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荒唐》萧毓悠

8、第八章

　　那天晚上，我们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共识。
　　我毕竟还是亮了底牌，虽然他也早就知道我还是喜欢着他，但是他现在也没有说清楚，他对我是什么态度。
　　仅仅是试探吗？那他应该已经达到目的了吧，想看的我的反应都看到了吗，想听的话也都听到了。
　　想报复我吗？那好像也不是这么个报复的方法吧，难道是韩剧男主角上身吗。
　　喜欢我吗？那就更不可能了。我也没做什么让他喜欢的事啊，追他的时候倒是做了不少，可是那时候他都没有动心，现在平白无故的更不可能喜欢上我。
　　我现在依旧喜欢他，是因为我的回忆里，因为喜欢所以充满着自己的情绪，并且我固执的一遍遍只去记得和想起我觉得甜蜜的部分。
　　可是他的视角，他的立场，他在心里是怎么去定义我和他这一段感情的，我却是一无所知。

　　和懿坤的合作算是正式敲定了。雷君霖从我这里得到了他想要的答复，作为回报，或者说，作为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摆平奥宇也是他分内之事。
　　上班的时候我本来是高高兴兴的，想着大家也会和我一样开心，没想到一进写字间，组里的人反而愁眉苦脸的看着我，包括墨墨在内，都是一副欲言又止唯唯诺诺的神色。
　　“怎么了？”我顿住脚步打量了一下他们，“要么出来个人给我解释一下，要么就赶紧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没那么多时间给你们在这儿演哑剧猜谜。”
　　雅惠推了一把墨墨，说你给嫣阳姐说。墨墨为难的看了我一眼，才小声问，“您和懿坤的雷总……”
　　哎哟，我还当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敢情又是和雷君霖有关，他可真是世界宠儿，走到哪儿都如影随形。
　　“我俩关系不错呀，怎么了？”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我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不住要笑，可是他们一听我这话表情居然更严肃了。
　　“嫣阳姐，广告部的人在外边到处散播谣言，说你是出卖色相勾引了雷总，才促成了这次的合作……”她说的很小心，一直在看我的脸色，这谣言未免编造的太过生硬，我听了以后不但生不起气，反而更觉得好笑：“然后呢？”
　　“说你从里面拿了不少好处，还说你做完这一单就准备金盆洗手……”
　　这下我真的绷不住笑了：“金盆洗手？难道我还能去做雷家的少奶奶不成？”
　　墨墨听到我这么问，反倒一愣：“啊？您的意思是？”
　　“意思是这种八卦你们听听也就算了，别太放在心上。”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散了散了。”
　　“可是总监，Mr.康好像也听说了这件事，而且他们现在到处乱说，我怕传到客户耳朵里对你影响不好。”
　　我走出去两步又停下来，回头冲着她们笑笑，“那我怎么办？去开个新闻发布会，说我和雷总不是那种关系？”
　　他们一时都沉默了，低着头说不出话。我摆了摆手，“快去干活，这案子要再干不好，更是要给人家落下口实了。”
　　进了办公室，把包甩到一边，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可整件事我越想越觉得憋屈。
　　本来就是我的案子，我当初牵线给奥宇去做也是因为不敢去懿坤找他，能躲就躲，要不然谁不知道找懿坤的资源比奥宇好上十倍。现在和懿坤合作上了，竟然也成了我的不对了，我真是吃力不讨好。
　　说来说去，还不都是被雷君霖害的！
　　我转着椅子，想着就觉得不爽，索性起身去茶水间冲咖啡。去的时候心里面就一直祈祷不要出现电视剧里那种“背后说我坏话恰巧被我听到”的名场面，可惜的是我还没走到门口，就敏感的听见了“雷君霖”这三个字。
　　唉，我无奈的摇摇头，停步悄悄地站在墙边，不是我非要听人家悄悄话，实在是好奇心太重没办法。
　　“你说他们俩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怎么可能，雷少怎么会和她好，有多少女明星和名媛为了他争风吃醋呢，他是眼睛瞎了还是脑袋坏掉了？”
　　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一听就是广告部出身的，和他们总监一个调调。
　　“要是真的的话，那顾嫣阳也太可怕了吧，她不是才从国外回来吗？”
　　“你以为呢，不过你想，她刚从国外回来，都有本事做到我们博雅的总监，拿下雷君霖也不是没可能。”第三个姑娘听上去还有点判断力，值得鼓掌。
　　第二个姑娘又开口了，不用看我都能想象得到她脸上的尖刻表情，“雷少和她最多也就是玩玩而已，‘拿下’是肯定不可能的，她是长得好看学历高，可是出身和人家可是天差地别。”
　　姑娘你还知道我长得好看学历高，虽然说现如今二者兼备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是偏偏你这两样都没有，那可就……
　　不过她话里有一点是不错的，从我认识雷君霖的时候我就知道，出身不对等，是横跨在我和他之间的一道海沟，就算海面上此时风平浪静没有一点儿痕迹，深海里那道裂缝依旧烙印在靠近地心的地方，深藏着翻滚不息的滚烫岩浆。
　　“那照你这么说，雷少一直没有女朋友，也是因为……”
　　她们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听不清了。但我不相信，他没有女朋友，怎么可能？就像她们说的，想要做他女朋友的女明星和千金小姐都有足足一打，他怎么会还是单身？
　　我苦笑着敲敲自己的脑袋，顾嫣阳，人家怎么样也不是为了你，别想了。一牵扯到他就习惯性想太多，这样到最后只会让你越陷越深。

　　昏天黑地的忙了十几天，每天加班到八九点钟，从公司出门已经是万家灯火。晚饭不是匆匆解决就是根本来不及吃，更不要说上网刷微博追电视剧了。
　　有天墨墨给我端咖啡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句，嫣阳姐，你黑眼圈怎么这么严重了。别熬夜了，咖啡也少喝点。
　　我冲她点点头，第二天改戴超大宽檐帽和墨镜上班。
　　就这么紧张了一段时间，那天我有个环节总觉得不对，苦思冥想却又想不出更好的方案备选，正焦虑地把打开的十几个窗口切换来切换去，手机忽然在桌子上震动了起来。
　　拿起来，那里的称呼几年不变。断交的时候我也舍不得改，把它一直保留到现在。我才不想改成什么“不会爱我的人”“不会回来的人”什么的，为了把他放在一打开通讯录就能看到的地方，我可是费尽心思。
　　爱。我的。
　　看上去简单的三个字，对我来说却代表很多。
　　我输了他的人，也输了他的心，只能在电话号码那里自己找一点所有权。
　　我承认我是在自欺欺人。
　　愣了足足二十秒才反应过来要接电话，拿起来的时候听见他略带揶揄地调笑：“怎么？不方便接我电话？”
　　“是呀，正和电脑花前月下呢。”听见他的声音，身心的疲惫感一下子消除了大半，心情也上扬了起来。
　　他却破天荒的没有顺着我继续开玩笑，而是换了另一种口气：“怎么忙成这样？”
　　“还不是您家的案子。”我靠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尽量让自己听上去很振奋，“其实还好。”
　　“还在办公室？”
　　“……嗯。”
　　他在那边停了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说：“这都几点了？”
　　“几点？我一直没看……”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自己一整天基本上就没看表，抬头慌乱的找了一圈，才看到电脑屏幕下方闪着的小小数字，原来都这么晚了啊。
　　才发现公司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揉了揉眼睛：“好吧，我是真的没注意到……”
　　“没事。你赶紧下来吧。”
　　“啊哈？”我的反应弧又开始了绕地球一圈的漫长旅程，“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快下来。”几乎是命令式的语气，带着一点不耐烦。
　　“嗯，马上下来。”我急匆匆地保存了文件关了电脑，以光速收拾好包冲到电梯口，电梯刚好空着，毫不费力地就搭载着我下了一楼。
　　听见无比清脆的“叮”的一声，我赶紧出了电梯，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出了大楼。
　　“这么着急见我啊。”前方传来的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仿佛从回忆里飘来的，拉长了的慵懒声调。明明是华灯初上的夜晚，却仿佛倾泻了一地的暖秋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