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寂暗井】十 重色轻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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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们三个沿着马路走了很多地方，什么不做，只是一直往前走。这世界很大，但我们能去的地方很少，除了永无乡便再无容身之地。我们三个在街上讨论了很久关于“永无乡”的事，最后可航说：“这么多年都是卷毛罩着我们，这一次，让我们保护他吧。”我们三个对望了一眼，就把手坚定地拍在了一起。
“悠，柳苏苏那种人不可信，你以后千万不要信她。”可航踏着单车，趴在车把上，边抽烟边说。
“我心里有数，不用你管。”
“切！好心没好报。还不是怕你惹麻烦。”
“能惹什么麻烦，少吓唬人了。”悠说。
“你这么对她，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你以后别跟以前一样了，多跟我们在一起。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还能替你出头。”
“谁要你出头啊！管好你自己吧。”悠白了他一眼。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可航这个大条的家伙似乎没有察觉到悠的情绪，“你怎么会跟那种搅在一起？搞出来这么一堆破事。”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悠有点儿不耐烦。
我拽拽可航的衣袖，示意不要再说下去，他却不管不顾地开着玩笑：“切，重色轻友的家伙，还不让说了。”
“靠！”听了这句话，悠一下子被激怒了，“谁他妈重色轻友！是你！是你们两个!”
“啥？”可航一脸迷惑。
“你是个白痴吗？”悠说，“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王可航跟沈唯是一对儿！”
这句话在我心里狠狠地刺了一下，原来悠还是相信了柳苏苏。她看似毫不在乎，其实那些话还是在她心里起了作用。
“一对儿你大爷啊！许悠，说来说去，你还是信学校里的那些谣言啊？”
“我要是信了，就不会从班上跑出来！我知道，老单说得那些恶心人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那不就结了吗？你生什么气啊？”可航对悠的情绪十分不解。
“可是我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
“柳苏苏都指给我看了，每一次。”
原来如此。我深吸了一口气，原来那许许多多次，悠见到我们就转身，是听信了柳苏苏的谎言。
“什么玩意儿啊，什么每一次啊？许悠你个混蛋啊，你着了柳苏苏的道了，你知不知道？她想把你控制住，让你当她的跟班你不知道啊？”
“那又怎样！”悠愤怒地说，“好过当电灯泡！”
“好！就算我跟小唯真的是一对儿，关键你生什么气啊？愤怒地莫名其妙嘛！”
悠一下子被激得说不出话来，久久地瞪着可航，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可航，别再开玩笑了！”我把可航推开，“悠你别信，他胡说的！”
“嗯。”悠咬着下唇，冲我短促地点了点头。
“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小唯？”可航抽了一口烟，忽而吐出这么一句话。
可航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让我心下一惊。
十六岁的时候，“喜欢”这个词听起来让人愤怒。一个好好的朋友，因为“喜欢”上另为一个人而开始疏远人；一对好好的朋友，因为“喜欢”而彼此疏远。所有的人都为此紧张——父母、老师“善意”的提点；同学间暧昧的玩笑；这些还不够，还有好朋友之间的猜度。十四岁单纯的时光好像一去不复返，青春期的焦虑开始了，从此一天都没有停止过。可航那个问题一箭穿心，听上去有着雷霆般的愤怒。
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小唯。
原来有一天，我们必须从所有爱着的人里面选一个。
绿杨在头顶轻轻地招摇，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播散下来，如同细雨般破碎。在斑驳的树影下，我们三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难题给绊住了，一时无言。时间如游鱼穿过树影在我们之间静静地移动，而我们像被魔法固定在了原地。我听见自己本不强壮的心脏，在奋力地跳动，发出砰砰的声响。
这时，远处的一阵骚乱打破了这寂静的魔法。我们抬头，看到不远处永无乡门口，一群小痞子正在跟卷毛纠缠。
“靠，还真他妈来了！”可航大叫着，飞奔了过去。
事发突然，我们还来不及反应，可航已经跑到卷毛近前。他操起墙角一把巨大的笤帚横卧在胸前，大声吼道：“春风街第一恶少在此，看谁他妈敢来找死！”说完他便呼呼抡起笤帚，把小痞子们扫倒一片。他动作迅猛，疾如闪电，笤帚不停手，轮得呼呼生风。小痞子们被这从天而降的亡命天神吓怕，狂呼乱叫着四散而逃。可航在他们身后高叫着：“给柳志超带句话，就说有什么冲着王可航一个人来！老子拍不死他！”
卷毛拉住可航：“别乱说话，别跟他们计较！”
“为什么？每次都事后才告诉我！”可航把大笤帚扔在一旁，气呼呼地说，“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什么事都瞒着我！有什么不能说！”
可航边说边瞪了一眼悠，悠不屑地把头偏在一旁。
“怎么？悠，你们三个又出了什么事？”卷毛很快意识到了可航话里所指并不唯一。
“……”悠揉了揉头发，“没事……”
“这钟点……你们是又逃出来了吧，小唯？”卷毛见悠不肯说实话，转而问我。
我点了点头，不知说什么为好。空气里有呛鼻的味道，还能嗅到打斗时扬起的灰尘气息，我们四个相互对望，一阵罕有的沉默在我们之间慢慢地弥散。怎么会这样呢？从什么时候起，心无芥蒂的我们学会了隐藏心事，也因此开始体会到了无语的尴尬。
“卷毛，无论如何我会守住永无乡的。”可航第一个打破了静寂，坚定地说：“我要守着你，我不走了。”
“你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
“从今而后，我就住这里了。不把那群货打到再不敢来犯，我就不走了。”
“别犯傻。解决事情的方法很多，不要蛮干。我会想办法把这事处理好的。”卷毛不同意。
“卷毛，我脑子简单，不像你总能想到很多主意。但柳志超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他跟我一样蠢，只会用蠢的方法行事。我得留在这里，替你提防着他们。”
“好吧。那你就住这儿吧，但你得听我的。”卷毛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我们也要住在这里，这是我们共同的永无乡。”悠拉着我说。
“不行！”卷毛一口回绝，“你们俩不行，这里不是以前的永无乡了。听我的，要耐心等候，给我点儿时间，让我们一起度过这个难关好吗？”
悠看着卷毛，想了片刻，点了点头。
“这就好！”卷毛展颜一笑，“来，我们进去画画吧，这个故事要收尾了。”
我们一起走进永无乡，坐在熟悉的位置上，摊开了画纸。卷毛的故事就要画完了，漂流在宇宙中的少年们找到了来犯者的弱点。这些恶毒的外来生物没办法承受人与人之间真诚的情感，会被这些情感脑波所伤。少年们彼此信任，用意念地结成瑰丽而神秘的宇宙之花，在日出之前花朵爆炸开来，外星生物被冲击波洗成了碎片。
“来，把结局画完。画完了就可以投稿了。”说到漫画时，紧张的气氛似乎一点点被松开了，卷毛笑着谈论着他的故事，并大声地宣称，“这个故事一发表，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以后，以后的以后，我们就一起当漫画家！”
那天我们四个又吹了大牛，聊了很多不着边际的梦想。以后卷毛要当漫画家，以后可航要成为一个动作片导演。以后的悠要去北京的地下道里唱摇滚。而以后的我……我不知道以后的我会怎样。那天，当我们几个安安静静聚在一处画漫画的时候，我看着这三张熟悉的脸，忽然心中百味杂陈。他们就坐在我身边，可我却觉得不安，再不复从前那种单纯的快乐。心里一下子奔涌出那么多的问题。以后一起当漫画家。以后的永无乡。以后该如何打败这群混蛋。以后怎么回到隅北去。以后还会跟可航打闹吗。
以后的悠，喜欢的会是谁。在万千际会之后，你又会在谁身旁。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寂暗井】十 重色轻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