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如初》ceiling

10、心碎了无痕

　　“言儿，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说明我已经不在了，千万不要因为生我的气就把它撕了，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要带你去塞外的事吗？每次带兵打仗我都想着，如果能把你也带着那有多好，那样你就能和我一起看这里的风景，这儿真的很美，不是我骗你啊，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来看看，可惜我没这个机会了，成不了带你去看风景的那个人了，我想我会嫉妒他的。”
　　“言儿，我很抱歉那次对你说了那么重的话，我不奢望能得到你的原谅，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定要幸福，这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可惜也没有实现，发现自己很没用，答应你的事情一件都没做到，你会不会怪我说话不算数呢？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看到这封信，最后我要你记得，你的霖哥哥会永远在你身边的。霖绝笔。”我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看完这封信的，等看完的时候整张纸都已经被我揉的不成样子了。

　　“言儿，看完了？”大哥见我一言不发就开口问我。我黯然点头，他又继续问道：“那个锦囊也是你送给他的？”“恩。”“那怪不得了，他把这个东西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连洗澡都要藏好才放心。这个锦囊连同这封信都是他在我们决定突围的前一晚交给我的，他说如果有个万一让我转交给你。”

　　原来你早就抱着必死的心了，为什么要这么傻呢，即使这次不行，以后还有机会的啊，你就这么狠心要让所有人都为你痛吗？大哥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一脸凝重的告诉我：“言儿，这次如果不是他带兵突围，可能连我都回不来了。我这条命是他拼了命保回来的，所以我想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不想让他再受委屈了。”

　　我满脑子问号，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你知道霖的妻子叫什么吗？”乍一听到妻子这两个字，心还会有一瞬的刺痛，两个大红的身影又闯进脑海中，我艰难的点头，苦涩的开口回他：“端木颜。”“好，那你知道为什么霖会娶她吗？”呵，因为倾心相许！

　　大哥看了我一会叹气道：“言儿，并不是他请求赐婚时说的那个原因，只是因为端木颜有一双和你相似的眼睛。”我捂住嘴，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哥，怎么会这样，从他们成婚后我就故意封闭了一切和他有关的消息。我突然害怕，害怕听到真相，我哀求他，“哥，别再说了！”

　　他忽然起身走到我面前，一把扯下我的手，低吼道：“我真的忍不住了，你是我唯一的亲妹妹，而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你们两个人中任何一个受伤都是我不想看到的，可是到最后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痛苦挣扎却什么都做不了。

　　“当我第一次看到端木颜的时候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后来经过我的逼问他才承认，他说每次回家喊着‘颜儿’，看到那双眼睛他就能把她想象成你，可以想象自己和你在一起，你……”大哥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语气哽咽，“我告诉他你已经变心了，不再爱他了，可你知道他说什么吗？”我已经完全瘫软在椅子上了，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说知道你不是自愿的，他能理解你。后来我才想明白，他当初求婚除了端木颜和你相似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怕你太过自责内疚，就想把所有的痛苦都一人承担下来，以此减少你的负罪感。”他说完也跌坐回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房间里一片死寂，如果不是因为听到心跳动的声音我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我回去了，那个锦囊你打算怎么办？”我木然伸手把锦囊递给大哥，“这个是我送他的，理应由他自己保管。”“你也知道他临终嘱咐我要把他葬在边疆，你让我拿着这个锦囊去哪？”大哥有些动怒，还有一丝无奈。

　　“我……不知道。”从他告诉我真相开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大脑似乎停止了运作了。“你把锦囊小心保管着，以后有机会给他带去埋在一起，还有……那封信就烧了吧，不要出什么岔子。”他走到门口停了好一会，“言儿，你的眼泪很珍贵吗？”说完走出去大力甩门走了。我被甩门声震醒过来，哥啊，不是我的眼泪珍贵，而是它早已流尽了，霖哥哥不会喜欢我哭的样子，他以前就说过，哭鼻子的言儿最丑了，我只想让他看到我美美的样子。

　　我把锦囊放到箱底，展开信又看了一遍，把它深深记在心里，抬手将它放到烛火上方，看着跳动的火苗一点点将它燃烧怠尽。如果我当初勇敢一点，自私一点，我们会过的很好吗？你会恨我的懦弱吗？心里明白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这些终究只是假设而已，我们还是错过了。我们这样自以为为对方牺牲，是太自私还是真的无私呢？我摸着身边的空气轻问：“霖哥哥，你在吗？”

　　因为陈霖以命护国，立了大功，他要求将自己的遗体埋在边疆，说是要为国家看守领土，李昊有感于他的忠心爱国特赐予国葬之礼，追谥安国侯，他的妻子也被受封为一品诰命夫人。我在加封仪式上看到了端木颜，她果真有一双和我神似的眼睛，在我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观察着我，我从她眼里看到了了然之色，难道……

　　在整场仪典中她一直表现的很得体，这应该和她从小受的教育有关吧。仪式结束她说有事要和我谈，李昊虽然对她的行为感到不解和好奇，但还是给我们留了单独的空间。她来找我并没有让我感到惊讶，早有预感我们之间早晚都要坐下谈谈的。

　　我把她带到大殿后面的竹林里，这里很安静，适合谈心。她欠身行礼，“见过皇后娘娘。”“夫人请起吧，皇上都说你以后可以不用行礼的，在本宫这也一样。夫人请坐吧。”我指着对面的石椅让她坐下。她并未推托，依言坐下，我开始喜欢她这样的干净爽快的性格了。

　　我低头抚着右手小拇指上的护甲银套，尽量装作平淡的样子，“夫人，你有什么事要和本宫说？”她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娘娘，想必您应该知道臣妾所为何来吧。”我微惊，垂下眼眸，“夫人不妨直说。”

　　她开始缓缓的向我陈述：“娘娘，在见到您之前，臣妾一直以为自己是幸福的，有关心爱护自己的父母，有疼爱自己的夫君。霖每次叫我的名字都异常温柔，我能听的出那是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才会有的口吻，我很高兴，以为他深爱着我。他很喜欢我的眼睛，说看着它们就觉得很安心，可臣妾毕竟也是女人，女人的直觉往往是最灵验的，他叫我，看着我的眼睛的时候我经常有种错觉，他是在看我身后的某个人，只是臣妾故意把这些感觉忽略掉，告诉自己霖是爱我的，除了我他还能爱谁呢？直到见到您之后臣妾才知道这么久以来心里的郁结在哪里了。因为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一样发音的那个字，因为臣妾有一双和您相似的眼睛。”

　　我稳住气息听她讲完起身指着她大喝：“大胆安国侯夫人！你这是侮辱本宫名节！”她一点也不惊慌，脸上还是淡定自若的样子，“娘娘，臣妾既然敢说就已经准备好承担这后果了，只想恳求娘娘答应臣妾一件事。”这就是兵部尚书的女儿么，的确不同于那些整日关在房里的小姐，她很有胆识。“说吧。”她一字一言清楚坚定地说道：“臣妾和夫君生不能同裘,但求死能同穴。”

　　我看着她决然的脸心中顿感痛楚，霖，你辜负了一个好女人，她是用自己的生命在爱着你，我和她比起来实在是汗颜了。“本宫答应你，你回去吧。”她不卑不亢的行礼离去，背挺的很直，脚步轻快，我就一直这样看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第二天传来刚晋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在自己房里自缢的消息，举国上下都为她如此年轻就逝去感到惋惜，又为她的的忠贞而感动，我向李昊进言把她的请求告诉他，李昊同意了，命人快马加鞭将端木颜的尸体送到边关和陈霖葬在一起。霖哥哥，你的妻子与你生死相随，好好待她吧，而我，将会把你永远的埋在心底……

　　“言儿，这次你大哥立了如此大的功劳，你说朕要怎么奖赏呢？”回宫之后他又每天来监视我喝药，说什么要把我养的白白胖胖的，又不是用来吃的，搞这么多花样！“皇上您不是已经晋了他的职位了么，还给了那么多赏赐。况且这次对战得以胜利也是靠底下官兵将领的支持啊，您也应该多给他们一些封赏的。”

　　他拉过我的一小撮头发放在手心里面把玩着，我斜看他一眼，这人怎么跟小孩一样。“朕知道，今早就已经让阴德海把封赏传下去了。这样吧，朕把元宁公主下嫁给子清吧。”这怎么可以！我急急转头却忘了自己的头发还在他手里，头皮被揪着的痛感让人一时难以忍受，“痛！”我眦牙猛吸凉气，手不敢碰受伤的地方怕会更痛。

　　“言儿？怎么样？弄疼你了？你怎么这么急啊，来给朕看看伤到哪了。你们干站着做什么？快去请御医！”他抓住我的手将我拖到怀里，看我很痛苦的样子也不敢去查看伤口，对着已经吓傻的宫女大吼着，此时我眼角看到他惊慌的握着几缕发丝，那是我头上揪下来的吧。

　　我忍痛退出他怀抱，跪在冰冷的地上向他行跪拜大礼，小石子嗑得膝盖钻心的疼，声音因疼痛有些走调了，“皇上，请您三思，收回旨意。”他脸色忽变凝重，只是一瞬又恢复过来，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我也无暇去深思这个问题，他满是担忧之色将我扶起来，我挣脱开他的手，继续道：“皇上！臣妾已经贵为皇后，如果臣妾的大哥再做了驸马，那朝野上下会怎么说我们莫家？请皇上一定要三思啊。”

　　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人人都懂，现在我们莫家有宰相、皇后，如果再多一个驸马，那真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言儿，你先起来，你说的朕都知道，但朕也说过有什么事朕顶着，这件事我们再议好不好？你快起来吧！”我半信半疑的借力于他的手臂站起来，膝盖有些僵硬使不上力，他索性拦腰横抱我将我放到椅子上，接着半跪在我面前，手帮我揉着膝盖，“你怎么跪地上呢，还痛吗？”我看他，他也不避，迎着我的目光，我看到他眼中的坦然，可他的心呢？应该是一片浑浊吧！

　　“皇上，御医大人到了。”去请御医的小宫女可能是被他刚才的大吼吓着了，说话特别小声。我转过神移开视线，李昊站起来轻咳一声对御医指挥道：“那个，快来给皇后看看。”御医闻言迈着小步走到我面前，“下臣敢问娘娘伤在哪了？”我为难，应该怎么开口呢？直接说我的头发被皇帝拔下来了么？

　　正在我犯难的时候李昊帮我回答了，“那个，朕和皇后玩闹的时候不小心揪到她的头发了，你快看看吧，要不要紧？”御医傻眼，我也傻眼，我们俩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质疑。看吧，连御医都认为这是不可能的，连个小谎都扯不好。那个御医还愣在那边，我看李昊快磨的没耐心了赶紧好心提醒他，“御医？”“啊？啊！娘娘容下臣查看一下。”他手忙脚乱的低头从医药箱里翻东西，我看到他嘴角上扬，完了，我的名声要被毁了。

　　他小心的拨开我的头发，一边向我们汇报伤情。“娘娘的发顶有损伤的痕迹……”“那要不要紧？”李昊在一旁插话，我瞪一眼，没看到御医还没说完吗？“回皇上，这伤倒是不严重，只是这几天都不能沾水，否则会发炎。”几天不能沾水，那我岂不是好几天都不能洗头了？那不要臭死啊！

　　“御医，本宫的伤大概几天可以洗头？”清洁问题不容忽视啊。“回娘娘，洗头的话下臣保守估计要7天。”我怒了~~~你说你玩头发我也不和你计较，没事拉那么紧干嘛，我两眼充满火光怒视他。他大概看出我的不满，叫御医简单的帮我清理了伤口就让他们都退下了。

　　“言儿，生气了？朕道歉好不好？”我冷眼看他，“臣妾不敢！”他表情有点扭曲，“可你的脸上明明写着你很生气。”哼，你能看出来最好。“皇上，臣妾真的不气，只是您说要招臣妾的大哥为驸马这件事，还请皇上回去好好思量再做决定。”他点头应着，但是神情不大自然。

　　这几天他都没再提招驸马的事情，我也以为他把这事放下了。正当我放松下来的时候大哥突然急匆匆的来找我，“言儿！”“哥？你怎么来了？”我很惊讶，如果没有急事的话他是不会来我这里的，毕竟后宫是女人的地方，男人不便进出。

　　“今天皇上在早朝上说要将元宁公主下嫁给我，还让阴德海去择吉期了。”他一脸焦急，没想到李昊真的下旨了，我也慌了，“到底怎么回事，你把早朝上的事情跟我详细说一遍。”“恩，今天快下早朝的时候皇上突然问我是不是还没娶妻，那我的确只有几个侍妾而已，就老实回答没有。他就很高兴的说要将公主许配给我，看情况不像是开玩笑，所以父亲让我赶快来和你通通气。对了，前几天皇上可有向你提起这件事？”

　　“恩，他提过，不过我当即就央求他放弃这个想法的，而且他也答应了，现在怎么又会这样？”我心里一直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撤消旨意，他虽然在早朝上说了，但毕竟没下正式的诏书，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言儿，爹让我问你，皇上对你好吗？”这句话着实把我给问倒了，怎么算是对我好，怎么又是不好呢？这几年来该是我的一样都没少过，上次还带我出去游玩，只是爹怎么会这么问？

　　“哥，你知不知道爹为什么要你问这句话吗？”他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就嘱咐我一定要问你，还要你仔细斟酌之后再回答。”我心里的疑问更大了，为什么非得要知道他对我好不好呢，这好象带着某种政治意味……心一惊，“哥，最近他在朝上可有做出任何争对我们莫家的行为？你要想清楚了！”他埋头想了好一会对我摇头，“没有，皇上对我们莫家一直恩宠有加，谦礼有度！”我思考了一会回复他，“哥，你回去告诉爹，该是我的他一样都没少过我。”

　　下午李昊到我这来的时候我再次给他下跪求他收回圣意，他很为难的告诉我：“言儿，并不是朕非要你难受，但子清是皇妹自己看上的，朕不能逆了她的意啊。”我苦笑，原来公主是金枝玉叶，她的意思就是神的旨意违背不得，而我们这些金国的子民除了服从别无他想。

　　我和李昊的那些公主妹妹都没怎么接触过，所以都不晓得那个元宁公主到底适不适合大哥。我自己已经被困在这深宫之中了，没想到，到最后连大哥也要被这样的婚姻套住，而我竟救不了他。我颓然的放开拉着他衣袖的手，“臣妾知道了。”

　　三天之后李昊下旨将元宁公主下嫁给大哥，并将婚期定于十天之后。我觉得这个期限也太紧了，这可是嫁公主啊，就是平常人家都不会这么急，可李昊告诉我公主等不及了央求他越早越好，而最早的佳期只有在十天后，不然就得等上三个月。

　　他的解释看上去很合理，可我总觉得女孩子家一般不会这么着急的，更何况她还贵为公主，难道因为她思想热情奔放？他们成婚之后来我宫里请安，元宁娇羞地跟在大哥身边，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样子，而大哥回看她的时候，那眼神是无限温柔的，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