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螺姑娘》老梦

10、第十节

　　第二天大早，云天早早起来，催了二水拿了东西，本打算去茅山村。谁知父亲唤了他去，有要事让他去办。云天便打发二水去了茅山村。
　　佟润轩从西安回来的朋友那里听说：入秋后西边的生意好做，像西安那样的地方入了秋没有了上好的茶叶和黄酒。佟老爷当机立断，让云天带上三辆车的货物运到省城火车站，包节车皮运去西安，找朋友介绍的商号销出去。佟老爷道：“你去了且不用着急回来，顺便去摸访一下那边的销路。”
　　云天忙赞同道：“爹爹高瞻远瞩啊，咱们的货在我们这鱼米之乡，是多见的很，常年的销路虽然稳定，却不是长远之计。我们去那奇缺我们货物的地方，自然有“囤货居奇”的功效，怕是会供不应求。”
　　“切莫妄喜，先去看看。你这次带去的货如若万一销售不动，就折价清掉，千万别再带回，也算收点经验。”老爷嘱咐。
　　“儿子谨记！”
　　“你去总号里挑两个得力的伙计，再带上勇生，一路上有个照应。搬货运货就雇些当地的人，便是了。”
　　云天应了。
　　佟老爷又说：“你到省城顺道去看看云志，看看他最近在学校做些什么。我原本没打算将生意打了出去，只是你们兄弟两人都出去念了书，都是长了见识的了，我有了左膀右臂，自然敢放手去搏一搏。”随即从柜子里亮出样东西，“云天，你学的是军政，这东西你可见过？”
　　一把黑漆呈亮的驳壳枪，云天抓在手上，比试了一下：“好枪！”
　　“把它带上，留着防身。”
　　云天把枪揣在怀了，点了点头。
　　云天从学校回来后，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忙给家里大人们告了辞，收拾行装，带了人和货物出发了……
　　玉龙见二水送来药和补品，又知是老太太和云天让送来的，心里自然高兴了，只是没见到云天过来，还是有些牵挂。她这一病便歇了十几天，人一歇下来，倒有起心事来。
　　转眼冬月到了，天渐渐冷了。庞先生忙着给私塾的孩子们准备年考，弟弟今年要考县中，家里的活都落在了玉龙和母亲身上。
　　谁知佟家老太太派人来接云龙过去，还让带玉玦也过去。玉玦本想待在家里温书，但庞先生倒是开明，说去玩上一日也无妨。
　　姐弟俩开开心心的去了佟家。
　　佟家上下又在说：田螺姑娘来了。姐弟俩去了老太太那里，玉龙焚了香拜了田螺。大家都陪着老太太又整整乐呵了一天，因玉玦还要回去温书，不便留宿，两人傍晚才离开。
　　玉龙在佟家见到了萍萍，她见萍萍比以前健壮了些，心里开心的很，两姐妹相见甚欢，趁老太太午觉时，两人聊了一会儿：萍萍现在在佟府做杂活，衣食无忧，每月还有几吊钱，她爹知道了也才来过一次，得了一块大洋便走了，府上实在森严，她爹自然是进不来也不敢进来。
　　玉龙一直在想怎么一整天都没见到佟云天，姑娘家又不好意思开口问。直到二水出来套车送他们，她才得知云天半个月前就去了西安，要个把月才能回来。玉龙一下子担心起来：离家那么远，佛祖可得保佑着。若是生了病或是遭了劫，那可怎么办。
　　又过了一个月，到了腊月。
　　玉玦过了年试，发了榜：他考学考上了县中，还是县中状元。一家人都高兴极了，想着再过几年就能送他去省城上学。
　　玉玦想去佟府，玉龙便应了他，带他去了佟府。老太太看姐弟二人来了，十分开心，虽离腊八还有几天，却吩咐厨房提前做起了腊八粥来。
　　腊八粥上来了，里面放有：花生、大豆、蚕豆、芸豆、红豆、黑豆、玉米、青菜、白菜、荸荠、油豆腐、肉丁、虾米和白米粥。
　　厨房呼呼地煮上一大锅，主家和下人们都吃的开开心心。
　　老太太听到玉玦考了县中的状元，十分赏识，恰好云志也放了年假在家，忙让云志陪着玉玦到处转转。太太见老太太特别高兴，便也忙前忙后的跟着。倒是没见到姨太太过来。
　　玉龙想着姨太太怕是和老太太、太太不睦。但也没做细想，每次来府上总还去问候一声。
　　中午吃过饭，老太太硬要留玉龙姐弟住下，还是留宿在云天院里。等老太太睡下，玉龙便帮着去铺晚上的床铺。
　　见到二水，问他：“大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就这三四天了。前几日送过信来说是腊八前到家。”
　　玉龙突然想起这家人都忙，便问：“大少爷屋里最近没人住，可曾打扫啦？”
　　“我们隔三岔五就去扫一下。”二水答道。
　　“床单被褥可曾洗过？”
　　二水脸红了，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大少爷不在家，我们不敢进屋乱动。”
　　玉龙忙说：“那怎么行，这都一个多月不在家了，床单被褥就是放着也都沾了灰了。”
　　玉龙径直走到云天屋前，让二水打开了门。她进了屋来，用手摸了摸被子，感觉上面有了层浮灰。便二话不说，直接将被面拆了下来。
　　二水忙拦着：“玉龙姑娘，你这是干嘛？少爷可没让拆啊？”
　　玉龙说道：“不妨事的，有什么错，让他找我来！这都多脏了。”
　　玉龙随即便不理会二水了，又动手拆了被单，床帐，抱去洗衣服的房间，打了井水泡上，打上洋皂。洗了被单床帐晾在杆子上。又打来水，进屋擦了桌椅板凳。连字画上、书本上的的浮灰都掸去了。
　　第二天，玉龙又将棉絮抱出来晒了，将干净的被面缝了起来。二水立在旁边是一点也插不上手。玉龙将屋里弄得干干净净，才准备离开佟府回家。
　　临走时，遇上萍萍。萍萍问玉龙：“最近可忙？”
　　玉龙说：“入了冬，活少了许多，地里基本没事，只在家做些针线活。”
　　萍萍一听高兴了：“太好了，玉龙姐姐，我不懂做针线活，你要是有多的辰光，可否帮我做双鞋。”
　　玉龙忙答应下来，问她做多大尺码。萍萍给了她一个草标，玉龙一看尺码好大，是男人的鞋：“萍萍，你是做给谁啊？”
　　萍萍一下脸红了：“这是做给我爹的。我爹虽打过我，却不是恶人。我娘走的早，他都好些年没有新鞋了。”
　　玉龙见萍萍这么孝顺，答应这便回去做，下次过来带给她。两人高兴地分开了。玉龙玉玦坐了马车回去了。
　　回家路上，玉龙才意识到自己真是鲁莽，不知哪来的勇气去拿了男人的被褥还拆了洗了又缝了起来，当是自家的一样。要是云天不介意还好，若是介意起别人弄了他的东西，自然要责怪的。这会儿想想都难为情，对自己是又羞又气。
　　没过两日，佟云天真的回来了。生意做得很好，收回一大笔银元，还给大家带了一堆好玩意儿。云天因路上奔波，晚上便没有出去，吃过夜饭，便沐浴更衣完准备歇息。
　　佟云天回来了，二水也特别兴奋，喋喋不休的说了家里头这个把月的事情。最大的事情莫过于：田螺姑娘来了府上两次，老太太十分开心、云志少爷回来了、庞姑娘的弟弟考上了县中，还是状元……
　　云天一直在整理自己箱子里的东西，等二水讲完。二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少爷，你先歇息吧。玉龙姑娘前两天过来，把你这屋里里里外外擦了一遍，我想拦都拦不住，你这被褥还是她帮你拆洗的，里面也晒过了，连床帐都洗了，你闻闻香不香？”
　　云天一听，忙停住了收拾箱子。伸手摸了摸洗过的被子，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发出来，他轻轻抿嘴笑了一下：“我说你们这些懒鬼，这些日子肯定把这里弄得乱起八糟，怎么回来一看，倒是一尘不染，原来是喊了别人来弄得。”
　　“是啊，你看着连这书柜连那字画上都没有灰！”
　　“你先下去吧，我歇息了。”
　　二水走后，云天熄了灯，躺在床上，静静地抱着暖呼呼的被子，感觉像抱着一片轻柔的白云，笑着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