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恩》笨笨8368

2、客人

　　刘蔼生本以为日子便这样过下去了。

　　那日，他从镇外的村庄收租回来，刚进门就听见公公斥骂葛槐的声音。

　　乡间俚语，有大半他听不懂，却也能明白是他的“夫君”又逃跑去找连长了。

　　小镇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周围都是穷村子，最近的一座城镇也要一天的马程，这还是熟悉道路的，若没经验，非常容易绕到哪个村子里去。

　　刘蔼生笑笑，回身吩咐下人关门，别让镇里那些碎嘴的听见。

　　年轻男人总是这样，喜欢追逐，喜欢浪漫，过几年就会好了。他总这样对自己说。

　　他的婚姻生活就是数日子。要过一辈子，分分秒秒都记着，偶尔翻翻旧账，原来已过了这么多岁月，真是幸福啊！

　　这种幸福，葛槐无法理解。

　　他看不惯成天死气沉沉的刘蔼生，那件万年不变的米白长衫就像一个封建社会的大套子把刘蔼生套住，没半点鲜活气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也只有这个落后的镇子还视之为不可违抗的规矩。

　　葛槐原本对这场父母威逼之下的婚姻就极反感，只刘蔼生那温温柔柔的样子让他发作不出，这次出逃被抓似乎把他心里的火全勾出来了！

　　打人、嫖妓、赌博，他就像一个要不到糖的小孩子一样变着法儿胡闹，用自己当做筹码要挟自己的父母以达到和离的目的。或者，在他看来，这也是在折磨刘蔼生。

　　但是刘蔼生真的全不在意。他每天依然安静温柔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孝顺公婆，打理家务，闲来会去小镇附近的村里教书，日子过得极安然。

　　葛槐夜不归宿时，他便坐在那张新婚之夜葛槐趴过的桌子旁抄书，每抄一本能为村里的小书塾省下两文钱，十本大概就相当于一个孩子半年的学费了。

　　“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性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摇曳的烛火时明时暗照在纸上，沾上墨汁的笔尖软软划过，是清楚的楷书，不甚漂亮，但格外的温润柔软，因为他的心本是这般温凉如玉。

　　“夫人，外面有个汉子找你。”

　　刘蔼生放下笔，看看墙上新潮的钟表，十二点整。这时候怎会有人找他？

　　“是什么人？”他打开房门，问看门的仆人。

　　“是个庄稼汉，说是欠您恩情。”

　　恩情？刘蔼生微微皱眉，看向黑沉沉的二老的房间，叹气道：“你让他进来吧。把你兄弟叫起来，我不大安心。”

　　葛大娃和葛二娃是以前买棺材的那两位老人收养的孩子，除了总不着家的大少，是葛宅唯二能打架的了。

　　“不要我叫他明儿再来？”葛大娃听刘蔼生这样说，心里也犯怵。

　　“万一人家真有事呢？快去吧，别怠慢了。”

　　刘蔼生挥挥手打发大娃去了。

　　他自己走到院子里，点了烛火，在大槐树下的小石桌上布了些干果茶水，便坐在这里等。

　　夏夜的风有些冷，他坐在冷冰冰的石头凳上，头一次记挂起葛槐来。那人跟个火炉似的暖和。

　　大娃二娃领着客人很快来了。

　　刘蔼生站起身迎上去，在昏暗的灯光下打量这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