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澹风清》闲情逸之

15、落水

　　院子里很安静，小清躺在床上，头枕着双臂，望着窗外的月光，今晚的月色很好，院子里的树梢时不时的被寒风吹的摇摆不定。
　　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不知道师父和二师兄何时回山上，回到山上发现自己偷溜下山，肯定会很恼火吧。
　　自己留在师父书桌上的信会被看见吗？师父那么细心谨慎，肯定会看见的。
　　二师兄呢？不知道这次下山，他又带什么好玩的回来了。
　　如果他们回到山上，看见那封信，知道自己到燕京找大师兄了，应该也会赶来吧。这样，大家就能聚在京城了，多好啊！
　　过年的时候，京城肯定比山上热闹啊！除夕会放烟花吗？还没见过古代的烟花呢……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环境的原因，小清本来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可以说是沾着枕头就能睡着，可是今晚，小清失眠了。
　　小清无聊的躺在床上，傻傻的望着床顶的雕花，大床是鸡翅木的，连同屋里的衣柜桌子椅子是一套，屋里家具虽然不多，但是都很精致，看得出来，云夫人很喜欢自己。其实小清也很喜欢云夫人，不知道为何，她的内心有一种强烈的想亲近她的愿望，就像……以前待在妈妈身边的感觉一样。
　　妈妈……小清眼前浮现出前世妈妈的模样，和蔼可亲的笑容，温暖的怀抱，还有那……火光四射，鲜血飞溅，痛苦的呻吟……眼前忽然一片血红色，红的那么心惊胆颤。

　　小清莫名的感到一阵心悸，前世，在她死前，她的爸爸和妈妈只是被人绑架，没有得到他们遭遇不测的消息，她就被人杀害了，等她清醒过来，她变成了几百年前的一个小女孩。
　　难道，这个是肉身本来的记忆？小清觉得一阵烦闷，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起床穿衣。

　　屋外的月色很好，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斜斜的照进寝室，不点油灯也能看见屋里的摆设。二师兄常说，月黑风高，杀人夜。今天这么好的月光，应该不会有人来吧。
　　小清坐在椅子上，望着屋外的月光，脑子里天马行空，一片混乱。忽然发现对面的屋顶有人影晃过，谁？小偷？刺客？
　　小清一把抓过床边的洞箫，轻轻的推开门，猫着腰，闪了出去。

　　黑衣人轻轻地揭开了屋顶上的瓦片，小心翼翼的垂下去一根细线，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白色的粉末顺着细线滑入屋里。今晚的月色很好，光线充足，看来任务很简单的就能完成了。
　　小清悄然无息的跃上屋顶，就见黑衣人在那忙活，见他没有发现自己，也不客气，招呼也不打，随手扔出两枚金针，轻轻松松的刺中目标。
　　“哎呀——”黑衣人显然功夫不如小清，等腰间一疼，发现中了暗算，扭头才看见小清。他自知不敌，不敢跟小清过招，拔出腰间的金针就想开溜。正想提气跃起，却发现全身酸麻，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金针上有毒，这个狠毒的臭丫头。

　　事情好像太简单了，小清有点犹豫，不过自己的金针用麻药浸过，可以让人麻痹一个时辰，小清不担心他会跑掉。
　　把那笨贼一脚踢下屋顶，也不去看他有没有摔伤，小清直接进入云澹的房间。
　　笨贼在屋里下了迷药，幸好小清发现的及时，药效还没完全起效。小清拍醒云澹，让他服了解药。

　　云澹费力的睁着迷茫的双眼，神智慢慢恢复清醒，知道小清抓了一个在屋顶下迷药害自己的笨贼，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妙，穆顺迪一案的幕后之人动手了。
　　“不好！”小清失声叫了起来，脸上一片惊慌，云澹顺着小清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前面火光冲天，远处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隔壁的刑部府衙着火了！想不到，这些人胆子竟然那么大，居然敢在刑部放火。

　　云澹微微皱起了眉，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起床迅速穿好外套，拉起小清的手直奔后门。
　　小清没有反应过来，不知为何要离开院子。就算刑部府衙着火，这一时之间大火也不会烧到尚书府。当务之急，不是应该通知云尚书他们吗？
　　小清挣脱云澹的手，跑向隔壁院子，边跑边喊：“着火了！着火了！”
　　云澹紧跟其后，小清运起轻功，跑的飞快，他根本追不上，只好在后面喊道：“快回来！他们的目标是我们，你跑过去只会连累他们！”
　　小清闻言，才发现自己疏忽了，刑部府衙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着火，肯定是人为纵火。这么巧，那边刑部府衙着火，这边就有黑衣人来屋里下迷药，这分明是冲着云澹来的。自己跑到云尚书他们的院子，和他们待在一起，万一后面还有杀手，那就变成了祸水东流。到时，自己一人非但保护不了这么多人，反而会连累更多无辜的人。

　　小清立马折返回来，跑到云澹身边，跟着他跑向后门。此时，小清觉得云澹就是一个移动的靶子，而自己就是陪绑的那个，己在明敌在暗，情况很不妙啊，要不跑到大师兄家里去？

　　就在小清盘算对策的时候，一束暗箭已至。靠，居然出动了弓箭手！要知道，明朝的弓箭就跟现代的枪支一样，只有官兵才能使用，在民间是禁制用品。看来这幕后老板来头不小，大手笔啊！
　　小清险险的拽过一旁的云澹，避开第一波的袭击，焦虑的跟云澹说道：“我大师兄住哪里？你认识吗？”
　　云澹被小清狼狈的拽着，东躲西藏。“认识的，就在不远处。”
　　“我们跑他那去，我一个人对付不来弓箭手。”小清知道，如果是自己一个人，还有八成把握甩开后面的弓箭手，但是带着不会武艺的云澹，她连一分把握都没有。

　　云澹带着小清跌跌冲冲的一路狂奔，他们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是死，只有跑出弓箭手的射程，他们才是安全的。
　　刺杀他们的弓箭手在第一批弓箭没有射中他们的时候，就失去了先机，等他们想放第二批弓箭的时候，小清和云澹就跑出了他们的射程，于是他们只能一路追赶，希望他们跑不动了停下来，进入他们的射程，那时小清和云澹就只能束以待命。

　　“啊，没路了。”小清惊呼一声，前面是一条河，附近却没有桥。前方无路，后有追兵，一时间小清觉得自己就是那西楚霸王项羽，难道自己也要学他破釜沉舟？就怕弄不好是十面埋伏，最后要自绝乌江。
　　“糟了，我忘了你不会游泳。”云澹带着小清往这边跑的时候，知道这里有条河，但是河对面不远处就是风泊的家。他本打算和小清游泳过去的，结果他忘算了一件事，小清怕水，不会游泳。
　　桥在河下游两公里处，他们现在只能往下游跑两公里，然后过桥，再往上游跑两公里，穿过两条街，然后才能到风泊家里，向他求救。
　　如果后面没有追兵，云澹和小清两人慢悠悠的走这四公里，问题倒是不大，但是现在两人已经跑不动了，小清虽然轻功不错，但是她却没有什么耐力，云澹更糟糕，早就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偏偏后面追来的还是弓箭手，如果是近身相博，小清还有点胜算，毕竟她的软经散效果很好。可对方根本不会接近他们，就会放箭要了他们的小命。这下，真的糟糕了。

　　小清自回到明朝，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棘手的事情，她在现代的时候虽然不擅长游泳，却还是会游一点的，偏偏古代的这具肉身惧水，一时间小清真想换个肉身，可惜老天没得给她挑。
　　时间不等人，跑到下游过桥这个方案行不通，那就只有博一把了。小清把心一横，咬牙朝着云澹说道：“云大人，你先过河吧。他们的目标是你，不是我，我留在这里，他们不见得会对付我。”
　　云澹知道虽然自己是目标，但是对方却不见得会放过小清，拿她来要挟他倒是非常有可能，正想拒绝她，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不用想了，你们谁都跑不了。”

　　转眼间，六个蒙面黑衣人出现在云澹和小清的面前。领头的黑衣人，声音苍老，应该是个老者，笑着跟云澹打招呼：“云大人，好久不见。”
　　“哦，好久不见？莫非你我认识？”云澹戏谑道，对方已经杀到面前，跑也没用了，只能静观其变，对方一开始只想迷晕他，想来并不想要自己的小命。

　　黑衣人发现自己无意间说露嘴了，也不回答云澹的问话，只把手伸向云澹，客气的说道：“云大人，在下等人并不想伤害你，还请你交出账本。尽忠职守是好，但也无需搭上自己的性命。”
　　“账本不在我身上，我已经交给陆员外郎了。”云澹实话实说，但显然对方并不相信他。

　　“云大人！在下等人平素向来敬仰大人，实不愿伤了大人，还请大人明鉴。”领头的黑衣人把手一挥，手下五人分别站在云澹和小清左右，成半包围之势，怕他们突然跳入河中水遁。
　　“我说的是实话啊。”云澹一脸无辜状，摸摸自己的鼻子，穆顺迪的账本和游记在风泊那里，翻译过来的账本在陆员外郎那里，他分明说的是实话，为何就是没人信他。
　　云澹这样漫不经心的举动显然激怒了黑衣人，黑衣人也不跟他废话了，客气过后还不老实那就是自找苦吃，手一挥，向云澹和小清发动了攻势。

　　不可否认，一出手，小清就发现，这六人是实打实的高手。六人联手，小清连十招都挡不了，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毫无武艺的云澹。
　　铛的一声，黑衣人的刀与小清的洞箫相交，小清全力一挡，洞箫差点被震开，勉强抓住，虎口已被震裂，血慢慢渗了出来，这才是一招。

　　就在小清左支右绌的时候，岸边跑来一个人影，拔刀相助，来人正是小清的大师兄风泊。
　　当刑部府衙火光四起的时候，更夫也敲响了铜锣。风泊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刑部府衙着火，就推测到云澹有危险，于是急忙从家中赶往尚书府。跑到尚书府后门，发现有人在缠斗，直觉告诉他，云澹和小清在这里。
　　于是，黑衣人第二刀挥至的时候，风泊正好赶到，替小清接了那刀。

　　看见大师兄来了，小清精神为之一振，也不与对方硬拼，拉着云澹闪到一边，抽空就发射自己的金针。
　　风泊擅长使刀，手中一口唐刀，大起大落，毫不考虑防守，招招都是攻势。黑衣人没见过这种打法，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以攻为守，就算有破绽，也是一闪而过，不等你破解，刀影又现，逼得你招招防守。黑衣人人数虽然众多，但是在风泊凌厉的攻势下，居然拿他没办法，只能节节败退。
　　小清更是躲在风泊身后狐假虎威，小动作良多，不时发射金针偷袭他们，搞得他们左躲右闪，狼狈不已。师兄师妹两个配合默契，渐渐占了上风。
　　此时的黑衣人已经后悔不已，早知道这样就不装大方了，直接用弓箭射伤他们，把人带回去慢慢拷问就是了，何必走近前来，跟云澹废话。
　　可惜，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没有那么多早知道，黑衣人此时只能悔之晚矣。

　　云澹站在一边，默默观战，开始有点担心对方人多，风泊和小清不是他们的对手，后来见对方一个接一个的受伤，他虽然不懂武功，却也知道风泊和小清两个占了上风，黑衣人在他们手里讨不到好处。
　　一枝香的时间，黑衣人已倒下了三个。对方一看情况不妙，领头的手一挥，其余两人不顾受伤倒地的同伴，三人对视一眼，转身就落跑。

　　风泊也不急着追，只是在三人落跑的时候，手一扬，洒出去一股淡淡的粉末。小清眼尖，集中精神，闻了一下，居然是千里香，素来用于追踪。
　　风泊把受伤倒地的黑衣人用他们自己的腰带绑了，点了他们的穴道。小清忽然想起一件事，提醒风泊道：“小心他们咬毒自尽，他们嘴里可能藏着毒囊。”
　　风泊闻言，手起手落，动作干净利落，卸了三人的下巴。其实，这次小清多虑了，这三人并没有在嘴里装毒囊，也压根没有想过自杀，就因为小清的一句话，三人白白吃了苦头。

　　风泊把后续工作做完，对着云澹说道：“云大人，我去追踪逃跑的那三人，看他们去往何处。小清，你陪云大人先回尚书府。找人来把这三个黑衣人带回去。”
　　见云澹点头答应，风泊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就不见了人影。
　　小清在一旁看的羡慕不已，什么时候自己能练到这个境界啊。

　　经过半夜的折腾，时间不知不觉已至凌晨。天边渐渐泛红，再过没多久就要日出了。云澹望着河边，心想看看冬天的日出倒也不错，机会难得啊。
　　小清跺了跺脚，搓着自己有些冻僵的手，见云澹傻傻的望着河边，忽生戏谑之心，笑道：“收工啦，等人发薪水给你吗？今天不是法定假日，没有三倍工资的。”
　　“什么？”云澹被小清的胡言乱语吓一跳，完全听不懂她说的话。
　　小清见成功吓到云澹，很有成就感，恢复正常，说道：“回家啦，云夫人会担心我们的。”
　　云澹想想也是，尚书府里发现自己和小清失踪了，肯定又是乱作一团，是要及时赶回去报平安，还要找刑部的人来带回这三个被制服的刺客，这三个可是重要的人证。
　　于是，云澹点点头，放弃了等日出的想法，示意小清回家。

　　小清哼着欢快的乡间小调，收工准备回尚书府。可惜天不从人愿，今晚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天，走了没多久，迎面扑来两道黑影，一个人缠住她，一个人直接冲向云澹。
　　出其不意的攻击把小清吓了一跳，险险的逼过那个黑衣人，扭头看向云澹，只见云澹狼狈不堪的躲过了第一波攻击，整个人却因为躲闪间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趴地上了。
　　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小清叹口气，甩出腰间的软索，缠住云澹的脚踝，稍一用力，将云澹拖至自己身边，躲开黑衣人的第二次攻击。

　　但这样一来，云澹虽然躲开了攻击，可是因为趴在地上被拖过来，所以闹了个灰头土脸。另一个负责缠住小清的黑衣人见小清出手了，也不客气，直接拔刀向她招呼。
　　小清拔出腰间的洞箫左挡右闪的，还要护着云澹，不让他受伤，没过几招就开始招架无力了。
　　小清明白，大师兄已经去追踪那三个黑衣人了，不会这么快赶回来，自己和云澹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又过了几招，小清和云澹被逼到了河边，云澹脚下一个踉跄，一脚踏进了河里。小清听见水声，不由得分神看了一眼身后，此时一个黑衣人正好一掌拍来，小清躲闪不及，背部中了一掌。
　　这个黑衣人的功力虽然没有之前的几个人浑厚，但是也不算菜鸟，小清被拍的气血翻飞，一口真气没提上来，脚下一个失滑，好巧不巧，踩在河边的一块青苔上，于是重心不稳的小清仰面跌入河中。

　　云澹一看情况不妙，想要拉小清一把，却由于惯性被小清拖入河中。两个黑衣人的目标是云澹，见他落水了，怕他借此水遁，游到对岸逃走。于是，两人对视一眼，也跟着跳入了河中。
　　小清的这具肉身不知因何缘故，非常惧水，小清前世本来会游泳，此时一落入河中，却突然变得心慌意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脚乱噗通，没多久就喝了好几口水。

　　云澹落水的时候就在小清身边，他因为好友的关系，从小精通水性，本来把小清从河里救起来并不困难，但是见小清手脚乱舞的样子，也不敢轻易靠近，要知道落水的人会无意识的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很多人不知道，下水救人的时候被落水者抓住，手脚施展不开，最后反而和落水者一起溺死。
　　所以云澹见小清落水后，并没有直接去救她，而是看准时机，游到小清身后，用左手拖住她的腋下，使她的口鼻露出水面，然后慢慢带着小清游向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