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3张陆]朔望斋秘闻录》wozhijian

8、第 8 章

　　牡丹镇名不虚传，满园国色，四邻天香。
　　张凯枫见宋屿寒边走边叹，心里不禁嗤笑：莫非又要文艺青年了。
　　这镇子他不曾来过，只听说已被妖魔军攻陷，却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牡丹花神”镇住。镇民全都变成亡魂，白日看似与常人无异，其实已经无知无觉，夜里都现了原形，到处鬼魅丛生。
　　不错，正是他亲自定下侵攻中原的计划。若是陆南亭现在知道，今后葬送这满镇居民的罪魁祸首便是他，恐怕立刻就得拔剑了吧？
　　他心中没来由得不悦起来。
　　陆南亭同路边那小贩打探起叫“墨文君”的冰心大夫，那小贩麻利指路，不忘兜售他据说是牡丹镇特产的小吃；一旁的红衣小女孩哈哈笑着拍手，围着他们问“大哥哥从哪里来呀”。宋屿寒很是和善，去逗那小女孩：“我们从天上来呀。”
　　日头已经西移，暖晖之下这些笑容都有些隐约。
　　张凯枫猛地惊醒，原来这些都是幻象。原本他的陆师兄不会带他来这儿，自然也不会看见这些人的笑脸。
　　陆南亭问好了路，手上已是拿着牡丹镇特产。将两份分给两个孩子，还有一些则包好收进行囊中，想必之后是要给西陵城那两个的。
　　他牵起张凯枫的手，一旁的宋屿寒看到，不动声色地拉住了陆南亭的袖子。后者愣了一愣，轻笑着去牵他的手。
　　张凯枫看在眼里，面色又冷了几分。

　　一路上宋屿寒问这冰心门人的来历，一听说是在这牡丹镇济世安民，施惠于百姓的良医，他便点头。“冰心门人大多慈悲心肠，常常免费救治贫苦百姓，实在是八大门派楷模。”
　　陆南亭也有几分感慨：“弈剑中人虽然也做些斩妖除魔行侠仗义的事，但各个都自我自在，不过是路见不平、顺手而为；不像冰心堂，真正是门派上下以扶持百姓为己任。”
　　到墨文君处，在门外报上名号，门吱呀一声便开了。墨文君笑迎出来，口称久违久违。
　　原来陆南亭某次行侠仗义，不慎受伤，幸好墨文君路过，妙手施针，把他治好。之后二人也偶有来往，算是君子之交。
　　将两个孩子来历介绍一番，又说明来意，墨文君轻轻一笑：“原来是那件事。那男的自己作孽，但是老父可怜，也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那女孩子心性刚烈，已无生趣，我那时也几乎救不回来，还是有人塞了我一件宝物，让我得以替她吊命。”
　　“如今那宝物在那人手上，你们只需回西陵城中，将我几句话带过去，便可了结此事。”
　　张凯枫皱起眉来，这墨文君几句不清不楚地话，便想打发他们去跑腿。陆南亭却二话不说，拱手作揖：“原来如此，想来墨兄已有了周详安排，却是我唐突了。”
　　“哪里，陆兄侠义心肠，墨某佩服，”墨文君打趣，“况且还省了我的脚程。”
　　二人相视而笑。再说了两三句闲话，陆南亭便告辞了。
　　走出墨宅，先前那红衣的小女孩又跑了过来，叫他们下次再来看她。宋屿寒满口答应。
　　只是，哪会有什么下次呢？

　　事不宜迟，三人又回了幽槐坊，再次登门拜访——这次访的，不是那殉情的姑娘，不是那负义的书生。
　　却是那位富家千金。
　　“墨大夫说，时辰已经到了，该停手了。生气已经吸够，女孩不日就可转醒。若再继续，恐怕那书生再无活命可能。”
　　那千金挑着眼角，云鬓金步摇轻动。
　　“那样负心薄幸的男人，死了活该。”
　　这话也是墨文君预料了的，陆南亭道：“墨大夫还说，便是那男人不义，诱饵也是你下的。”
　　她终于冷哼一声：“知道了，我停手便是。”又喃喃自语，“但愿经这一场生死劫难，她能把那臭男人忘了。”

　　向老丈隐去其中隐情不说，只说了冰心堂大夫诊断，很快便可好转。老丈将信将疑，但见他们风尘仆仆，似是奔波了许久，也不好再说什么。
　　张凯枫见他们奔波许久，这个老丈虽然道谢却也是诚意无几，不由得怒从心起。
　　出来便问：“师兄，这些人庸庸碌碌，更有居心不良的，他们的闲事，管那么多干什么？”
　　陆南亭顿了顿，正色道：“凯枫，即便是那些寻常人，也有喜怒哀乐，有幸福痛苦。他们的欢乐与幸福，却比我们的要脆弱许多。我成为弈剑弟子，乃是天幸；如果机缘没有落到我身上，谁知道我是不是他们中平凡一个？谁知道我会不会也有落难困窘之时，渴盼别人来帮我？”
　　宋屿寒也插话：“陆师兄，我有个想法，也不知对与不对。我们八大门派风光无限，逍遥自在，其实何尝不是因为普通百姓的供养呢。即便是要为自己和门派着想，也该善待他们。”
　　陆南亭点头。
　　张凯枫反倒笑了。

　　他也曾听说，他这个陆师兄总在悔恨。他曾质问陆南亭，十八年前君何愧，然后恶质地欣赏他面色发白、无言以对的为难样子。他因此想过，若当年事重来一次，陆南亭是否还会放手。或者若让陆南亭多考虑一刻钟，他是否还会放手。现在看来，是自己幼稚了。
　　陆南亭或许悔恨，却不是悔恨于那一刻的选择，而是悔恨于对不起当年的张凯枫。
　　他们看着的地方总是不同；反而是眼前的宋屿寒，总与那人看到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