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五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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蜷缩在床上，初夏明媚的季节，盖着条薄被却还是冷地瑟瑟发抖，整个屋子犹如冰窖一般。仿佛被漫无边际的黑暗囚禁，断断续续地浅眠捱至天色微明，心律时慢时快。
不能任凭苦痛如此肆虐，否则，我怕是迟早会疯掉。
好，命运既然翻云覆雨直如儿戏，那，我就干脆逃离眼前的一切，这，总可以的吧。
从柜顶翻出大背包，拉开衣柜随手抓了一些换洗衣物塞进去，之后去卫生间简单拿了些洗漱用品，最终迅速把自己拾掇完毕，冲出门去，漫入晨曦薄雾里……
走在机场候机大厅内，身边来来往往的过客，有些是背道而行，有些却是同相而行，然则，即使后者之中，各自终究还是会因为不同的登机口而分开，一如人生的岔道，不同的选择，便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巨大的玻璃幕墙外，一架飞机正腾空而起，不远处另一架飞机则盘旋待落。
拿出手机拨去公司请假，今天是周五，其实下周一开始我就休假了，可是……之后也和父母通了电话，告诉他们我出去旅行一周，对于诸如此类的突发旅行，他们早都习以为常，因而只是叮嘱几句，并不曾见怪。按在关机键上，犹豫片刻，重重按下去，一阵刺儿的铃声，屏幕瞬间一片漆黑。
回来之前，或许不会再用到它。
当天下午，我已身在丽江的纳西民居内。
三年前曾背包来过此地，记得闲暇时曾同纱罗聊起丽江，彼此的看法一致：再好的地方，一旦在国内成名，转眼便会是大肆改造、人潮汹涌，在人类急功近利的贪欲下，一米阳光之城原先古朴清新的风姿早已不复存在，一入夜幕，灯红酒绿，宛如衡山路在高原上的复制品，只不过是多着几条石板小路，几分潺潺流水而已。当初一见之下已是失望。
第二日一早，租了辆自行车，直奔当年令我一见倾心的束河古镇。
那儿宛如是十年前的丽江。
时光在这里仿佛是停止了一般。
古镇里几乎没有什么游客，安静悠然得如同世外桃源。每日在纳西民居的小院落里看看书，发发呆，似乎遗忘了尘世中的一切，只是，每每夜深万籁寂静，痛楚便如同鬼魅狰狞地浮现心头。
人生的际遇往往莫测，无法想象会在此偏僻一隅见到停留不过片刻的叶悠然。
“我来找回曾经失落的记忆。”面对我眼中的疑惑，他随口言道。
“哦？那找到了吗？”他与纱罗之间的故事我所知道的并不完整，相信那被隐去的部分应该是后者心头最痛吧，因此他虽回答的模糊，我却也不打算深究。
他淡淡地笑笑，眼眸如同高原夜空里璀璨无比的星星，“其实，那些早已深深烙在了心上，更或许是融进了血液。人有时候往往会被一些东西蒙蔽眼睛，往往看不清楚自己的内心，面对命运的残忍而无法坚定自己的信念。”
听他这么说，我不由地怔住了……
是不是还没有爱到可以为对方放弃一切？是因为我不够爱他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总在如此的深夜一个人睁着眼睛，默默地仰望着窗外的星空？思念对方的时候，唯一可以做的也许只能是看着天，这样，泪水才会暂时不流淌下来。
子毅，为什么会是这样？我该怎么办？我可以不去相信这一切吗？难道我愿意相信吗？只是，自己亲耳听见，你母亲又如此，难道她会存心用如此借口来诬蔑自己儿子迫使我们分开？我若再不相信，那岂不是自欺欺人？！
最好的办法，是在今后的岁月里将这件事忘怀，那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有必要耿耿于一件陈年旧事而放弃自己曾经执著的信念？
然而……却正如同子毅母亲所说的那般，我做不到心无芥蒂地接受，无法将它永远埋葬在记忆的深处，那永远会是心头的一根刺，拔不出来，又无法消融。虽然我明白，那或许是你并非刻意地一时为之。
我想，我此时的躲避不是因为不爱他，而是太爱他，也太爱自己了。
太爱他，所以才会被伤得这么深；太爱自己，所以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这该死的自尊，该死的面子，该死的骄傲！
再慢得时光也总要逝去，十天，二百四十个小时，其实，来之前心中何尝没有答案，然而，总觉得捱得过一天是一天，逃避的懦夫，去面对吧，或许他会有解释，只是，不管是何种理由，过不去的，是自己这关。
再次收拾起行囊，孤身上路……
机场出来，一路飞驰，眼前笔直宽阔地大道此时仿如地狱之路。
出租车行至我家楼下，付完钱下车去行李箱拿出背囊。转过身，忽然一阵强烈的灯光照射过来，连忙伸手挡在眼前，灯光瞬间熄灭，一眼便见到那银色的车身，心顿时跌进千年冰窟，竟是来得这样快吗？
也好，痛快得死，总比慢慢凌迟来的干脆。
车门打开，他站在我面前，隔着十来米，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容。
他渐渐走进我，突然拉住我的手，将我塞进车内，接着他坐下后从口袋掏出盒烟，点燃，浅青色的烟圈慢慢盘旋升腾……
子毅，原本从来是不抽烟的。
他的视线落在车的前方，缄默片刻，声音暗哑地问道：“……为什么……”
我深深吸了口气，嗫嚅着吐露了之前在医院听见他和林婕的对话，只是我没有提及随后同他母亲之间的谈话，反正我们已经没有将来，又何必让他们母子之间为此而有隔阂。
他沉默不语，寂静将凝滞的空气一分一分地凌迟。
“……为此，你再度人间蒸发？再次让我如同世界末日般满大街去找你？”
“我……”
“为什么不来问我……看来你是深信不疑了……其实你听到的又算是些什么呢？为什么没有欲望知道整个故事？是害怕事实更加令人无法接受？”
“……这件事，你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我鼓足勇气开口询问道。
他侧过头来，深深凝望着我，眼中渐渐漫过失望，眼眸刹那间黯淡下来，不由轻叹一声， “……我不想解释了……太累了……”
于是，再度陷入沉默。
“……那就这样吧……再见。”说完，我去拉门锁，手竟是止不住地颤抖，用力了几次才将门打开。
身后背囊此时压得我几欲跌到，脚下一步一步直如踏在刀尖上……
洗完澡，泡了杯绿茶，喝了一口，不由皱了皱眉，刚才不知不觉中放多了茶叶，以致回味苦涩异常，人却由此逐渐冷静下来。方才他所说的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此时于心底反复徘徊，难道真的是另有隐情抑或是别有苦衷？只是那个孩子哪里还会是凭空捏造而成的？
内心如同困兽挣扎，终究还是理智向情感认输——不行，无论背后的事实如何，一定要从他口中亲口证实，我才能死心，才不会有遗憾，不可以再如同从前那般独断，既然爱情是两情相悦，誓约互守，除非变心，那就不能由一个人来做主，否则是于另一方不尊重。
躺在床上，按开手机，不断跳进的短信竟是有三十多条短信，有高寒的，晚晴的以及其他的一些，数了数属于子毅的有二十一条。
最后一条短信写于两天前：
“言言，无论遇到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一起去解决好吗，你不是答应过我，为什么你不守信呢？”
想过三秒钟，从床上跳起来，换上外衣，站在玄关穿鞋，推开门，我顿时傻在原地，门外站的竟是——林婕，她说楼下的大门没有锁，所以直接上来了。
“要出去吗？不好意思，看来我这个不速之客打扰的正不是时候。”
斜对着，各自握着手中的瓷杯久久，却又沉默不语，终于，她开口。
“莫言……你把Gorden让给我好吗？” 她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我愣了一愣，“……即便我答应你，之后他回到你身边，那也不是因为我的退出，而终究还是他自己的决定，没有人可以代替别人在感情上作任何决定，况且子毅他不是物品，我更非所有者，说到底，我们每个人都只属于自己。”
“……莫言，但愿我领悟这些还不算太迟。”我诧异地望着她，实在是没有听懂此话的意思。
她没有理会我的疑问，继续说道：“从小，我便如他的影子般时时追随着他，小时候觉得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哥哥、玩伴，然而，年岁渐长，当双方父母如从前般玩笑着提及儿女亲家的事情，我却无法再懵懂以对，对着他开始会有慌乱的心跳，时不时会感觉脸在发烫，方才明白，自己对他原先单纯的情感早已起了变化。
那时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是水到渠成，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也许是太过自信，又或者是单纯，以致于那个时候你的出现，都不曾使我有一丝一毫的在意，其实现在想起来，他看着你的眼神是多么不同。初中的时候，他有时会向我问及你的近况，我却也没有多心，直至高二圣诞节的那晚，我才发现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当他不顾我的挽留，焦急得只顾奔出去找你，那一刻我的心中感到从未有过的惶然……此后在校园内虽然看不出你们之间有任何异样，只是他瞧着你的温柔眼神却是无从伪装。我只是刻意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所能做的只有逃避吧，然而却又有一丝的侥幸及坦然，因为很早我就知道他门一家迟早是会去美国团聚，而我的父母也曾和Gorden的母亲有过默契，我也会随后赴美念书，我以为，到了那个时候，隔着远远的距离，漫长的岁月，况且我们那时才多大，那样的感情怎么可能会牢固？
原来竟是我错了，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人……情深如斯。”说到此处，她停顿片刻后摇摇头，轻叹道：“莫言，你是何其幸运！
……他和母亲一同回来接我去美国的那个暑假，我们碰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我打去的电话永远都无法找到他。他生日酒宴那晚应他母亲要求送我回家，在我家楼下分手的时候，或许是之前稍稍喝了些酒壮着几分胆的缘故，望着他盈盈的眼波，我终于忍不住轻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没待他反应过来我便逃回了家……
去到美国后，他待我一如以前兄妹般关心照顾，我却感觉出不同，他其实是隔着疏淡，恪守着什么，从不曾有任何哪怕是稍稍亲昵的举动，他的心中有着自己的一片世界，谁也进入不了，那是属于你和他共有的吧。我心底难过，却也只有安慰自己，想来时间总会改变一切。
只是，随后的圣诞节他突然提出要回国，我知道在这之前一段日子他非常的不快乐，我猜你们之间肯定有事情发生。
于是，立即作了个决定：我要让他知道我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五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