件太没有技术含量的事……
　　恍神之间，黑衣人已发动攻势，招招凌厉，直逼她而来。纵她的武功并不弱，可毕竟是难敌众手，不过片刻，便颓势尽露。一个不小心，手臂上已划上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疼得她发晕，却丝毫不敢分心去照顾伤口。纵是如此，她也已十分吃力。
　　难道今日便要交待在这里？她好歹是一代佳人，这样的死法未免太过……普通了些罢！呵，她冷笑，生死关头她竟有这种犯浑的想法。
　　忽地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她却无心理会，只凭本能做着最后的抵抗，她身上的伤处已经越来越多，背上、肩上、臂上…血光潋滟了她的眼，她已无力再去看到什么。唯一记得的是她倒地之前，一个青色的身影稳稳地托住了她，让她很安心，便沉沉睡去。也不管那人一声声急切地叫着她：“姑娘，你怎么样？姑娘……”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有些庆幸。她原来，竟还没死么？正想起身，却牵动周身伤口，疼得她直龇牙。
　　“你醒了？”带着空山清泉般清冷的嗓音传来，含着一丝关切与问候，“来，把这个喝了。”
　　她忍着痛抬头看见他的一刹那，她觉得好像痛一点也很值得嘛，这么个谪仙般的人对她嘘寒问暖。不过，他长得，可真是好看啊。
　　墨青的衫子，广袖流云。一对长眉入鬓，英挺的鼻翼，瘦削的脸庞，凉薄的唇。一头墨发散于身后，头顶檀木冠将余发束起，额前几丝碎发更让人觉得如烟如尘，幻灭到不真实。他一只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端着应该是装着药的碗，指节分明，修长而柔韧，修剪地圆圆的指甲透着晶莹的温润。
　　想着自己已经盯着人家好一阵子了，她方才怯生生地开口：“公子，这是……”
　　“自然是药。”他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是，我是说……我怎么……会在这里？”她问出了那句狗血的台词。
　　“江湖恩怨惹我清净，便忍不住插了手，总不能让你冻死路旁，于是便带你回来疗了伤。还痛么？”
　　“痛啊！怎么可能不痛！”当她软着嗓子道出这句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被吓到了。她她她……她怎么可能用这种语气跟一个陌生男人讲话？察觉不对，便不免脸颊绯红。不过看到人家好像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才强自压下心神，故作镇定。
　　“痛是正常的，要是不痛，今晚可就得加一味治脑伤的药材了。来，把这个喝了。”
　　“……”
　　话题又转回喝药，她只得乖乖顺从。这人看着着实风雅，却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爱捉弄人的性子。她突然觉得，无声无息地，竟败给他了！
　　接过他递来的手绢擦了擦沾了药汁的嘴唇，又从小碟中挑了一颗金丝蜜枣祛了苦意，方开口问：“承蒙公子相救，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慕川。”
　　“慕公子，我叫温芜，公子叫我阿芜便好。”
　　“阿芜。”他薄唇轻启。
　　“恩？”
　　“哦，我不喜那些虚礼，我既叫你阿芜，你也不必唤我公子，随你爱叫什么便叫什么吧。”慕川嘴角眉梢似有一丝笑意，如三月春风拂面，灿若烟霞。
　　“慕哥哥。”她眉间似有一丝狡黠。
　　“恩？”慕川似一时未曾反应过来。
　　“好了好了，逗你的。我以后便唤你慕川，可好？”温芜大着胆子，扯了扯他墨青的袖角，轻轻摇了摇。
　　“好。”他淡淡应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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