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佳木余音

5、试炼

　　自流岚走后，苏昭的身子也大不如前，病虽好了，却还是虚弱了许多，那时叶九总以为是流岚的死带给他打击太大，而这个源头又是因她而起，即使这样，苏昭却也并未责怪她，平日里对她却很是照顾，她便想，她叶九可不是什么不懂知恩图报的白眼狼，便下了决心，从今往后，像流岚那样跟随公子昭，至死不渝。即使她取代不了流岚，也要全心全意的对他，哪怕是…被利用。
　　想着苏昭每晚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做固定的事，她便专挑了岳梌不在的时间，她知道苏昭看书的时候从不喜欢别人打扰，于是抱了一坛子酒从后门溜到了正殿。叶九看见琉璃罩子遮得严严实实的灯光下苏昭微向前弓着的身子，弯了嘴角。自从知道她怕火，苏昭便命人用无比贵重的琉璃罩子将雁回宫每一处的烛火都罩住，因为用这样美丽的五色光掩盖了跳动的火苗，她便不会怕了。她将坛子藏在身后，悄悄走到他案前，苏昭应该早就发觉了她，却并没开口，直到她抠不住那酒坛子，只好将坛子往他案上一搁，苏昭抬了头，皱着眉看她：“做什么？”叶九笑了，再没有以前的虚伪木然，笑容里都是信任和真诚，她从没对他这么笑过，他不由一愣，便听她朗声道：“公子，叶九打算从今日起完全为公子所用，做牛做马，在所不惜。”他看着她，没有出声。叶九一边揭开坛子盖，一边解释道：“我娘的家乡北溟有一种说法，立下誓言的时候一定要新开一坛陈酒，喝下去的酒就是永不改变的承诺，我知道公子您现在身子不好不可饮酒，叶九便只拿着坛子来，在您面前喝了，便是立下誓言，往后刀山火海，定不辜负！”说罢便捧起酒坛豪迈的灌起来，苏昭从没见过哪个女孩子像她这般喝酒的，皱了皱眉，道：“可以了，既然这样说，喝两口就行了，难道你是想醉死在我这里？”叶九放下坛子，笑了，“这么说，公子是同意了吗？”苏昭道：“你做的决定，我有何不同意的？”许是因多喝了几口的缘故，她的胆子开始大起来，直接越过座椅伏到他桌面上，距离很近，似乎闻得到那一丝冷梅香气，她深吸口气，问：“公子你用的香真是好闻。”他将身子向后靠了靠，与她拉开些距离，知道她是微醺了，却还是漫不经心问出来：“你…不怕我会利用你？”她望着他的眼睛，明明带着笑意，却又真诚得凄凉：“怕，怎么会不怕？可你救了叶九，那样即使被利用，也要甘愿。”公子，因为你救了叶九，从绝望和痛苦中救出了她，你感动了她，带给她新生，让她突然有了，想要活下去的冲动，那样，即使害怕，即使不愿意，也要坚持下去啊。
　　叶九更加发奋的练习，她觉得她的召唤力已经可以帮助公子昭办一些事情了，便央岳梌分一些事情给她练练手，岳梌禀报了苏昭，苏昭笑了一笑:“这样也好，就让她去吧。”岳梌犹疑道：“可是公子，叶九她还…”苏昭道：“没有哪一个是…第一次上战场就定会赢的，她也应该练一练了，你到时在暗中盯着，实在不行就出手，定要护她周全。”岳梌点了头正要离去，便又听公子昭道：“记着，不要叫人看到她的容貌。”岳梌道了声是，便去安排了。苏昭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是时候该让她出场了呢。
　　二月初，叶九接到了第一个任务，刺杀西岳安插在皇宫内的奸细——总领内监王福。叶九易容改装成太监混入皇宫，与小太监们一起同吃同住了多日，硬撑着未露出破绽，初来乍到本就受欺负，人家更看着她弱如女子便什么招数尽使在她身上，叶九也是吃过苦的，从小没被少欺负过，咬咬牙也挺过来，直到月中一次宫宴上，她趁机使招骗王福到一个偏僻的院落，借口后妃挣执之事要禀报皇上，看大家忙于宫宴不会注意到这里，便暗中召唤无形虫引蹿入王福体内，因为这样即使被人发现他死亡，也会以为是旧疾发作，不像刀剑之伤会被疑为暗杀，可她却忘了，既是别国奸细怎会如此轻易被杀？她还没有完全发力便被王福一个回扣卡住脖子，王福阴阴的问：“你是谁？”手越扣越紧，她出不了声，用最后的力气捏住指尖，奈何王福内力如何深也抵不了她的无形虫引，便也渐渐失去力气瘫软在地，片刻便没了声息。她一被松开便也晕过去。远处的亭子里，暗暗目睹这一切的皇帝轻笑一声，转头看向公子昭，道：“这就是，将来可救我堇国的人？”苏昭微一颔首：“正是。”皇帝呵呵一笑：“好。”
　　叶九醒来时，却是在皇宫一处偏殿的屋顶上，岳梌坐在她身边正望着远处。她坐起身来，低低道：“对不起，差一点就成功了。”岳梌没看她，只是说：“王福已经死了。”她叹口气：“可我也差点死了。总之，多谢。”岳梌侧了侧脸：“没什么，都是公子吩咐的。”良久，谁都没说话，一阵风吹来，带得她的声音凉凉的，好像自语：“我还是不及流岚呢，她为我而死，公子是不是还在怨我？”岳梌一愣，看着她，她紧锁着眉，很是愧疚的样子，让人感到不忍，岳梌终是低叹道：“叶姑娘你也不必挂怀，流岚为你而死，实是公子授意。”叶九突然愣住，只觉得浑身一抖，风变得更冷了。
　　腊月初七，瑞王府家宴前夜。公子昭奉密诏入宫议事，皇帝屏退侍从，独留他一人，沉吟片刻，道：“朕召你来是要告诉你，明日瑞王府宴席，瑞王向朕要求，定要你将叶家那姑娘带上。朕知道他们是畏惧她的奇力，害怕以后会造成大威胁，想先下手为强。朕也想过，毕竟那个叶姑娘也不会有多大神通，以后的能人异士还不是多如虫蚁…”苏昭打断皇帝，淡淡开口：“陛下是想借此机会扳倒瑞王，同时给西藩一个下马威，借他们杀叶九的事安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这样即使牺牲了叶九，也了断了一个大祸患。”焱帝抚须而笑：“不错。”苏昭皱了眉：“可叶九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啊。”焱帝压了唇角：“这世上又不缺她这样的能人！难道她一人可救我大堇吗？”苏昭默然，片刻，暗声道：“是。”焱帝一愣，能让公子昭如此不舍的人，必定不凡。他松了口：“苏昭，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明日必须携叶九出席。”苏昭静默许久，焱帝低叹：“苏昭，你怕什么？”是啊，苏昭你怕什么？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