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韶光不再》夏纪

6、Chapter 6 遇见·meet

　　立海大新辟的美术画室里，南墙被一座巨大的落地窗所覆盖。每天下午部活的时候，正是采光的好时候。

　　我将画架摆在通透的玻璃质落地窗前，日光就顺着留白的画纸缓缓的攀爬，慵懒的趴在艳丽水灵的色彩上，将死气沉沉的色彩淡出灵动的光晕。

　　可我，总有能力，亲手毁掉这些充满诗情画意的画面。

　　此时此刻我正歪着脖子，左捧调色盘、右执小毫笔，惊呼一声：“幸……幸村学长！啊啊啊啊！快点帮帮忙啊！头发头发！”

　　我斜睨着从耳鬓处散落的发丝，一个劲的干着急。对，我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既然如此，我又怎么可能用我五颜六色的手指来碰头发！

　　只见幸村学长不缓不急的直起身子，微微前倾，修长的手指在我的视线里轻轻一晃，耳朵就立马‘清净’了。

　　“谢谢学长。”我小心翼翼的点点头，识相的及时闭上嘴。因为刚才幸村学长探过身子的那一刹那，温柔精致的面孔凉薄如水，似是飘起一种无形的张力，让我愣在原地，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根据我的八卦敏感度，能将淡漠演绎的如此深入人心，这说明……幸村学长摊上大事了！

　　听说最近网球部不太安宁，后援团女生甲乙丙每天都在谈论关于一个女生如何疯狂的倒追幸村学长的八卦。可见，就是被立海大疯狂的粉丝们美誉为‘神之子’的幸村学长，对待这样的问题也不免会头疼脑热。

　　“怎么了？”幸村学长突然从专注的作画中移过视线，柔声问道。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想事情的时候发呆的毛病又犯了，“啊……没事没事……你继续……继续……”我装傻。

　　幸村学长安静的冲我笑了笑，我立马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那温润的眼眸已经瞬间传递了万千信息给我：你刚才在想什么？该不会在犯花痴吧？诸如此类。

　　谁又敢说，优秀的幸村学长没个小自恋呢？作为回礼，我也冲他笑了笑，不过估计这个尴尬的笑容、拙劣的演技，一定会更让他断定，我刚才绝对没在想什么好事！

　　余晖打在那一袭瘦削的背影上，扬起落寞的尘埃，这一天，我都忘了，赤也拎着我的书包在美术画室门口等我。

　　部活结束的时候，我们回家的那条路上，夕阳的又将神奈川的大海泛起绮丽温柔的色彩，像是回到起点一般，竟是如此平淡。

　　感谢山崎莘的一句话，让我彻底看清自己，看清我们彼此之间究竟存在怎样的意义。

　　“哎……千纪！”正当我愣神的时候，赤也却突然叫起我的名字。“你……你……你是不是喜欢部长那样的……”问着问着，他的声音却淡了下去，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耷拉着脑袋。

　　我猛然抬头惊讶的望着他，纵然平日里与他斗嘴巧舌如簧的我，现在，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用这哑口无言的十秒钟时间里，飞速运转大脑，他到底是从哪里得来这一点科学根据也没有的结论的？

　　“果然……”他见我良久不回答，竟淡淡的笑了。可是，这样的笑容，在我眼里异常刺眼。我何尝不能捕捉到他目光间的失落，这一刻，我好想抱抱亲爱的赤也，好想告诉他，亲爱的，我懂，我都懂。

　　可是，亲爱的，为什么你的情商在这一刻掉进了负无穷呢？

　　我连忙打出一个×的手势，严肃认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显然被我这奇怪的举动给吓到了，一不留神后退了一步。

　　“你在胡说什么啊！幸村学长是很好，可我也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好不好！”刚说完这句话，我瞬间觉得有一团火在我脸上滚来滚去。

　　“啊哈哈……是这样啊。”他抓了抓丛生般的黑发，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话里有话，我轻轻的松了口气。

　　“千纪你看！”突然他的目光‘蹭’的一亮，指着前方的甜品店兴奋的说道：“你不是最喜欢吃这家的蛋糕吗？今天好像有限供的，我去给你买吧！”我看着他就差流口水的样子，就瞬间明白了，是他自己馋的吧……

　　不过，当我再抬眼去望着那家甜品店硕大的招牌的时候，我被那用美味奶油堆砌而成的名为蛋糕的东西，给恶心到了。

　　我永远忘不了上一次，那十盒哈根达斯冰淇淋蛋糕给我的胃造成了多大的阴影。以至于我现在看到蛋糕一类的东西，胃里都不由的一阵翻江倒海。

　　我捂着嘴差点就干呕起来，支支吾吾的答道：“不……不用了……我恶心……”

　　可是赤也，我也同样明白，你总是记住了我每一样喜好，你总是会默默地，不着痕迹的，关心我的一切。

　　“怎么了？你不是对蛋糕从来都没有抵抗力的吗？”他收回垂涎的目光，搂过我的肩膀。蓦然间，我眼中的景色愈渐模糊，恍惚乘着流淌的时光，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看到了小时候的赤也。

　　那个时候，他也会大摇大摆的搂着我的肩膀，不过……他是为了和我比身高，防止我踮脚尖，所以要压住我的肩膀……

　　可现在的赤也，已经长高了，比我高了，再也不会和我比个子了。他还是会搂着我的肩膀，骗我说他腿疼，让我心甘情愿的上当。

　　“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我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流氓呢？”我嘴上唧唧歪歪的抱怨，却并没有推开他，虽然我有点不好意思承认，但是这样真的很温暖。

　　“啊？我怎么觉得，我只对你一个人耍过流氓呢？”他很认真的抓了抓后脑勺，瞪大了墨绿色眼睛，一副纯良无害的冒问号的萌样，好像是我非礼了他一样……

　　我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最后，还是不可抑制的在他怀里笑成了一团。

　　这轻浅的依靠，一如我所眷恋的倾雨夏花拥抱着远方的风景，我愿就此沉溺。可我从没想过，今天过后，还会有什么，在未来等我。

　　如果不是天作铅色暗云翻涌，庞大的阴影笼罩吞噬掉了仅剩的温润的色彩，我还以为今天就是普通的周末，我还以为，我一辈子都能像昨天一样。

　　一如既往的早晨，我低着头专心的对付着盘子里的起司面包。父亲就坐在我的对面，巨大的全英文版华尔街日报将他一丝不苟的脸庞完全遮住，看的我头都疼。

　　妈妈一边煎蛋，一边从后厨探出半个身子，说道：“对了，千纪，今天刚好是周末，你就好好收拾一下行李，明天早上的飞机。”

　　“哦……啊？”我猛地一抬头，只觉得一阵眩晕，直到我面前那些奇形怪状的英文彻底恢复歪七扭八的面貌，我的大脑终于开始正常运转了。

　　“是要出去旅游吗？”我不得不怀疑大人的脑子也有抽筋的时候，开玩笑，这个时候出去旅游，长谷川老师一定会拆了我！

　　“怎么？我没给你说吗？爸爸由于工作调动要迁到加拿大去了，我记得我那天要给你说来着……”

　　这次，我真的要怀疑，应该是我的脑子抽了。

　　我狠狠的将起司面包摔在盘子里，很显然着面包不打算给我面子，软趴趴的飘到了盘子上，悄无声息。

　　“我不去！”

　　妈妈端着煎蛋轻轻的放在我面前，连一个诧异的眼神都不愿意丢给我，就好像脸上贴着笃定我任何辩驳挣扎都无效的红章。

　　“爸爸妈妈都会去，你不去，谁来照顾你？”

　　“我不管！我就是不去！”我顺手将刚落桌的煎蛋推得远远的，以示抗议。

　　“不许任性！”突然我面前的报纸撤退的无影无踪，冷不防只剩下父亲那一张冷峻严肃的脸，我惊得连动作都有些停滞了。

　　从小到大，我最怕的就是父亲的不苟言笑，直到三岁还经常被他这样一张写满了‘死神来了’的苍容吓哭。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我不想再妥协了。

　　“我不会走，我不走！”我提高嗓门冲着他们一字一顿的大喊。第一次，我敢豁出小命，这么直白犟嘴。我想我的脸上一定写满了伟大的反压迫大字报般的愤慨，并且为了拒绝一切批斗，我迅速离开了饭桌，冲出了家门。

　　天际里肆意扩散的阴云不知所谓的徐徐涌动着，骤然间落雨倾盆，打破了懒散阴郁的格调，突然间，世界就被淹没的太深沉。

　　毫无征兆的，我的耳畔被万分充沛的雨水轰鸣，凝结的雨刀丝毫不留情面的摩割着我的神经。

　　为什么，我想哭。

　　我像是丢掉了所有眷恋，义无反顾的开始奔跑，疯狂的迎着海潮般倾倒的雨幕奔跑，像是想要丢掉什么，又像是在倾尽全力的追赶着什么。

　　接踵的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千丝猛雨像一张无形的网，想要欺蒙的我的双眼，想要冲淡方向，想要将我留在原地。我都没有办法停下，我突然开始恐惧，就这样一瞬间的时光，就会失去恩赐的一切。

　　可是，我累了，跑不动了。

　　我看到巷道里不远处四通八达的十字路口，没有任何指引，像一个迷宫的入口，飘渺莫测，而我，只能站在这个没有选择余地的路口，盼望着尘封的隐路能褪去无形的铜墙铁壁，尽管我再清醒不过，它终究只存在于我的臆想里。

　　只有我太傻，还以为，上天会眷顾我。

　　清澈的雨帘里，化去了一切交织的色彩，只留灰暗苍白单调的浮动。

　　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在向我这里移动，一步步，愈来愈近，没有悬念，是我熟悉的一切。

　　蓦然间，我不顾一切冲进了他的怀里，然后紧紧抱着他。他显然有些措手不及，手忙脚乱的将方才举在头顶遮雨的外衣披在我的肩上顺势抱住我。

　　赤也，是不是，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这样抱着你。

　　我好像忘记了眼泪怎么流，它就像是混在雨水里的温热的绵吻，被冷静的浇透，直到，我再也感觉不到滴血般温存。

　　这场雨像是悲鸣的盛宴，少了欢歌笑语，少了诗情画意，纳入刀枪剑雨般的难舍，精准的刺进我的心脏，奋力的雕琢出一个千疮百孔的分别。

　　“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他的语气温热却小心翼翼，让我都能想到他好看的眼睛里浸透着纯挚的关心，那么让人心疼。

　　所以，我又怎么敢告诉他，我要走了，无论如何，我都要走了。

　　“除了你，还会有谁欺负我呢？”我使劲的将哽咽吞进肚子里，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为我的哭泣而手忙脚乱。

　　他却照旧的慌忙无措，安慰着我：“啊……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再也不和你吵架了，一定会每个月定时给你买蛋糕……可是，你别在淋雨了，如果生病了怎么办？”

　　我用力的点点头，不敢说话，我怎么能让他看到一个泣不成声的我。

　　他轻轻的揉了揉我的头发，他还说：“别哭了，我会难过。”

　　“我会心疼。”

　　我终于再也没有办法抑制这阵阵的侵袭着心脏的痛楚与颤抖，交织着杂乱无章的雨声，嚎啕大哭的声音在这场不知什么时候散场的雨宴里，显得如此单薄和孤寂。

　　赤也，你不问我为什么哭，却只懂得用温暖慰藉着我的失落与伤心。

　　“如果……有一天……我突……突然不见了，你会不会忘……忘了我？”我抽泣着问着他，连断句都那么勉为其难。

　　我需要的不是一个答案，而是，能将现在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刻在心里。

　　“怎么会呢？傻瓜。”我仿佛听到他缱绻在凉薄中笑意，将轻柔的温暖划进我的心里。

　　“因为，你在我心里。”

　　我好像再也没有办法挣脱这转瞬即逝的一切，每个字每句话都像一层坚固的枷锁将我禁锢，让我心甘情愿的画地为牢。

　　我想，我再也不会遇见第二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