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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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带着江北的尸体走出沙漠的，两峰骆驼，两个女人，一具女尸，就这么晃晃悠悠的走出了我与江北周旋了大半年的呼浅大漠。
再次踏上浩楠那片充满生机的土地的时候，脑子里尚且弥漫着沙漠里的黄沙滚滚。
身侧穿着蓝色碎花短袄的灵凤低头看江北的尸体，然后笑道：“如今看着这张脸，倒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呢。”
我正要拉着骆驼去驿站换马，听到她的话，停住脚步，也回头去看那张熟悉而俏丽的脸：“是了，从前那么活色生香的泼辣女子，如今死气沉沉，实在让人唏嘘。”
她横我一眼：“别说的跟本姑娘死了一样！”
我似笑非笑的抬眸去看她：“莫非……江北没死？”她闻言一噎，我又问：“灵凤你……似乎是本小姐的婢女吧嗯？那个自称是不是也该换一换了嗯？”
她撅了撅嘴，转头不再看我。
换来了马，两个人又寻地方洗涮了一番才上路。
她执意将江北的尸体自己带着，我垂眸应了。
那日村子里有家女儿病逝，我灵机一动，想到了借尸还魂。那女孩子活着的时候我见过，正是十六七岁的年华，眉目十分清秀，换给江北也不算委屈。
这些年师父虽然只教了我武艺，然而自他给我开穴之后，我发现我学什么都学得很快，于是我开始偷偷的研习法术，倒不是为了修仙，只是想给自己多一份机会，所以也一直未曾脱了凡胎。临走的时候师父同我说此次回来，就可以修仙了。我笑了笑，未置可否。谁知道是福是祸呢？
但今次，这法术终归是有了用处，我趁夜去将那个叫灵凤的姑娘的尸体挖了回来，告诉江北，不想死就换身子。
江北蹲下盯着灵凤的脸看了足足半天，然后轻声对我说：“多谢了。”
不是不怀疑她，只是她所谓“奸细”，其实不过是她失手杀了一个妖族的喽啰，蝴蝶轻轻闪一下翅膀，就可以造出一场飓风，这样天妖对峙的非常时期，她自然是成了炮灰，再后来她逃到了名为中立实天族下属的陵脉派。也曾试过□□杜宁以求安稳，然而须知杜宁不近女色，她自然碰了壁。只好以做妹妹来委曲求全。之后，就认识了我。
江北靠着墙，眼睛看着我：“你知道吗？长安他知道你是沐昭之后，怔愣了许久，我猜，他多少也猜出些眉目了，他应该会去找你师父问吧。”
我将手指贴在她眉心引魂：“我自然想到了，所以，我这次回去就要想办法夺回他。至于师父，我若不放话，纵使我死了他也不会透露出半句关于我是谁的话。”
她疼得皱了皱眉，却还是笑着说出了作为江北的最后一句话：“我若能有这样真心待我的人就好了。”
我看着手上色彩斑斓的魂魄，轻声道：“会有的。”
然后我就带着灵凤出来了。
我昭告这个闭塞的小村子，灵凤没死，她被一个叫做沐昭的人带走了。
村民虔诚的跪拜了我。
我就那样走了出来。
两人到宗阙门口的时候，已是两日后，宗阙依旧是那么一派万物争春的样子，门口立着青衣小侍，看见我，走过来拱手：“公子有何贵干？”
我失笑。脑子里浮现出一句，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这小侍，我倒是没见过呢。
灵凤已然上前道：“我家公子姓赵，从陵脉来，特来拜访倾墨公子。”
我赞赏的看了看她，冲小侍点头。
小侍礼貌的应了，转身进了府。
不多时有一阵翠色的风掠了过来，停在我面前。
我退后行礼：“徒弟见过师父，师父别来无恙？”
我那美人师父一言不发，早已将我搂进怀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终于回来了。”
我有些哽咽道：“嗯，回来了。”
师父将我带进府门，我让灵凤见过师父，师父打量了她一下，大概是看出灵凤只是凡胎，便道：“你一个人这么些年，有个婢女也好。”
灵凤又将江北的尸体呈给师父，师父看着那张俏丽的脸，轻轻摇了摇头：“倒是可怜她了。”
我正要带着灵凤回房收拾，在门口停了一下说：“人各有命。”
灵凤回头看了一下江北，亦点了点头。
同灵凤休息了一天，师父派人来传信，说赫容尚在莲云镇候着我。
我听了，颇有些感慨，原来，赫容对我，也是真心的。
灵凤早已开始收拾东西，见我正在伤春感秋，横了我一眼：“昭二小姐！您还做不做正事了？”
我耸肩：“好说，我们这就走。”
我叫灵凤在门口等我，自己去找师父告别，师父也是刚回来，我问：“师父把江北送去妖王陛下那里了？”
他喝口茶，点了点头，又说：“怎么？要走了么？”
“嗯。”我在侧面的椅子上坐下：“我上次走之前，赫容就说有事找我，时隔这么久，我也该回去看看了。”
师父顿了顿说：“上次你去沙漠，师父一直没能感应到你有危险，这就代表你一直没什么事，可是却也一直没消息，为师几次想进去找你，陛下禁了我的足，说起来真是为师对不起你。”
我笑笑：“没有对不起，我的命是师父给的，休说师父不要，师父纵是要徒弟的命，徒弟也乐得给师父。”
师父没说话，抬手拍了一下掌，从门外走进个白衣的小侍，我定睛一看，那不正是青溪？真人可比师父装扮的有男子气概多了。
师父从他手上接下一本古籍，扬手让他退下，又转向我道：“这是修仙的秘籍，你拿去看看，师父尚且等着你同师父并肩而立。”
我接过来疑惑的看师父：“我不需要修仙的啊。”
师父咳了一声，淡淡道：“为师听说，杜掌门也在修仙，也不知道他脱了凡胎以后还能不能同凡人……”
“我修！”我干脆的打断师父的话，麻溜的把古籍收好：“徒弟谢过师父。”
师父满意的笑笑，又沉默了一阵，突然说：“当初带你离开杜宁的时候，为师说，再见恐怕沧海桑田，今日许也是吧。”
我起身恭恭敬敬的给他跪下，看着他的眼睛道：“徒弟当初亦说过，这是缘分。师父不必伤怀，仙途漫漫，纵是沧海桑田，你我也都不会改变，不是吗？”
他轻笑一声，翠色的眸子又流露出那种魅惑的神情，泛着细碎的流光：“说的是，反倒是为师小家子气了。陛下前些日子里同为师说了一些事情，有关于你，也有关杜宁，你可想知道？”
我看他的表情虽漫不经心却也认真，便起身道：“师父请说。”
师父换了个姿势，拢了一下如墨的长发，道：“为师猜想你应当也知道了，你离开的这短时间里，杜宁来过了。”
我点点头。
师父叹了口气：“他问我，沐昭到底是谁，我说，是我的徒弟。”
“他一定说，那在这之前呢？对不对？”
师父笑了声：“对，我说沐昭做了我徒弟十五年了，这之前的五年，我并不认识她。”
“您没说谎。”我端起水喝了一口：“每一句都是真的，只是他并不知道那三年我瞒着他认了师父。”
师父垂下眼睛：“然后他走了，脚步虚浮，我看着他的背影想，他可能抱了很大的希望。”
我端着杯子的手有些发颤，我还是那么在乎他的一举一动，之前的结突然解开了，对啊，我既然能为了那七年守护十五年，他那么坚持自然也是没什么奇怪的。
“桃子。”师父走过来伸手把我抱了起来，像是十二年前他把我抱回宗阙那样：“陛下要你去做蛇族的祭司，你若同意便去蛇族找成和修换蛇血。”
“好。”我伏在他的胸膛上开始流泪，我知道，妖族铁令，师徒关系仅限师徒，一旦有其他关系，师徒立刻解除关系。自我为了帮妖族完成任务开始，我们的师徒之路就注定结束了。
“为师把你送出宗阙的大门，以后你就不是我徒弟了。我们只是同伴，师父也不能再教你什么了。”师父抱着我朝宗阙门外走去：“师父的最后一个要求，你要和杜宁永远在一起，师父利用你，却也在乎你，师父只有你一个徒弟。”
“徒儿谨遵师命。”我低着头哽咽。
师父走得很慢，像是小时候抱着我散步一样：“桃子，杜宁现在有意归妖族，但若如此，天妖必定开战，你明白吗？要不要他归附妖族，全看你了。”
我知道，有了杜宁，打一仗是弊，新增了力量是利。
杜宁，是我作为沈桃的第一个目标，亦是我作为妖族一员的第一个目标。
大义不比幸福。
我选择做小人。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