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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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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佟云天带了些特产准备去庞家。早上过来跟老太太请安,二水跟老太太说了要去庞家。老太太忙让带了些各分铺送过来的咸鸡腊鸭、红枣五色豆,装了小半个车子,老太太嘱咐这些让庞家过年用。
云天和二水晌午之前赶到了茅山村。到了庞家门口,二水忙招呼大家搬东西。因歇了年假,庞先生也在家,忙出门相迎。庞先生见老太太让带了这么多东西来,实在过意不去,忙将云天让进屋里来。
玉龙清早起来、洗漱完毕就坐在屋里做针线活。纳了一会儿鞋底,就想起这么多日子没见到佟云天了,不知道他几时能回到。想着想着,玉龙便放下鞋底,走到书桌前,铺开宣纸,打算写点东西,沉吟一番,只写了八个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她又润了下笔,本想继续写下去,又怕别人见了笑话,思量一下便放下笔来。这时,只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弟弟跑了进来,说:“云天大哥来了。”
玉龙一听佟云天来了,慌慌忙忙刚要跑出房门,又折回到床边,在妆奁的镜子里照了一下,捋捋头发,才匆忙走到厅屋。这会儿云天刚走进家门。
玉龙小跑出来,立在墙边。玉龙仔细打量了一下云天:
云天身拔笔挺的站在门内:穿了件藏青色中山装,长裤、黑皮鞋、外面罩了一件黑呢大衣。人变得黑瘦了,更显出五官的刚硬。
云天脱去大衣,递给庞师母挂上,微微侧身看到了玉龙:玉龙穿了一件小青花棉袄,藏青色褂裙,脸也清瘦了些。
两人一照面,倒略显尴尬,不知如何开口说话。庞师母叫玉龙给客人上茶,玉龙忙低头作揖:“您来啦!”便急匆匆的去了灶间。云天还没来得及答话,便见玉龙走了。
庞先生请了云天上座,玉龙慌张地送来茶水,因长辈在场,两人也没有说话。茶水奉上,云天用两指在桌上轻敲两下,示意感谢。玉龙不敢站在厅内,便返回自己屋里继续纳鞋底。
庞先生与云天寒暄一番:问了老太太的身体,又问了家中境况。云天一一作答。庞先生又问了西安见闻。云天便说了西北入冬之后,物资供应紧缺。这次带过去的货物一扫而光。经他这些日子的查访,佟家打算在西安开个分铺。庞先生忙作揖道喜:“真是后生可畏啊,佟老爷能有少爷这样的得力帮手,佟家辉煌在望,祖业后继有人。”
车上东西搬完了,二水和玉玦也进了来。玉玦一听云天在说西安的事情,一下兴致盎然,非要叫他再多说些。因近晌午了,二水催到:“少爷,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云天便要起身告辞,庞先生实在过意不去,忙起身请云天留下来吃顿便饭:“佟少爷,天快晌午了,饿着肚子出门可不行,家中虽只有粗茶淡饭,但还请贵客将就将就,留下吃顿便饭。”玉玦也帮忙挽留,实在是想细听云天这次外出的见闻:“云天大哥,你可一定要留下来,我还要听你讲讲那些事呢。我们家虽是粗茶淡饭,但我娘亲和姐姐的手艺那是了得的,你是见识过的,留下来吧。”云天便不再推辞,答应留了下来。
庞先生要出去宰鸡,便叫上二水帮忙。庞先生留了玉玦在厅屋里陪佟云天:“烦请佟少爷在寒舍小坐片刻。”“请随意。”庞先生和二水去了去。
厅屋里只剩下云天和玉玦了,玉玦对云天说:“天有些冷!云天大哥,要不我们去我姐姐房里,她肯定也想听听你的见闻。走吧。”说完,过来挽云天的手。云天忙问:“这,去你姐姐房里,可以吗?”
“这怎么不可以,我们小门小户人家,没有你们那些讲究。”玉玦便拉着佟云天进了后面厢房,拉开棉布帘子。
玉龙正在那里纳鞋底,见云天和弟弟进来了,慌忙站了起来。玉玦找了张藤椅让云天坐了下来:“姐,我让云天大哥来讲讲他在西安的事,肯定特有意思。”玉龙有些措手不及,有点恼弟弟,见云天正在打量自己的房间:房间很小,一张绣花床,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被套帐幔上都绣着花纹,枕套绣的特别美,是两朵并蒂莲,洁白素雅。梳妆奁、五尺小柜、还有一个书桌。
这会儿庞师母在外面叫玉玦,玉玦应了声:“云天大哥,你等会儿再讲,我一会儿再来。”便出了去。
剩下玉龙尴尬地立着,云天仍坐着。玉龙心想:我的屋子这么小,还不及你卧房的一半。玉龙的脾气总是急躁爽快,见云天还在打量自己的房间便说:“我们小户人家的房子就是小,没什么可以见得人的地方。怎比得了你们家,有什么可看的。”
云天一听,笑了:还是那样的性子。便道:“我可没拿这儿跟我家相比……不过这里还真是跟我们家不同,我还是第一次进姑娘家的闺房。果然感觉不一样。”
玉龙双手不知放在哪里好,便拿起篾娄里的鞋底子继续一针一针的纳着:“倒让你开了眼界,出去外面这么久,还没长够见识。”
云天不想再细辩,见玉龙尴尬地站着,便忙说:“你站着干嘛?快坐下。多生分啊。”
玉龙便在对面坐了下来。
“上次听说你生了病,本想过来看看你。但事出紧急,父亲让我赶去西安,我便急忙动了身,没来得及看你……怎么样?身体好了吗?”云天关切的问。
玉龙答道:“乡下人家的闺女都是粗养大的,哪有那么娇惯。不过是些风寒,早好了。”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瘦了。”
玉龙又回:“你也瘦了些,还黑了些。肯定是四处游玩,乐不思蜀。”
云天争辩:“四处游玩倒谈不上,不过西安的确是帝王之都,自然有些名胜古迹。”云天随手拿起篾娄里另一只纳好的鞋底,只见针脚很密,而且发现玉龙的鞋底与其他人的不一样,她纳的鞋底下面,用黄色丝线绣了淡淡的祥云图案:“这是什么样式的鞋底啊?我怎么没见过。”
玉龙笑了笑:“不过是我瞎绣的。绣些祥云,示意踏云而来,轻快如飞的意思。”
“妙哉,妙哉。你倒可以做奇思妙想先生了。”
“又取笑我。”玉龙脸红了。
云天发现这鞋尺寸特别大:“你这是给你爹做的?”便将鞋底放回篾娄里。
“不是,不是。我给一个好姐妹做的。”
云天笑道:“她倒是好大的脚丫子。”
云天站了起来,踱到了书桌前,目光落在桌上的宣纸上,便随口读出纸上的字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他见那字体虽是玉龙所写,却是刚劲有力。
“这是你写的!”云天抓起纸问道。
玉龙这才想起,桌上写的那句诗。不小心针刺了手,“啊”轻轻唤了一声。
“怎么啦?”云天紧张的问。
玉龙忙尴尬地笑着:“没事的,刺到手了。不碍的。”
云天不敢过去,只见玉龙将手指上的血抹在了鞋底下面。
玉龙这才慌乱站起来去抢云天那张纸,云天忙想躲闪,玉龙伸手去抓,不小心抓住了云天的手,手指相触碰,两人一怔,有电流穿过的感觉,玉龙忙抢了去,藏在背后:“不许乱看别人东西。”
云天笑着说:“我原以为你也就认得几个字,可没想到你字写得这么好看,我都比不上。”云天旋儿又坐回椅子上。玉龙仍站在书桌前。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你还读过诗经。”云天头一仰,“是不是写给你要送他鞋子的那个人啊?”
“没有,没有”玉龙脸更红了,“这鞋子真是给好姐妹做的。”
这会儿,玉玦在厅屋唤姐姐出去。玉龙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云天走到书桌前,翻起那张写了字的纸。又仔细观摩了一下,便将这纸叠成四方形放进了上衣兜里。
玉玦和玉龙进了来,玉龙将热茶水放在桌上。云天便坐了下来,谈起了西安的见闻:大小雁塔、华清池……
玉龙坐在床上,边纳着鞋底,便听着。时不时抬头看看弟弟、又看看云天。云天说起来神色飞扬,让人身临其境,弟弟听的十分着迷。不一会儿,母亲来叫玉龙出去炒菜,玉龙出去了。
摸约一炷香时间,玉龙便进来,叫大家去吃饭。玉玦急忙跑出去帮忙整理桌椅。云天站了起来。玉龙来桌上收拾茶碟。
云天突然想起什么事,从兜里掏出两盒雪蛤膏,两手摊开,伸到玉龙面前:“喏,忘了把这个给你。”
玉龙眼前一亮,忙走近两步,一把抓起这两个铁皮圆盒。旋即,旋开一盒,凑到鼻尖,凝气一闻:“好香啊。”
玉龙走的近,云天也没想往后退,两人立在一起,间隔不到一尺。阳光透过来,照在玉龙脸上,显得皮肤闪闪发亮。
“朋友从东北捎来的,冬天用来搽脸搽手可以防开裂。你留着用吧。”云天一边说着一边这么近的打量玉龙:雪白的皮肤、红润的嘴唇,嘴角弧度、薄厚适中,十指纤纤却圆润饱满,真是赏心悦目,云天看得一时陶醉。
玉龙欢喜的盖上盖子,回头望去云天,原来自己一时疏忽,竟这么近的凑到了云天跟前。四目相望,玉龙忙瞥去一边:“谢谢你。”
“跟我客气。”
云天掀了帘子出了厢房,玉龙急忙收好雪蛤膏,端起盘子看着他宽宽的后背,跟着出了去。
吃完饭,云天主仆起身告辞。一家人起身相送。
临上车时,云天又想起,对玉玦说:“我家老太太让你们过年的时候也去我家热闹一下。她可想着你们姐弟。”玉玦忙答应了。庞家父母忙谢道:“真是劳烦老太太惦记,他们姐弟一定去看老太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