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寂暗井】九 谣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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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之后，保护永无乡成了我们每个人心中的信念。
高一的整个寒假，我们每天都泡在永无乡。卷毛带领我们仔细检查了永无乡的每一道大门，我们一起加固了每一个锁，修整了每一扇窗。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依然笑得温和，丝毫看不出他内心的变化。可当我翻看他最近的创作时，才发现他画的漫画里，那些原本热血沸腾的科幻故事里，出现了莫名强大的敌人。少年们在飞船上修建起高大的堡垒，顽强地抵抗着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堡垒被敌人攻击地四分五裂，可是少年们并没有放弃。他们的船长在强大的攻击面前，一次次告诉自己，无论如何要保护大家，要守住这艘船。这时我才意识到，对于卷毛来说，守住永无乡是多么的重要。我那时又一次想要赶紧长大，赶紧变得更加的强大，可是摊开双手，却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一切紧紧地抓住。
可航开始每天晨跑、打球、练俯卧撑，嘻嘻哈哈掀开衣服给我们看他的腹肌。后来我才察觉到，他在为打一场硬仗做准备，那豁出去的样子让我内心有些担忧。可是他并不以为意，还经常招呼我过去，教我篮球，有时也教我打人的招式。身体在这样的锻炼中一天天强健起来，我对自己说，也许这样就叫做强大吧——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为了自己的伙伴和永无乡给这世界一记痛击。在这样的想象之中，时间很快地过去。冬去春来，夏天过去，我们上了高二。
悠在那个寒假之后，就故意跟柳苏苏拉开距离，开始赖在我身边，上学放学一如从前。
这一点让柳苏苏非常的忌恨，她从不知道悠对她好是为了什么，以为悠是自己培养的小跟班，可以随意指使。因此她以为悠不再听她使唤，是我从中作梗。我猜想很多年之后，悠仍然会为认识了柳苏苏这种人而后悔，因为有些人犹如疯狗，一旦惹上，就怎么都甩不脱。柳苏苏没有放过我们，她一直都在暗中设计，只是我们那时并没有察觉。
有一次我跟可航站在走廊里等悠，柳苏苏故意指使她的女伴，一伙人冲着我俩横冲直撞而来。走到我俩身边使劲一推，我们把我们俩挤在一处。可航一手扶着我的肩膀，一手用胳膊护住我，这时她们猛然散去，留下我俩在原地。这时我一抬眼，看见班主任老单从远处投来恶狠狠地目光。我跟可航赶紧站定，老单白了我们一眼并没有多说。但随后在班里就开始出现一阵谣传，像瘟疫一样迅速地传播——“王可航在走廊抱了沈唯啦”、“王可航跟沈唯站在篮球架下打kiss”、“沈唯坐在王可航车后跟他回家”、“俩人总是一起去奇怪的地方”……那谣言恶毒而具体，如有人亲见，老单很快叫我俩去了办公室。
“男生女生不要整天搞在一起，也不怕影响不好。”老单端着茶，头也不抬地说。
“我们没有。”可航坦荡地说，“沈唯是我好朋友，我们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别再狡辩了，班里同学怎么说，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俩在走廊上抱在一起，我也不是没见着。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收敛一些，毕竟还都年轻，搞出来什么事，对自己没好处。”老单是极其古板的人，从不说他认为污秽的词。但就是那些隐晦的所指让人恶心。
“尤其是你，沈唯”老单说完可航，又转向我继续说，“虽然长得跟个男生一样，但毕竟是女孩儿。有些事是女孩儿吃亏，后悔一辈子。你现在还小，不要只图一时痛快。”
这些话让我浑身发抖，这个肮脏的成年人正在用他龌龊的想象，给我所谓的“善意”的建议。可航看出了我的愤怒，一手揽住我的肩，指着老单说：“对不起，单老师，让你失望了。我们俩什么也没搞出来。”
这时上课铃响起，可航突然抓住我的手，拽着我离开了办公室。这时可航第一次拉着我的手，他的手心都是汗，有些粗糙，却非常有力，握得我生疼。他拽着我，在众目睽睽之中，走出了办公室。
我们出门，一下子跟柳苏苏撞了个满怀。她竟然在偷听。她见我们出来，鼻子里哼了一声，极其得意地扭走了。可航跟我交换了目光，一瞬间我们都什么都明白了。可航松开手，鄙视地一笑。
我和可航走进了教室，教室里迅速泛起了一片议论声，暧昧的嬉笑卷着指指点点拍打而来。可航一脸光明正大的表情，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我也坐下，可心中却依然难受。我抬头看悠，希望她能给我鼓励，可出乎我意料的是，悠在埋头看书，彷佛对刚刚发生过的事漠不关心。这时柳苏苏走了过去，在悠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悠翻书的手停了下来，似乎有所触动。但她还是对柳苏苏笑了笑，一直没有回头看我。倒是柳苏苏望着我，露出得意的笑容，伸出右手，在耳边摆了一副剪刀手的样子。那是一副可爱的模样，却包含着极大的挑衅，似乎在说着，跟我逗，看看谁是赢家。
我心下一惊，悠，你信了她的话了吗？世界上其他人怎么看待我都不要紧，可我在乎你。
老单这时跟了进来，怒气未消。他把书本往讲台上一摔，叫嚣着说：“男生、女生不要整天搞在一起，搞什么搞！都要点儿脸，别以为老师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
班里同学都扭头看我，讥笑的目光齐刷刷地射了过来。但是悠始终没有回头。
是的，悠。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我，你凭什么信呢。
如果这世界已经被这样肮脏的谎言包围了，那你又如何能够破开这一切污秽的迷雾看到洁净的真相？
这时身后一声巨响，可航拍案而起，望着老单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知道什么，说得都不是事实！”
“不是事实？你们还想搞出来怎样的事实？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老单的话越来越难听，可航气得起身，一个健步就要冲上去。这时突然一串冰晶一样的笑声传来，在教室里上空回荡。这笑声来的突然，让所有人深感错愕。大家寻着那声音看去，那笑声来自是悠纤长的背影。她没有回头，却笑得很大声。那笑声寒凉如同细雪，瞬间覆盖了所有热腾腾的龌龊。她起身，缓缓地转过来，扬手轻拭眼角，似乎是擦去笑出的眼泪。“走吧！”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望着我，轻轻地说，“这世界太他妈疯狂了。小唯，跟我走吧。”
全班的人都望着她，老单拍着桌子咆哮道：“疯子！你给我滚出去！”
我冲她点了点头，起身向她走去。世界的一切仿佛不复存在，只有悠扬着一只手在静静地等着我。她的指尖跳跃着琥珀色的光线，细长的手腕放松而自然，像托起了一团看不见的憧憬——那憧憬不属于这个龌龊成人世界，只与我们的未来有关。那姿势优雅而坚定，彷佛不是在等待着一起逃亡，而像一位真正的公主在静候着她的骑士与她共舞。
全世界的人都不会相信我，可是，这就是悠啊。
“滚出去！”老单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愤怒极了，“给我叫家长去！”
我抓起书包起身，一把拉住了悠。她的手那么轻柔，又那么温暖有力。每一次都能看到那个幻觉，彩虹从天而降，发出清脆干净的声音。悠转身，在大家的目光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可航也跟着跑了出来，我听见老单在身后大吼，“谁要是跟出去，谁就再也别回来！”
“哈哈，好极了！”可航粲然一笑，“再也不用回去了。”
八九点钟的阳光打在我们的脸上，像许多次一样，我们肩并肩一步步往外走。隅北灰色的操场上扬起烟尘，悠望着远方眼神迷离，突然说起：“是啊，想要一辈子不用再回这个地方。”
这世界如此疯狂。跟我走吧，趁一切都还年轻。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寂暗井】九 谣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