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坠黄昏之境 （OP 马艾）》装兔子抓狗

3、做梦？

　　那只猎犬打破了这种让人不安的沉默。它狂吠了两声，开始在男人脚下钻来钻去。男人像被唤醒了那样深呼吸，随后他站起身，提起脚边的猎枪。艾斯立刻跳起来，但是男人只是越过他，提枪走向门口处。艾斯连忙跟在后面，他还不习惯在这样黑暗的局促空间活动，因此碰上了不少的杂物。一路叮当作响。等他重新看到东西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外面，男人就停在他前面。距离不远不近，只是刚好能让艾斯看到他模糊的五官。脚下的木板发出无法承受的低吟，艾斯留意到他们身处的地方是建在湖里的一个小木屋，离岸大概10英尺，湿滑的木板桥从小屋连接到黝黑湖岸。有轻盈的萤火虫在湖心处飞舞。
　　“你是要把我带回去了是吗？”艾斯大声问。那个男人自顾自转过身。他只好跟在他后面。木板桥似乎随时有坍塌的危险，每踩出一脚艾斯都在祈祷自己不要太重。
　　雾气散去了一些。艾斯抬起头，看到头顶没有了树木遮掩的天空散落的星光。偶尔会有成群结队的萤火虫在半空里滑过。蚊子的声响在他耳边时远时近。
　　接触到湿软的土地时艾斯险些摔进水里。湖岸长满了水仙花，与最近的植被中间裸露出小块空地，那个男人就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待着他。当艾斯要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时，他又开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小猎犬跟在他后面，不时回头看着艾斯。树林更加幽暗了，男人手里提着的小盏煤油灯摇晃不定，仿佛随时熄灭。艾斯紧紧跟着小灯走，渐渐的男人的身影几乎隐匿在眼前浓重的黑暗与雾气中，艾斯只能看到前面亮着的微弱的火光。这似乎是一条被人为开垦的小道，地面平整了很多，齐腰高的蕨类植物为途经的陌生人带来温柔的触感。
　　这或许是一场梦？艾斯产生一种奇异的想法。眼前的所有都太过虚无，跟戏剧里不切实际的场景和对白一样。不同的是，前者他已经感到厌倦，而后者却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新鲜感。他想，或许自己根本还沉睡在他跳下来的月见草丛里，只是梦境将他带到了这里，所有诸如湖，溺水获救都是梦境的延伸物。更何况，他对眼前的男人如此好奇，然而直到现在，他依旧看不清他的脸。只有在梦里他才会遭遇这种事情。但是，究竟是什么让梦境创造了这样一个沉默的形象？
　　然而很快就有东西打破了他关于这是一个梦的臆想。火光已经很暗了，但前面出现了更为真实的光线。小猎狗发出兴奋的叫声，艾斯抬起头，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树林的尽头，前面是一个明显的陡坡，一条泥泞的马路横在前面。他认得这里是他今天坐马车经过的小路。小路往前不到英尺，就是庄园的入口，那里亮着两盏古旧的路灯，灯芯因为受潮而忽明忽暗。外面笼罩暗黄的光晕。
　　他们一前一后走到庄园入口处。此时铁门是敞开着的，庄园里面灯火通明。那个男人熄掉煤油灯，径直向着大门走去。狗吠声吸引了一名仆人的注意，她刚好在柴火屋里出来，绕过玫瑰丛匆匆走向他们。
　　“你不该这个时候过来。”她看上去忧心忡忡，而且没有发现站在男人身后的艾斯。“阿什利和其他男人都出去了，没有人会理会你的毛皮。现在这里只剩下我和玛丽莎——上帝，这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她单手捧住自己的脸蛋，这个动作能让她感觉良好。“你有见过我们的少爷吗？他今天刚来。”她焦虑地说。“可是晚餐的时候我们已经看不到他了，窗户开着，窗帘在外头。阿什利认为他可能在森林里迷路了，因为安布尼奥先生说他想去找那个湖。可那里面只有你和你的狗能进出。可别出什么事，他非常可爱，虽然风评不好——”
　　艾斯有点狼狈地从后面冒出来，把已经上了年纪的女佣吓了一大跳。
　　“我没事。”他脱下身上的粗皮革外套，把它交还到猎人手里。现在他站在了他的对面，猎人依旧非常安静。他接过大衣，低下头拍了拍小猎犬的脑袋。
　　“这位先生救了我。”为了掩饰突如其来的尴尬，艾斯说话用上了拿腔拿调的老式做派，只是这种语气明显跟他的年龄不符，听上去怪里怪气的。“在我的管家回来之前，我想请他进去喝杯茶，你能为我们准备一下吗？”
　　女佣看看猎人又看了看艾斯，不大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去泡两杯茶。艾斯等了一会，最后忍不住低下头在她耳边小声说：“快去吧，别呆在这。”
　　她立刻就离开了。艾斯用力搓着双手，他犹豫了一下后让出前行的路，并向猎人微微探着上身。
　　“别客气，现在你是我的客人了。等安布尼奥回来后我会把事情都告诉他——等等你要上哪去？”
　　猎人已经转过身了。艾斯马上把学院那套抛开，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小猎犬立刻冲他狂吠 。
　　“冷静点。”艾斯慌忙地向猎犬做着安静的手势。幸运的是，猎人被他拉停了。他扭过头，眼神里带着些不解。
　　“好吧现在我不管那些了，我就是想跟你喝杯茶，你救了我，可是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还负责了我的晚餐，那么我请你做客这有什么让你为难的吗？”
　　他们的距离第一次这么近，而且灯火通亮，甚至能看到对方脸上被灯光染成淡淡金色的细小绒毛。艾斯看到了猎人蓝色的眼睛，还有他抿成一条线的厚实嘴唇。
　　“你应该......留下来。”他发现自己居然在口吃，这种过于紧张的情绪在他身上实属罕见。就连在重要的升学演讲里，他都没有试过口吃。如果被他在大学里的室友知道，那么艾斯将必定会被大肆嘲笑。他紧张得心跳加快，同时又对自己的反常感觉不可思议。
　　猎人看了看自己被拉住的衣袖。在艾斯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巧妙地把手挣脱开。现在他们又来到了一个安全又合适的距离。艾斯感觉到对方似乎是笑了，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猎人驱赶着他的狗。随后，这一人一狗便离开了，一直到女佣走出来叫唤艾斯之前，年轻的庄园主人仍旧维持着伸手的姿势站在那，晚风里吹来了月见草若隐若现的香气。

　　“他是个哑巴？”
　　为他拿来热茶和毛巾的女佣——她称自己为珍妮太太——站在一旁瞪大眼睛问。艾斯接过毛巾，将它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面。
　　“我以为你认识他。”
　　“这是确实，不过我从来不知道他是哑巴，等阿什利回来的时候你可以去问一下他，过往都是由他来接管那些动物皮。”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噢，不知道。我听见阿什利管他叫贩毛皮的。但是我来这里快五年了，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话。但我想他应该不会是个哑巴，因为他能听到我们的话。”
　　“可能他懂唇语？”
　　“啊，这倒是呢。”珍妮太太挽着耳边的碎发笑了出来。她惯常这样，只要是碰到自己不上心的事，她就会做这个动作。但是艾斯显然不知道这种事，他还打算继续跟她聊下去。珍妮太太踮起脚看了看窗外，发现林子出现了零散的火光。
　　“他们回来了。”她兴奋地说。艾斯点点头，有点失望地看着女佣人快步走出房门。他走到窗边，不久前他跳窗的痕迹还很明显，断了一半的窗帘垂搭在头上的金属扣环里。他探出头，看到安布尼奥伊万科夫硕大的身躯灵活地跑过庄园前院的小道。很快，这家伙就会以他父亲的名义过来跟他聊狗屎一样的话题。他烦闷地在窗边转着圈，脑子里都是那个小木屋暗淡的影子。门外已经传来了伊万科夫沉重的脚步声，艾斯马上脱掉自己的外套钻上床，将白被子盖过头。
　　尽管撞门而入的伊万科夫知道他是在装睡，但艾斯已经决心不去理会他的询问。管家在床边站立了许久，最终还是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庄园在一阵混乱后恢复平静。已经接近夜晚十点，夜色跟落幕的厚布帘那样扣在外面。艾斯经过一段时间的装睡，人变得混混沌沌。不久后他便真正睡着了，因为过于疲乏，他并没有像他自己想的那样，梦见一个金发碧眼的神秘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