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恩》笨笨8368

1、婚嫁

　　刘蔼生嫁给葛槐时只有十四岁。若是女儿，当是含苞待放的年岁，对一个男子，却是悲哀。

　　刘家欠了葛家老太爷的救命之恩，这便巴巴的用一个活生生的儿子来还。

　　葛家大少三媒六聘，十里红妆，娶他过门。

　　父母以为他会反抗，但他没有。

　　他顺从的穿上鲜红的嫁衣，面对念念叨叨的喜娘只低眉淡笑，登上花轿被送进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的家门，作为夫人。

　　拜别父母的时候，刘蔼生听见母亲在哭，若他是女儿，此时应当拥母而哭才显出孝道。

　　好在，他是男儿，没有那么多眼泪。

　　葛家来问婚礼要求的时候，他只要了一方红盖头，此时被父母蒙上，遮住他的脸，也遮住他的眼。

　　原有在花轿中扔扇子的礼节，但刘蔼生忘了，那象征坏脾气的扇子就这样和他一起被抬进葛家。

　　接下来是怎样的呢？

　　刘蔼生只记得有一只带茧子的手拉住他，拉他进葛家的门。这是一只有仙法的手，一碰上，刘蔼生就心跳如雷，满脑子除了“夫君”二字什么都忘了。

　　原以为不在意的，堂堂男儿，哪里需要什么夫君？可大概是这氛围，满屋子的宾客，满目的艳红，惊了他的魂儿，突然醒悟——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就这样报恩的定下了？

　　无奈，期待，搅和在一起，成了一团浆糊。

　　唯有拜堂时刘蔼生脑子一激灵，认了，俯下身认认真真的磕头。

　　他对于自己的伴侣是没有标准的，唯一的概念就是葛宅看门的那俩老头。花白了头发，相携挪到他家的棺材铺，颤抖着从衣兜里掏出几个大钱，原想买两具棺材，又念叨着俩人死后要隔块木板，不大好，就只买了一具最大的棺材，走时还抱怨着，死了仍要俩人挤那么小的地儿，下辈子也没大房子。

　　刘蔼生不知两个男子的夫妻该是怎样，只想着，夫妻要过一辈。

　　礼毕，刘蔼生进了洞房，葛槐在外面应酬。

　　洞房并不是满目的红，仍是白花花的墙，只贴上了喜字，桌上铺了红色的桌布，放了个小篮子，也用红布遮了。

　　还有红艳艳的床，雕花紫檀木的大床，铺着龙凤被，撒上了各式喜果，便是今夜的归宿。

　　刘蔼生在这张床上坐了半夜，后来实在倦了，揭开盖头和衣睡了半夜。早晨一睁开眼就看见，他的新郎穿着白色亵衣，趴在殷红的桌上。

　　一夜，便这样过去了？

　　刘蔼生觉得自己该怒的，心里却没半点火气。

　　这场婚礼，早在拜完堂后就是结束，最后的同床，他已不在意。

　　所以他小心将不省人事的葛槐抱到床上，仔细不被喜果镉到，盖上被子，不忘细细掖好被角。

　　这是他的伴儿，死后要搁在一个棺材里的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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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刘蔼生是怎么认出新郎的？

　　很简单，他认得那只手。

　　大而有力，手上有练枪留下的茧子，在这座平静的小镇里，是头一份。

　　刘蔼生嫁过来才知道，葛槐小时候被家奴偷走，原是去当了兵，上月才因犯了军纪遣送回来。

　　葛槐爱他们部队一个英武的连长，爱得死去活来，刚回家就要去找他的连长，跑了十几次。葛老爷拿这倔儿子没办法，总不能一只派人看着。他和婆娘一商量，都觉着让儿子赶快成婚的好。

　　为了成婚，这两个性子南辕北辙的孩子就成了婚。

　　葛槐是个白净但高大的少年，开朗直爽，心眼不坏。每天五点半钟就像上了发条的人偶似的从床上蹦起来，精神抖擞的在院子里打军体拳。

　　这时候刘蔼生就打壶水烧热了，自己搬个小凳坐在旁边，肩上搭着毛巾，手上做些缝缝补补的活计。待葛槐打完拳，水也温了，正好把毛巾浸湿了擦身。

　　葛槐一块块腱子肉浴了汗和水，在夏日的朝阳下白得晃眼，那鲜明起伏的形状是打小生活在保守家庭的刘蔼生从没见过的。

　　每回给葛槐擦身，他都是一阵脸红心跳，手下的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擦拭神庙里的山神像一样，不为其珍贵，只为倾慕。

　　自那日婚宴之后，两人虽各自无措，一刚一柔倒也相处得来，平日也不会刻意分床而居。不过逾矩的事却是没有的。刘蔼生看出葛槐不愿，自不会勉强，只道过几年便好。

　　夫妻夫妻，哪有婚后几年才办事的？

　　刘蔼生在这方面不甚了解，旁人说与他听，他也垂头避了去，总觉不雅，不能宣之于口。

　　久而久之，镇子里反而传开葛大少婚姻美满，新妇害羞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