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澹风清》闲情逸之

14、初来咋到

　　徐景昌的侍卫放出的求救烟火很有效，没多久就来了十二个侍卫，后来又陆续来了几批，使得原本轻松回京的五人队伍，一下子壮大到浩浩荡荡的上百人。徐景昌本来想低调的回京，现在居然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行刺他，说明对方有备而来，且实力深厚，他不敢大意，忙召回附近的侍卫，一路护送回京。
　　小清在一旁看着队伍越来越壮大，有点后悔的跟云澹说道：“定国公的侍卫那么多啊，早知道就做他保镖了，混在这么多人里，混水摸鱼应该很容易。”言罢，露出一脸追悔莫及的样子。
　　云澹见了她这副无赖样，又好气又好笑，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人多是好偷懒，但是万一定国公有个不测，这些人估计都没什么好下场，说不定皇帝一怒之下都砍了。照我说，你先前的决定还是很明智的。”
　　小清回头想想，可不是这个理，定国公的身份摆在那呢，□□保镖可不是什么人都好当的。

　　接下来的几日，跟着大部队，一路无惊无险，声势浩荡的返回了燕京。进了城门，云澹向徐景昌辞别后，带着小清回刑部交差。
　　刑部位于燕京的东边，距离皇宫不远。进城后，骑马走了半个时辰，两人就到了刑部府衙。
　　刑部尚书云柏年是云澹的父亲，此时还在上朝，不在府衙中。徐景昌临近燕京时，就派人回来报过信了，所以云尚书知道自己失踪没多久的儿子今天要回来了。
　　云澹失踪的这些天，云柏年虽然担心，倒也还不至于焦虑，因为他对自己的儿子相当了解，知道他不会轻易出事。怕妻子担忧，他并没有把儿子失踪的事告诉她，因为云澹是他唯一的子嗣，云夫人因为身体关系，生育了云澹之后就再也没有孩子，而云柏年和妻子感情深厚，没有纳妾，所以云柏年这一支只有云澹一个孩子。

　　云澹见云柏年不在刑部，倒也不急着找他，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云澹在穆府托风泊带回来的账本是用密码所写，所以刑部的人拿到账本后，还是无法入手，没有解码，这账本根本就是一堆废纸。
　　所幸，云澹早有对策。穆顺迪的账本里记录着一堆无意义的数字，但是每隔几个数字就会有一点空隙。据云澹推测，这几个相邻的数字应该对应的是解码书里的某页某行某个字，只有找到这本解码书，这本账本才有用处。于是，云澹在穆顺迪的书房里转了几圈，发现有一本书很特别，用它试着对应的查了几个字，发现正是秘密账本的解码书。

　　此时，云澹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藏着一本册子。小清好奇的把脑袋凑过去看，原来这本册子是穆顺迪生前写的一本游记。
　　云澹把账本上的五对应到第五页，五下面的十六对应了第五页上的第十六个字，于是一个李字就出现了。
　　原来这本游记就是解码书。
　　穆顺迪不敢用一般的字典来加密，一般的字典容易被人猜到，不保险。用别的书不一定能找到对应的字，所以就很聪明的自己写游记，要什么字就有什么字，却没想到，这本不起眼的游记反而被云澹注意到了。原因无他，这个方法最简单，云澹说如果是他自己，也会自己编写一本游记的。

　　解码的工作虽然简单，但是很繁琐，加上只有一本游记，最多只能两个人一起工作。小清陪着云澹坐在刑部的书房里，见他看一段数字翻一下书，查一个字要花老大劲。按照这样速度查下去，这本账本要翻译到何年马月啊。
　　小清可不想陪他在这个书房里虚度光阴，所以决定帮他一下。小清先问云澹要了几根鹅毛，云澹虽然不知道她的意图，但也没有多问，马上吩咐下人给她弄来了。

　　只见小清用鹅毛当钢笔使用，蘸着墨汁，给游记的书页做了编码，按顺序标着阿拉伯数字，又把每页的文字每十个字就在下面划一道横线。
　　这样，账本上的五二三，小清只要翻到游记里的第五页，查第二道横线下的第三个字就可以了。这个方法看着很简单，没有什么技巧，却很有效。

　　云澹并不认识那书页上画着像鬼画符的阿拉伯数字，所以小清让他把账本上的数字报给她，她在游记里找对应的文字，找到后云澹再记录在纸上，两人分工明确，速度快了很多。
　　其实阿拉伯数字早在元朝就已经传入到中国，不过在中国没有得到推广和普及。云澹虽然不认识这些符号，但是也知道这些是大食的文字，只是有点诧异小清居然对这些符号很熟悉。
　　在小清的帮助下，两人花了一整天，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总算把账本翻译了出来。云澹把翻译好的账本交给了主管此案的员外郎陆荇，自己拿着秘密账本和游记带着小清去找风泊。

　　在六扇门里没有找到风泊，多番打听后，知道风泊居然在刑部大牢里，云澹和小清对此都感到有点诧异，没事跑那去干嘛。
　　刑部的大牢在刑部衙门的附近，穿过重重走廊和屋宇，两人来到刑部大牢。小清上辈子是个好学生，从来没有机会去监狱观光，连拘留所也没见过，没想到这辈子有幸参观一下大明朝的刑部大牢，虽然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对好奇心重的小清来说，心里还是有点兴奋的。

　　刑部大牢里湿气很重，光线也很暗淡，一路上，两边只点着些许火把以做照明用，显得牢里阴森恐怖。
　　小清见到风泊的时候，他很忙，忙着审问嫌犯。红红的火钳，布满污血的老虎凳，架子上悬挂的各式各样的刑具，虽然在电视里见过这些，但是见到货真价实的，这场景还是很震撼的。好在风泊并没有用这些对犯人用刑，他只是站在一边观刑。
　　卖力挥动鞭子的是一个牢头，身上伤痕累累的是囚犯，在一旁唠唠叨叨的是……嗯，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大师兄风泊。

　　“你就说了吧，这样打下去，你待会熬不住了再说出来，不是白吃苦头。”风泊好心的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道。
　　“大师兄！”小清见到自己的大师兄很高兴，尤其是这次托大师兄的福，她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子，嗯，到目前为止已经赚了一百多两银子，虽然不是特别多，但是也不算少了。小清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对此非常满意。
　　“小清？你怎么来了？”风泊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小清，看见小清身边的云澹，知道是自己的上司带她过来的。
　　“我找你有点事，顺路把小清带过来，让你们兄妹相见。”云澹向风泊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有话想悄悄跟他说。

　　风泊点点头，吩咐牢头不要停，转身出了牢门。
　　“云大人，一路可平安？”风泊有点不怀好意的看向云澹，老实说小清的这两个师兄其实有点像，都是喜欢捉弄人的，大师兄风泊好一点，捉弄人的时候还有点分寸，要是遇见老二风溢那就比较惨了。
　　云澹温文尔雅的笑道：“托福托福，一路平安。”
　　一旁的小清不满的翻了一个白眼，还一路平安呢，一个月就遇见两起命案，被人追杀两次，这，算不算睁眼说瞎话啊。

　　“这个你先帮我收着，目前虽然用不到了，但是案子没结前，没准会有人打它的主意。”云澹从怀里掏出收好的账本和游记，交给风泊。
　　风泊点点头，接过来收在怀里放好，转过头笑嘻嘻的问小清：“小师妹，此次下山，收入可好？”
　　小清笑眯眯的回答道：“托福托福，收入不错。”她可没有乱说，收入是不错，一个月赚了靠十万人民币，够她游山玩水一阵子的了。
　　风泊轻轻的拍了一下小清的脑袋，说道：“走，大师兄请你去闻香楼吃饭。”当然也邀请了一边的顶头上司云澹。
　　小清听到有人请吃饭，立马满脸灿烂的笑容，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说道：“谢谢大师兄。”

　　酒足饭饱，小清满意的回味了一下燕京大酒店的饭菜，作为回报，小清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大师兄，你审问犯人，怎么不用奇痒粉和吐真丹啊。不用抽的人血肉模糊就可以让他说实话了，多方便啊。”
　　“啥玩意？”风泊一愣，这什么粉什么丹的，听着有点耳熟。
　　“呃，你把师父教的都忘了啊。奇痒粉，顾名思义，人一旦沾上，浑身发痒，痒意难当，会不自觉的抓挠，如果被束缚住，那感觉真是身不如死。吐真丹吃了以后人浑浑噩噩的，问什么就答什么。我觉得这两种药效果都不错，比费力气抽人省事多了。当然，你也可以点犯人脚底的涌泉穴，那也会让人觉得痒意难当，不过效果没有奇痒粉好。”
　　既然大师兄不记得了，小清只好向风泊详细的解释了这两种药的药性，给他复习一下师父以前教过的东西。
　　风泊一听，果然来了兴趣，这两种药效果好啊，有了这个，以后就不用浪费力气了，工作效率大大提高。当下决定，让小清给他配几幅试试效果，好的话，以后就常用了，嗯，还可以大力推广给同事们使用。
　　兄妹俩交流的起劲，完全忽略了一旁的云澹，更没注意到他那张苦瓜脸。一个多月来的接触，让云澹对小清多少有了一些了解，这个丫头表面看上去笑容满面阳光灿烂人畜无害，但是一旦有事，坏主意是层出不穷，花样多变，不好惹啊。幸亏，她是自己的保镖，云澹觉得自己很幸运。

　　风泊在燕京买了一个四合院，距离刑部府衙不远。小清的师父和二师兄来燕京的时候就住他那，不过小清是女孩子，不方便住他那里，孤男寡女，虽然是师兄妹也容易招人非议。
　　所幸，小清目前的身份是云澹的保镖，尚书府的奴仆众多，小清住那一点都不怕有损声誉，所以吃完晚饭，小清理所当然的跟着云澹回尚书府，风泊把他们送到大门口就告辞回家了。

　　尚书府距离刑部府衙不远，相隔两条街，前面是一座三进三开间的宅子，中间是左右两个跨院，最后面是一个小花园。前面是尚书大人云柏年办公接待客人的地方，左跨院是他们夫妇居住的地方，右跨院则是他们的独子云澹的居所。
　　府里的下人并不多，四个服侍云夫人的丫鬟，两个跟随云柏年和云澹的小厮，加上门房、厨子、打扫的粗实婆子，上上下下总共十六口人。跟燕京其他的大臣家相比，云府的人口非常简单。可以说尚书府并不大，跟一般的京城富商家里差不多，甚至还稍有不如。
　　古代的刑部相当于现代的中央政法委，刑部尚书就是现在的中央政法委书记。小清打量着眼前这古代的政法委书记家里，心里感叹万千，云柏年是个清官啊！

　　云柏年不仅清廉，为人还刚正不阿，不喜攀附权贵，所以无意间得罪了不少人，其中就有前朝建文帝的宠臣黄子澄。
　　在黄子澄明里暗里的打压下，云柏年在建文朝中虽然担任刑部侍郎，但是在刑部并无实权。永乐大帝登基后，欣赏他的为人，废除了原来的刑部尚书，提拔了他。

　　云尚书年逾五十，远远望去貌似很严肃，看着似一个刻板的人，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只要不涉及公事，其实他很好说话，家里的事更是一切由云夫人做主。
　　云夫人是云尚书恩师的女儿，两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感情很好。可惜两人成婚后一直没有子嗣，云尚书顶住了家里的百般压力，坚持不纳小妾，可见夫妻两人感情有多深厚。
　　后来，云夫人机缘巧合下遇到一个女神医，经过她的细心调理，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夫妻两人总算共同度过了难关。那位女神医被云氏夫妻两人当做恩人，云夫人更是和她结拜成了金兰姐妹。
　　巧的是，云澹出生后没多久，女神医也有了身孕，两家人更是戏谑要指腹为婚。虽然女神医后来生的也是一个儿子，但两家人的关系更为密切，云澹和女神医的儿子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只可惜，天意弄人……

　　云澹带着小清回尚书府的时候，云柏年夫妇已经用好了晚饭。云柏年白天就知道儿子回来了，只是忙于公务一直没有见着，想着总要回家的，倒也不急，此刻正和云夫人在书房等儿子回来。
　　云夫人知道出差多日的儿子今天要回来了，很高兴，兴奋的吩咐下人煮了一桌子菜，可惜左等右等，等来一个口信，说不回来吃饭了，当时情绪就低落了。
　　云尚书知道自己妻子不开心，就安慰她道，说儿子跟一个姑娘去吃饭了，果然自己的妻子听到这个又开心了。

　　现在眼见云澹身后跟着一个姑娘回来了，云夫人别提有多开心了，可是看见小清的容貌，云夫人眼里又现出了失望和不解，这个姑娘长的也太……
　　不错，此时的小清还是易容后的模样，蜡黄色的皮肤，满脸的麻子，外加那颗又黑又大的销魂美人痣。
　　云澹忽视云夫人询问的眼神，笑着向父母介绍道：“这是我雇的保镖，叫风清，以后就住在我们家里，你们喊她小清好了。”
　　“阿瞒，你怎么会雇了一个保镖？可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云夫人喊着云澹的小名，紧张的问道。
　　“嗯，此次公出多亏小清多次相救，不然儿子就见不到您老人家了。”云澹将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细细的跟父母说了。
　　云夫人听完，泪眼朦胧，拉着小清的手，感激的说道：“多谢小清姑娘！我就这一个儿子啊……”一边说，一边就哽咽了。
　　小清见云夫人和蔼可亲的样子，本来就很有好感，现在见她这样，忙安慰她道：“夫人不用过于担心，云大人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
　　云夫人听小清这么说，才稍稍放下心来，慢慢平复了情绪。
　　云尚书只知道云澹遇刺了，没想到中间这么惊险，如果不是小清，云澹这次可能真的回不来了，念及至此，才发现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不由得面色沉重，担忧的直楸自己的胡须。

　　云澹见气氛凝重，父母的情绪不高，就想转移话题，反正已经脱险了，没必要再担心，于是温和的对着小清说道：“既然在家里，你就不要易容了吧。不然哪天我父母看见你的真面目，不认识你，把你当贼抓起来怎么办？”
　　虽然是开玩笑，不过小清想想也是，给人打工，总要让人知道你的真面目吧。再说，整天易容也麻烦，哪天痣贴错地方，反而被人怀疑了。于是，大方的答应了云澹，用水洗掉了伪装。

　　蜡黄色的肌肤变得洁白无瑕，没有了满脸的麻子，没有了又黑又大的销魂美人痣，眼前的姑娘分明就是一个美人，杏眼桃腮，眼神清澈，鼻子微耸，笑起来阳光灿烂，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云夫人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开心，时不时的使眼色给云澹。见云澹收到自己的询问后，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就狠狠的瞪了他几眼，然后一转头，亲热的拉着小清的手，问长问短，打听她的年龄身世，大有一副查户口的样子。
　　云澹坐在一边很无语的看向云柏年，向他求救。云尚书见此，只是笑而不语，捧着面前的茶杯，细细品味。
　　后来，小清还是发现了不对经。一开始云夫人打听她的年纪和家里人情况，她还以为像面试一样，雇主在调查她的身家背景，看她是否能胜任保镖这一职位，所以很老实的回答了。
　　但是一不小心看见云澹和云夫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就觉得这事不简单了，顿时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母子两个在干嘛，搞得跟无间道似的，眼神飞来飞去的，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的？
　　小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这尚书府的茶真不错，师父一定很喜欢。小清寻思着，有空向云澹要点好茶，回到山上好好孝敬师父，希望看在好茶的份上，师父不会追究自己擅自下山这事。

　　窗外夜色已深，云夫人大有跟小清秉烛夜谈的架势，云澹多次暗示都没效果，最后还是云尚书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云夫人才发现时辰不早了，是时候休息了，反正人在自己家里，来日方长，不怕她跑了。于是，缓缓起身，着手安排小清的住宿问题。

　　尚书府里左右两个跨院的格局是一样的。正屋都是三开间的瓦房，中间是堂屋，用来会客，左边是寝室，寝室后面是净房，右边是书房。
　　跨院的东西厢房分别是一排五间的瓦房，云尚书院里的东厢房分别住着云夫人的四个丫鬟，西厢房则是放置东西的库房。云澹院里的东厢房是空着的，西厢房放置着一些杂物。
　　云澹的小厮从云是家生子，他的父母都是云府的仆人，住在前面的平房里。云澹小时候住在云夫人院里，长大后单独一人住在西跨院，他从小独立，不喜欢人服侍，所以身边没有过丫鬟。
　　现在，云夫人把小清的住所安排在了云澹院子里的东厢房，美其名曰，小清是保镖，当然要住在云澹附近，不然云澹发生意外，小清都不知道。
　　云澹觉得不妥，毕竟院子里就他和小清两个人，孤男寡女的，有损小清的名声。他建议小清住在云夫人院里，反正她的东厢房还有一间空着。
　　云夫人却笑着忽视云澹的建议，带着丫鬟，把云澹院里的东厢房收拾了起来，没多久就焕然一新，可以住人了。
　　屋里的床单被子都是新的，款式简单但是面料做工很好，一如云家的作风，简单细致却不奢侈。
　　因为小清在外的身份是云澹的丫鬟，所以云夫人又给小清发了一整套四季的服饰外加一堆简单的首饰，说这是跟她四个丫鬟一样的份例。
　　小清本欲推辞，但是想想云夫人说的话也有道理，丫鬟就要有个丫鬟的样，单位发的工作服你能不穿？不穿扣你工资。于是，小清大方的收下了，却没发现，其实丫鬟是不发首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