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飞刀]绛紫为邪》眼镜闪光

17、17 爱莫能助

　　李寻欢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腕，接过阿紫递来的酒碗。
　　酒是上好的竹叶青，可醇香中却多了一丝格格不入的腥甜。
　　李寻欢闭上了眼睛，因为他已感觉到一股雄厚的热力从胃部扩散开来，流至奇经八脉，又散入四肢百骸。从这一刻开始，他再也感受不到柴房的阴冷潮湿，就连之前汹涌难抑的咳嗽，也随着暖流到达肺部而缓缓消解。
　　“这五血回阳丹是由天下间五种至阳毒物之血练成，能够在须臾之间稳固内力增气培元，并且没有任何毒力，无论是吊气续命还是补益气力均属上佳之品。”
　　闻言，李寻欢不禁笑道：“我当制毒就是为了害人，倒没想到它还有救人的本事。”
　　阿紫得意地笑起来：“那你也不看看用毒的人是谁……”
　　忽地，两人笑容俱是一顿。
　　几乎眨眼间，阿紫就闪身窜了出去，只留下李寻欢和一只碧青碧青的小玉笛。
　　李寻欢将玉笛揣入怀里不到五息，门就再次打开了。
　　他忽然很想笑。
　　那坛好酒他才喝了一口就被阿紫拿走了，而喝的那口还是掺了料的，方才他还在惋惜着，这会儿就又有人来送酒了。
　　只见一只手拿着酒杯从门缝里伸进来，这只手很小，还跟着一节红色的衣袖。
　　“小云，是你？”
　　阿紫在墙的另一边翻了个白眼，龙小云一来准没好事，干脆把其他人引过来，省的那个小破孩坏事。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想喝酒，是吗？”红孩儿笑嘻嘻地捧着酒杯，还作势嗅了嗅酒香。
　　李寻欢笑了，道：“你知道我想喝酒，所以才替我送酒来的？”
　　龙小云点点头，将酒杯送到李寻欢面前，刚才阿紫已解了他的穴道，所以他还在假装被点穴，只好张口等着。
　　可龙小云忽又把酒杯缩回去，道：“你能猜得出这是什么酒，我才给你喝。”
　　李寻欢长长叹了口气，道：“这是陈年的竹叶青，是我最喜欢喝的酒，我若连这种酒的味道都嗅不出来，只怕就真的该死了。”
　　红孩儿笑道：“难怪别人说小李探花对女人和酒都是专家，这话真是一点也不错，但你若真想喝这杯酒，还得回答我一句话。”
　　李寻欢道：“什么话？”
　　龙小云脸上孩子气的笑容忽然变得很阴沉，他瞪着李寻欢道：“我问你，你和我母亲究竟是什么关系？她是不是很喜欢你？”
　　李寻欢的脸色立刻也变了，他紧皱眉头道：“这也是你应该问的话吗？”
　　“我为什么不该问？”龙小云却不怕他，反问道：“我是她的儿子，我母亲的事我难道不能知道？”
　　李寻欢怒道：“你难道不明白你母亲全心全意地爱着你，你怎敢怀疑她？”
　　龙小云忽然冷笑起来：“你休想瞒我，什么事都瞒不住我的。”他咬着牙道：“她一听到你的事，就关上房门一个人躲着偷偷地哭，我快死的时候她都没有哭得这么伤心，我问你，这是为了什么！”
　　听了龙小云的话，李寻欢的心仿佛被狠狠绞住，他整个人都似已变成了一堆泥，正在被人用力践踏着。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即使他与表妹清白无比，即使他远走塞外十年不归，即使天下人都知道林诗音嫁给了龙啸云，即使曾今的李园灰飞烟灭，只剩下如今的兴云庄……
　　他们夫妻明明已有一个聪慧无比的儿子，家庭圆满。
　　只要他一回来，这一切都又变得岌岌可危。
　　他总是给他们带来麻烦，他实在对不起他们。
　　当年的事世人众说纷纭，可无论别人怎么说，他都不恨龙啸云，更不恨诗音。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即便他当时也别无选择，但错了就是错了。
　　过了很久，李寻欢才沉重地叹了口气。道：“我告诉你，你可以怀疑任何人，但绝不能怀疑你的母亲，她绝对没有丝毫能被人怀疑之处，现在你快带着你的酒走吧。”
　　龙小云寒着脸道：“这杯酒我是带给你的，怎么能带走？”
　　他已将这杯酒全都泼在李寻欢脸上。
　　李寻欢动都没动，甚至也没有看他一眼，反而柔声道：“你还是个孩子，我不怪你……”
　　龙小云冷笑道：“我就算不是孩子，你又能对我怎么样？”
　　他忽然拔出一柄刀，在李寻欢脸前扬了扬，大声道：“你看清了么？昨夜你才将这把刀授于我，她说我有了你的刀，就等于有了护身符，但现在你还能保护我吗？你根本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不错，刀本来就是伤害人，而非保护人的。”
　　龙小云愤怒得脸色通红，叫道：“他们说你这十年一直待在塞外，你既然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我们家本来好好的，要不是因为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刀也还未刺下，却突听门外不远处有人道：“小云？是你在里面吗？”
　　这声音温柔而动听，但李寻欢和龙小云一听到这声音，脸色立刻就变了。龙小云赶紧藏起了刀，面上又露出那种孩子气的笑容，道：“娘，是我在这里，我带了杯酒来给李大叔喝，娘在外面一叫吓了我一跳，害得我把酒都泼在李大叔身上了。”
　　他说这话时，林诗音已到了门口，她一双美丽的眼睛有些发红，但等龙小云依偎过去时，她的目光立刻变得柔和起来，道：“李大叔现在不想喝酒，你现在却该在房里抄书，快回去吧，莫要再叫你父亲生气。”
　　龙小云不解道：“李大叔一定是受了别人冤枉，我们为何不救他？”
　　林诗音轻声道：“小孩子不许乱说话，快回去。”
　　龙小云回头向李寻欢一笑，道：“李大叔我走了，明天我再替你送酒来。”
　　李寻欢望着他脸上似是天真纯善，实则阴冷无比的笑容，心中只有无奈。
　　柴房里又剩下两个人，林诗音幽幽地叹了一声，道：“小云年幼不懂事，我本来还担心他对你心存芥蒂，现在我才放心了，他有时虽然会做错事，但却并不是个坏孩子。”
　　李寻欢默然不语。
　　林诗音也没有看他，缓缓道：“你本来至少还是个很守信的人，现在为何变了？”
　　李寻欢还是无言以对。
　　林诗音的眼圈更红了一些，似是悲痛，亦觉愤怒：“你明明已答应过我绝不去找仙儿，但他们却是在仙儿的屋子里找到你的，你已是个不可救药的浪子，何必还要耽误别人家的好女儿？”
　　这时李寻欢却笑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但他的确笑了，他望着自己的脚尖笑道：“我记得这间屋子是十多年前才盖起来的，是不是？”
　　林诗音皱了眉，道：“嗯。”
　　李寻欢道：“但现在这屋子却已很旧了，屋角已有裂隙，窗户也破烂了。可见十年的时光的确不短，在十年中屋子都会变破旧，何况人呢？”
　　林诗音握紧着双手，颤声道：“你……你现在难道已变成了个骗子？”
　　李寻欢闭上眼，笑道：“我本来就是个骗子，只不过现在骗人的经验更丰富了些而已。”
　　终于，林诗音走了，可他却还在笑着。
　　他的目的总算达到了。
　　他就是要伤害她，要她快走，为了不让别人被自己连累，他只有狠下心，来伤害这些关心他的人，因为这些人也正是他最关心的。
　　当他伤害他们的时候，也等于在伤害自己，他虽然还在笑着，但他的心却已破裂。
　　他就是这样一个不可救药的人！
　　李寻欢紧闭着眼不让眼泪流出来，可等他再张开眼时，却发现林诗音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在凝注着他。
　　“你……你为何还不走？”李寻欢愣在那里，他忽然想到，诗音曾经是那么了解自己，难道她已发现了自己的本意吗？
　　林诗音看着他，缓缓道：“我只想最后问清楚一件事，你……你究竟是不是梅花盗？”
　　这次李寻欢没有愣住，因为他竟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也确实大笑起来，问：“我是梅花盗？——你问我是不是梅花盗？”
　　林诗音颤道：“我虽然绝不信你是梅花盗，但还是要亲耳听到你自己说……”
　　李寻欢惨笑道：“你既然绝不相信，又何必还要问我？我既然是骗子，你问了又有何用？我能骗你一次，就能骗你一百次，一千次！”
　　林诗音的脸色越来越白，身子也不由发抖。
　　过了很久，她忽然跺了跺脚，道：“我放你走，不管你是不是梅花盗，我都放你走。”
　　李寻欢不可置信地听她说道：“只求你这次走了，就不要再回来，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了！”
　　他嘎声道：“住手！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你以为我会像条狗似的落荒而逃？你将我看成什么人了！”
　　林诗音根本不理他，扳过他的身子，就要解他的穴道——
　　就在这时，突听一人厉声道：“诗音，你想做什么！”
　　这是龙啸云的声音。
　　林诗音霍然转身，瞪着站在门口的龙啸云，一字字道：“我想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龙啸云脸色变了，道：“可是……”
　　林诗音道：“可是什么？这件事本来该由你来做的！你难道忘了他对我们的恩情？你难道忘了以前的事？你难道要亲眼看他被人杀死！”
　　她身子抖得厉害，嘶声道：“你既然不敢做这件事，那就由我来做，你难道还想来拦住我？”
　　龙啸云紧握着双拳，忽然用拳头重重捶打着胸膛，道：“我是不敢，我是没胆子，我是懦夫！但你为何不想想，我们怎么能做这件事？我们救了他之后，别人难道会放过我们么？”
　　林诗音望着他，就好像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个人似的，她缓缓往后退，缓缓道：“你变了，你也变了……你以前不是这种人的！”
　　龙啸云黯然道：“不错，我也许改变了，因为我现在已有了妻子，有了孩子，我无论做什么，都要先替她们着想，我不忍让他们为了我而……”
　　他话未说完，林诗音已失声痛哭起来——这世上绝没有任何话能比孩子这两字更能令慈母动心的了。
　　龙啸云忽然跪倒在李寻欢面前，流泪道：“兄弟，我对不起你，只能求你原谅我……”
　　李寻欢道：“原谅你？我根本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我早已告诉过你，这根本不管你们的事，我若要走，自己也有法子走的，用不着你们来救我。”
　　他还是望着自己的脚尖，因为他已实在不能再看他们一眼，他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流下泪来。
　　龙啸云道：“兄弟，你受的委屈我全都知道，但我可以保证，他们绝不会害死你的，你只要见到心湖大师就会没事了。”
　　李寻欢皱眉道：“心湖大师？他们难道要将我送到少林寺去？”
　　龙啸云道：“不错，秦重虽是心湖大师的爱徒，心湖大师也绝不会胡乱冤枉好人的，何况，百晓生前辈此刻也在少林，他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李寻欢没有再说话，因为他已看到田七他们。
　　在龙小云不知觉的帮忙下，阿紫总算把所有人都引了过来，死灰复燃这种剧情决不能允许，这把死灰她说什么也要撒到大海里去！

　　之前秦孝仪之子秦重为梅花盗所伤，因着他是少林馆座唯一的俗家弟子，法陀寺第一时间便向少林飞鸽传书说明此事。由于当年梅花盗行事极尽猖獗，少林掌门便派了心字辈高手心眉大师，率领少林弟子火速前往兴云庄。
　　一干僧人昨夜赶到，正是阿飞营救李寻欢之时，因他不懂解穴之法，只能背负李寻欢突出重围，情况十分险峻。
　　田七见他步法招式俱为精妙，心知这少年师承不凡，只劝他速速离去，赵正义却妄图趁人之危，若非心眉大师及时出手，他昨夜便已做了阿飞的剑侠亡魂。
　　阿飞终于知道他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李寻欢带走了，只得孤身离去，少林僧人不欲多生事端，可笑在场竟也无一个英雄豪杰胆敢上前拦住他。
　　至于将李寻欢送去少林……武林中向来有“北崇少林，南尊武当”的说法，少林掌门心湖大师身为武林泰山北斗，其弟子秦重又被梅花盗重伤而死，既然有他发话处置李寻欢，其他人自是不得不依从。
　　今晚兴云庄还要为心眉大师设宴洗尘，趁着少林寺的人没带走李寻欢，阿紫和铁传甲便乔装打扮，沿着之前得到的线索着手调查那些赃物的去处。
　　至于林仙儿，她自然如原著一般，还在温柔地等待阿飞醒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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