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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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抱着我走到门口，灵凤正坐在马车上等我，看到我和师父的时侯愣了一下。
我搂着师父的脖子泣不成声，眼见着要出门了，我央师父放我下来。师父动作停了停，俯身将我放在地上，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往后退了一步，一如这些年我经常做的那样，端端正正的给师父跪了下来。
师父红了眼眶，却终究没能落下眼泪。
那个眉目如画的清朗男子眨了眨翠色的眸子，抱歉的将我揽回他的怀里，轻声说：“对不起啊小桃子，师父是树妖没有眼泪可以还给你。”
我被他逗笑，还是反手抱紧了他。
直到灵凤眼睛红红的喊我：“小姐，时候不早了。”
“嗯。”我哽咽地应了一声，然后从怀中掏出我准备了好久的礼物，递给师父：“师父，这是徒弟送你的念想，师父得记着，桃子是最爱你的徒弟。”
那是一只珍珠耳坠，乍一看只是普普通通的白色南珠，然而如果映在阳光下看的话，就会看到从珠子中间透出来的五瓣桃花。
师父拈着耳坠看了一阵，忽的笑了，翠色的眸子又泛出细碎的光，魅惑的眼神让人心头一滞。
师父说：“我很喜欢。”
他说他喜欢，这就够了，我是真的很开心。
他又抬起修长的食指，点在左耳垂上，一点细细的绿光穿过耳垂，师父微笑着把耳坠递给我，俯下身：“来，你帮师父带上。”
我接过来，顺势注意到了自己的手，它们被师父保护的很好，常年练武也没有一点痕迹，一如被保护的很好的我。手指有些颤抖，我轻轻捏住师父柔软的耳垂，将环扣穿了过去。
师父笑了声，直起身子，轻声对我说：“桃子，再见。”
我亦抹了眼睛，冲他笑道：“师父，再见。”
这一声再见，再见到时，我们就再也不能如此亲密，这样推心置腹了。
等出门就上了马车，我伏在马车的座儿上，再没掉下一滴眼泪，也没再回头望一眼那从此不再是我归处的宗阙。
灵凤在外面驾车，车行许久，她问我：“既是舍不得，为何不留在草木族，诺大的草木族还怕养不起一个昭二小姐么？”
我已然调整好了状态，倚在座儿上卷了本闲书看着，听见她提问，我笑了笑：“妖族各族之间都是泾渭分明，从前还小，尚且无妨，而如今我既然要为妖族办事，自然就要遵从妖族的的铁令，你也晓得我母亲是蛇族祭司，我身体里就流了蛇族的血，自然不能再同草木族有其他瓜葛。”
灵凤再没说话，马车行过一条烟尘道，耳边传来淙淙流水的声音，想来是已经出了浩楠。她忽然停了驾，伸手撩开帘子，面色古怪：“公子，前方有几个黑衣人拦住了路。”
“黑衣人？”我略略讶然，然而一冒头就明白了。
那销魂的小墨玉牌除了我大齐肆还能有谁敢戴？
为首的自然是我家清秀的小美人赫容了，我眼神不好，但还是瞟到了赫容的墨玉牌上写着——长侍赫容。
长侍，已经升到了侍卫长了呢。
齐肆里，老板最大，下来是我这个二掌玉，排在第三的就是长侍。从前的长侍是老板的侍从白一，白一不喜欢说话，倒真有个杀手的样子，名字是“白衣”，却总是穿着一身黑袍子，而现在换成了我家赫容，居然也是一身黑袍子。
还未及我开口，赫容早已翻身下马，快步走上前冲我跪下行礼：“赫容见过公子。”
我垂下眼睛撑着车上的扶手跳了下来，伸手将赫容扶起来：“我都知道。”
我知道他一个人很辛苦，等着我，应付杜宁，照看着酒楼，在赌场摸爬滚打。
“对不起。”我说：“我不该留你一个人这么久。”
赫容眼眶也是一红，却也没有眼泪。
是了，赫容是荷花妖，同师父一样，也是没有眼泪的。
我伸手摸摸他的脸颊，转身又上了马车：“走吧。”
身后几个人齐齐应了一声，马车又开始走，我从侧面的窗子里看到看到赫容骑马走在我身边，我偏过头：“赫容，之前你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赫容揪着缰绳的手晃了一下，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倾墨公子未曾告诉公子么？”
“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叹了一口气：“关于齐肆老板的事。”
“老板？”我皱了皱眉：“怎么了？”
“赫容见到老板了，在公子走后没多久。”赫容两道浓眉缩在一起：“从前在宗阙的时候，也曾见过，他叫居言。”
“居言？”我一惊：“狼王！”
赫容点了点头：“赫容也从未想到，便想叫公子回来拿个主意，却不想公子早已离开，倾墨公子告诉赫容，一切不动声色，只等公子回来。倾墨公子还说，尽管是以凡人的身份合作，但公子一定不会继续呆在狼王陛下身边。”
我无奈的笑了一声，靠回软垫：“师父倒是了解我。”
“那……”赫容试探的开口：“我们之后要怎样？”
我闭着眼睛想了一阵子，突然想起些什么：“赫容，你是怎么坐上长侍这个位子的？
赫容很自然的耸耸肩：“白一掌管的熊部出了些问题，狼王就将他遣回断垣宫了。之后他说我是二掌玉的侍从，就提了我做长侍。”
“过不多久我们就要回蛇族了，这狼族的地盘自然要放下，不过……”我顿了一下，笑着开口：“居言尚且有用。”
赫容抬头看了一眼前面冷面的杀手，也点了点头。
到了齐肆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齐肆明面上的生意已经开始喧闹起来了，纸醉金迷的两国交界，糜烂颓废，倒像是印象中的十里秦淮河。我骑着马转到齐肆的正门，正看见脂粉堆里有个故人。
如果我的眼睛尚且正常的话，那人应该就是当年在青遥拐走我的长安，并且烧了我们房子的那个渣。
在陵脉派的时候，我并没有见过他，也未曾听过他究竟叫什么，又去了哪。
老掌门上了天族以后，门派里许多和我爹同辈的弟子都随着上了天族，而剩下的几个不愿参与两族纷争，都纷纷避世修禅修道去了，再不济也都娶妻生子回家砍柴放牛了。这也就是掌门这个位子会直接跳一辈落在长安头上的原因。
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他真的是陵脉派天赋异禀的大师兄。
总之说了这么多没边的，我就是想问一句，这渣这几年究竟是去了哪？为什么应该走的每一条路都没有他？
我双腿夹了夹马腹，朝他走了过去，灵凤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我猜她认得他，然而我并未去问她。她不主动提，自然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交情，强人所难一向不是我的作风。
马蹄声惊碎了眼前男人的缱倦春梦，他顺着马腿一路看上来，眼睛停在我的腰牌上，眼睛睁大了一瞬，看起来是酒醒了：“赵靖？”
我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礼貌地笑道：“正是小可，却不知公子风姿这般非凡，却是哪家的少爷。”
他看得出我刻意装的礼貌，却并不敢在我的地盘同我闹，只是疲惫的扬手遣了身边的两个姑娘，两个姑娘犹豫了一下，他从怀里掏出一片金叶子丢了出去，两个姑娘这才拿了金叶子欢天喜地的走开了。
他问：“在下是陵脉派七十三堂弟子，梅执，不止赵公子找在下何事。”
“梅执？”我低下头看他，眼中笑意将自己淹没。
没直，唔……那看来一直是弯着的啊……
怪不得要杀我，原来是为了长安把我看做情敌了啊。
嗯……我静静想了一下，觉得他其实突然值得原谅了。
他大约是被我狼血沸腾的样子吓到了，愣了一瞬问：“公子……你……可有要事找在下？”
我扯了扯缰绳，马儿的头不安的动了一下，我安抚的拨了拨它的鬃毛，方才笑着开口：“无他，请梅先生告诉我多年前的一件往事。”
他迷惑的仰头看着我：“往事？在下并不记得之前同赵公子见过。”
“先生可否同在下浅酌一番？”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我朝灵凤道：“带梅先生去我房里，我稍后就到。”
拉着马转头的时候，我又停了停，偏过头轻声说：“生死之交的命重要还是旧交的命重要，灵凤可知？”再不等她回答，马儿已经顺着大门跑了进去。
警告灵凤，是怕她为了就是交情暴露了身份，梅执也不是蠢材，她只要稍加提点，梅执就能发现我是谁，然而一旦暴露身份，她要死，我也更得死。现在我并不担心她会失言，她有分寸。
走到暗室满口，我把马递给门口的小厮，推开沉重的铁门走了进去。
老板正在打坐，见我进来，一言未发。
“蛇族沈桃见过狼王陛下。”我犹豫了一下，先开了口。毕竟人家是老板，自己主动点又不会吃亏。
他运功的手停了下来：“你倒乖觉，是赫容告诉你的？”
我摇摇头：“是我师父。”他不会把师父怎么样，可是赫容位卑言轻，得罪上司总归是不好的。
他猛地抬起头，眸子是狼那样的青黄色，闪着锐利的光芒：“以后你再没有师父了，妖族的人，岂能再去依赖别人呢？”
他说得对。
我早就……没有师父了啊。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