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风云扬》君小兮

5、第五章 聂旭之言

　　此刻，被我打了一拳的聂旭，眼睛里燃了一把火，像是要把我吞下去一般。我心道，有这般目光好啊，说明聂旭还算正常，还没伤秋悲月之情怀。毕竟要我这个还没恋过人的姑娘去安慰一个失恋的公子，是一件很不仁道之事。对于我打他的原因，我觉得他一定需要一个解释。我是这么想的，一会他问，我就说，“公子，你清醒了么？你知道你的家人与朋友是多么担心你么？你为何这般轻贱自己，放弃自己？你是一国丞相，你要振作，你负担着的，不只是你的性命，还是一个国家的责任……”而他听了这番话就会深深的自责，感叹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我觉得我这番解释实在是太深明大义了，心中不免深深的佩服自己。果不其然，聂旭问了。

　　“风姑娘，就算你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可是……”

　　我打断道，“以后别乱说呵呵二字，真是太欠揍了。”

　　“……”

　　我似乎不小心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了。我内心默默哭泣，都怪南云修，他实在是太欠揍了。

　　既如此，我便破罐子破摔。改了温婉大义的形象，一跺脚恶狠狠的说，“你，你给我老实交代，别磨磨蹭蹭的，真是太不男子气概了。”

　　“……”
　　我估摸着聂旭是以前没见过我这般坦荡荡的姑娘才如此。

　　须臾，他开口道：“风姑娘，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么？”

　　声音飘渺。

　　我鄙夷的看着聂旭，心道这个一国丞相实在是太没文化太没创意了。如此的问题，正如那些年流行戏本里的：

　　“你知道雪花为何是白色的么。”一脸神秘。

　　“不知。”一脸茫然。

　　“因为它忘记本身是什么颜色了。”一脸忧伤。

　　同样的问题还有，“你知道樱花为何长得如此美丽？”“因为树下埋有尸体。”

　　我的眼神丝毫没影响到聂旭。他继续道：“徐缓若不是山贼，可能会是个好姑娘吧。”

　　我悟，女土匪名唤徐缓。

　　我找了个凳子，坐在床边，当一个好听众。

　　“我被山贼掳去，从没这般受辱过。一心想着出去后怎么收拾那些山贼，特别是对我出言不逊的那名女山贼。我从没见过如此，如此，”聂旭顿了一下，似斟酌一番，“如此放荡的女子。”说完叹了口气，“居然让我做她相公，还说头一次看见我就喜欢我。怎会如此大胆，不知廉耻。”
　　不知聂旭是否注意，他说这些话，嘴角都是上扬的。

　　“她一直缠着我，很烦。我心道早些要了赎金，待我回去后定会一雪前耻。可是后来，她说不要赎金，就要我。我从没如此愤怒过，那个时候我就想怎么才可以逃出去。”

　　聂旭靠着墙，很疲倦的样子。我想着他这么严肃锐利的一个人，被一个热情如火不受礼数约束的女山贼倒追，该是多么一件痛并快乐的事啊。

　　“我不管怎么板着脸，即使每天都呵斥她，她都丝毫不在乎，总围在我身边说这说那。渐渐地，我竟没那么厌恶她了。”想起那段时光，聂旭情不自禁的笑了，他看着我，“你觉得不可思议么，其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觉得没啥不可思议。正如同书上所讲，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啊。何况我觉得徐缓还是个很美的女子，恩，还很威武霸气。

　　“她天天挂口说喜欢我，我听多了，有时候觉得她是真的很喜欢我。我甚至还会想，我是不是也喜欢她了。”我想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三人成虎？

　　“我深知道这样下去不妙，可是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我觉得我的心似乎是收不住了。那天我对她笑了，她很开心，看着她开心，我又何尝不是呢。她不再限制我，我问她难道不怕我逃走，她说相信我不会逃走。没错，我不会逃走，我就算走，也会告诉她。”聂旭又叹了口气。我很贴心的倒了杯茶给他。他接过去道了声谢。

　　抿了一口茶，他继续讲道，“我待在山上很久了，我不属于那里，我必须回去。可是，一旦我回去，我的身份将会和她对立，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还是决定我要走，我有我必须做的事。我告诉她，她哭了，和我大吵一架。我从来没见过她哭，她在我面前，总是笑得那么开心。”

　　聂旭眼睛红了，“我准备第二天就走。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突然想到，我不能抛下我的身份，那么她呢，她愿意和我回去么。她和我回去，我会安排一个身份给她，她不在是山贼，而会是个千金小姐，我会娶她为妻。这个问题我没考虑过，我多希望她会开心的接受。于是我那天晚上起身去找她了……”聂旭紧紧闭上了眼睛，紧紧抓住了盖在身上的被子。我估摸着，那位傲气的徐缓，应该是没答应。

　　聂旭突然睁开双眼，我一看，果然又恢复了那般锐利的眼神，“风姑娘，你是不是以为，她拒绝我了？”

　　我一惊，难不成聂旭会读心术？可是想想不对。一般这类诸如你愿不愿意，好不好，行不行的问题，答案都只有两种，要么肯定要么否定。而看聂旭这般黯然伤身，想必定是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于是我开口道：“难不成还答应你了？”

　　聂旭自嘲一笑，“不，我没机会问出来。”我迷茫的看着他，难不成伤心的徐缓直接恼羞成怒地把聂旭轰下山了？

　　“我去找她，却在她的院子里看见了一名穿黑衣的男人。”

　　我提醒：“那里似乎只有她一名女子，看见其他男人很正常的。”

　　聂旭摇了摇头，“我以前从没见过那人，我看着她就这样被那个男人抱在了怀里，而她温顺的把头埋在了那个男人的胸口。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身为一个男人的我又岂会不知代表什么。”我差点就脱口就问道代表啥了。

　　我想了想，估摸着是聂旭看见徐缓被一个男人抱了他心里不舒服，重点还是徐缓居然还就这么由着被抱。

　　“我当时看着那画面，胸口溢出了一股怒气。我很想冲过去给那个男人一拳，不，我很想打很多拳，但是我又是以什么身份。所以，我止步了。”

　　我恨铁不成钢，“然后你就这么走了？”

　　难不成接下来的剧情就是聂旭走了后想想还是不舒服，觉得徐缓欺骗了她的感情，然后就自残，伤好了后觉得十分窝囊，应该拿出点男子气概，便又带兵剿了人家的老窝？

　　“我觉得我已经知道了答案，她不会和我走。我很心烦，我甚至等不到第二天了，我回去收拾东西，就准备离开。然而，我却又在我房门看见了那个黑衣男人。”

　　我感叹，真是阴魂不散啊。

　　“我不予理会，我只想离开。当我和他插肩而过，他却突然开口了。”

　　我正听着起劲，聂旭突然不说话了。怎的那个男人一开口，聂旭就闭口了？我目光炯炯的看着聂旭。心道，快说啊快说啊。

　　然后聂旭居然就真的什么也不说了，他闭上了双眼。我看着他似乎在回忆，遂还是没开口打扰。其实我心在流泪，断在这里，钓我胃口，聂旭实在是太过分了。

　　须臾，聂旭终于再次开了金口，“他问我，阿缓是不是说过喜欢我。我怔了一下，便也不以为意了，因为，”他又抓紧了被子，“因为阿缓她确实经常把喜欢我挂在嘴边，我想那里没人会不知晓了。”

　　我痛心疾首：“然后你还是继续走？”
　　聂旭看着我：“是，我没停下步伐。可是他接着开口对我说，阿缓也对我说过。然后，我停下来了。”
　　我心道，这就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
　　“我很不想理他，但是我却迈不开步了。我转过身，问他到底想说什么。他笑着说，你也是阿缓抢回来的吧。”

　　哎呀，我吃了一惊。难道这个徐缓，居然还抢了很多个人？难道，其实她的目标是建立后宫？
　　“我不得不说，我其实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我肯定的点了点头，的确很沉得住气。“但当时我没想憋住那口气，所以我毫不犹豫就提剑冲了过去。”

　　我双眼一亮，然后就那男人就被聂旭打败了？

　　看见我放光的双眼，聂旭很羞赧的别过脸：“我没打过他。“

　　我安慰道：“没事，你是文官，打不过正常啊。再说，你要是武艺高明，也不会被掳了是吧。”
　　聂旭瞪了我一眼。

　　这么说去来那名男子也是徐缓抢过来的，想必无疑也应该不高明，果然还是在土匪窝混久了也学到了些皮毛？

　　“我狼狈的走下山。我想着，我真是没用。但是我却看见了缓缓。”我眼睛又一亮，徐缓去追他了？
　　“她一身红衣融入夜色，面容清冷。这是我没见过的她，我突然觉得她很陌生。我还没说话，她就开口问，你真的要走？我点了点头。她笑了，然后慢慢走近了我。我听着她冷漠的声音，她说，既然你还是要走，那我也不必留。然后，我感到了我胸口一阵刺痛。我低下头，看见了插入我胸口的匕首。”

　　我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风姑娘，你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受么。”我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又绕回来了。“我那个时候，觉得我要死了。何止是身上的痛，我的心也在痛。她说她喜欢我，我信了。我看见插入我胸口的匕首，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信错了。”

　　聂旭闭上眼，一滴泪缓缓从他脸颊划过，“风姑娘，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信错了。”
　　我却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