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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这场雨从早上直到黄昏,天色渐暗,淅淅沥沥,越发紧了。乾元殿上早已点起了莲盏宫灯,逢五逢十的饭后,是文渊阁学士给跟皇帝讲经论史的时间,皇帝自幼就勤奋好学,跟先帝的倦懒不同,从登基以来从不间断。

      侍立一旁的大太监秦德忠听得昏昏沉沉,学士曾迟行的为人温和,语气平和谦恭,使人如沐春风,那些史啊政啊,听在耳朵里倒像是催眠的魔咒,不由心里犯嘀咕,平日里这个时候讲学早就该结束了,偏偏皇帝极喜欢这个曾老师,曾迟行虽然官阶不过从二品,是个学士,但和皇帝之间不似他人那样恪守君君臣臣一套拘理,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

      才聊到今年河中春季多雨,皇帝忽然想起了什么,打断了曾迟行问道:“曾老师可曾听说过一个叫严怀谷的人?”

      曾迟行迟疑了一下,想了想倒也不便对皇帝避讳,道:“此人是钱永彬的门下,先帝在时,曾经在工部任员外郎,后来因为牵连到了钱永彬的案子里被先帝贬回开封原籍在知府底下任了个不入流的散官。算起来已经有……”

      “十六年了。”皇帝低低一叹。

      曾迟行点了点头,笑叹道:“这人曾经也是个不怕事的,什么话都敢说。当年方大人主事工部时,派了杜诚儒监督河工,几百里的长堤加固修葺,河道拓宽挖掘,连先帝也是对此事赞不绝口,偏偏他跳了出来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奏,说黄河目前堤坝弊端众多,单单修补根本抵挡不住,还甚是张狂地说昭仁十二年黄河泛滥不过是小痛小痒,陈旧不除,荐言不纳,必有隐患,气得顶头上司方大人当场在启元殿上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他停顿了一下,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何皇帝会提起这个已经渐渐为人淡忘的人,说到当今权臣的窘态,不觉噤了声。

      皇帝仿佛没注意,问道:“这个人算来也有快五十了吧?”

      曾迟行掐指一算,笑道:“算来有……五十有一了,他曾经和臣是同年进举,比臣大了四岁。”

      “这个人倒是个倔强的人呢,至今还不忘河运之事,”皇帝指了指案边的一本奏章道:“他也不知道怎么跟河南河道套上了关系,河道张查理给了朕一个本子,提到了关于他对河工的一些见解,另辟蹊径,但也不是没有道理。”说着又笑道:“还不曾见过方久霖有说不出话的时候,想必那个时候也是看在钱永彬的面子上不好发作吧。可惜朕没赶上。”

      曾迟行望着皇帝,只见他的脸上依然平静无波,一双明亮的眼睛含着笑意,看不出半分心思。

      “依曾老师的见解,这个人是否真的与钱永彬有什么瓜葛?”

      曾迟行摇头道:“这人虽然才学不错,但是性格倔强从不跟人低头。和钱永彬恐怕也只限于门生之礼了,若是真有些什么,只怕也不会入官场十来年还不过是个从五品,而不被提拔重用了。当初贬职也是念在两人平时来往不密,没有追究些什么”

      他见皇帝低着头若有所思,进而小心问道:“他的提议中可有什么不妥?”

      皇帝轻描淡写笑道:“方久霖不是在殿上拍着胸脯向朕保证了,说在他的督导下,黄河堤百年无恙嘛,他都这么说了,朕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看看也挺有意思。倒是挺佩服他,五十多岁的人了,又是个不被录用的闲人,十几年心心念念放不下还是民生,不容易呐。”

      曾迟行不由生出了几分怅然,当年因着严怀古是钱永彬的门生,隐隐觉得不妥而不曾亲近过,但对这个人耳闻目睹,也了解了大概,是个有抱负的性情中人。想到他壮年受挫,因着朋党连累而功亏一篑,近二十年拘在开封碌碌无为,情何以堪,一念及此,又想到自己也是近五十的人了,华发渐生日,走到这一步,官位不低,却也不过是个文渊阁学士,讲经理典,对政事反而淡了,有了几分出世的冷清。这又何尝是自己当年的夙愿呢?

      皇帝见曾迟行半晌无语,眉宇间有些疲惫,还道是他乏了,抬头望向窗外,才发现天已经全黑了,不由有几分歉意:“又是朕罗嗦个不停叨唠了曾老师,夫人该对我抱怨了,每每曾老师来乾元殿,总累得半日回不去。”

      曾迟行忙起身低头谦恭道:“皇上这是折杀臣了。这是臣天大的荣耀,皇上又如此体贴臣下,臣即便肝脑涂地,都无以为报,皇上勤政好学,是万民的福气。”

      皇帝笑道:“好学不假,勤政嘛,不是给朕扣帽子嘛,前些日子,独孤大人还语重心长地劝朕要多用心朝政,不要做个闲散君王呢。”

      曾迟行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对,却见皇帝摆了摆手,便忙行了跪礼告退,一言不发,心里却止不住有些纳罕。

      皇帝微笑着目送曾迟行的身影消失在帘账后,回头向秦德忠吩咐道:“去一趟司空府,就说朕有急事,让司空大人过来一趟。”

      秦德忠一愣,也不便明说,低声提醒道:“禀皇上,司空大人此刻恐怕是春宵恨短,不方便过来吧……”

      皇帝这才想起,司空云诺和江家二小姐成婚,还是自己亲自选定的日子,拍着手叹道:
      “罢了罢了,才说了要给他三天假,反倒给忘了,今儿连道贺旨都没下,明儿恐怕要请罪去了,是朕糊涂了。”

      秦德忠陪笑道:“万岁爷是忙的,从早起,还没停歇过呢,哪是糊涂啊。明儿司空大人要携夫人来给宁妃娘娘请安,要不奴才捎个话,让他来乾元殿等着?”

      皇帝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宫女递上的宵夜,低头一看却是一碗馄饨,闻着有股清香,跟往常的不同,因问道:“怎么就上了这个?”

      宫女支支吾吾,除了“慧妃”二字,也说不清楚。秦德忠一皱眉,忙上前一步笑道:“这是慧妃娘娘亲手包的,里头放的是她家乡多用的荠菜,味甘性平,明目利水,好处多着呢,慧妃娘娘知道皇上不爱太油腻的东西,可费了不少脑筋呢,这里头多少心意哪……”

      皇帝瞪了秦德忠一眼,道:“你这差事当得可真不差啊,谁来给你溜须拍马,你就给谁说话,别当那些事朕都没瞧见。”说着,尝了一口,果然清新味美,便回身向那宫女道:“有多的给太后也送一碗去,让她老人家尝尝鲜。天天价山珍海味都腻味了,偶尔吃点山野小菜换换口味。”

      秦德忠忙笑道:“奴才活着,可不就为了皇上开心,太后开心,各位娘娘开心嘛,只要皇上笑口常开,便是奴才天大的福气了,哪敢还有什么别的念想。”他见皇帝笑而不语,低声问:“皇上往哪个宫准备?”

      一个“慧”字才到嘴边,转了转却没说出口,皇帝沉吟了一会儿:“宁妃那儿吧。”他想了想又吩咐道:“把先前找出来的那幅洞庭渔隐图也送过去,小心护着,别打湿了。”

      秦德忠欲说什么,到底不敢开口,忙答应了。

      乾元宫位于内城之首,宽敞的石雕大道连接着皇后的寝宫昭阳宫,乾元昭阳遥遥相对,两侧是内廷宫宇,宫殿之间或隐或现,有回廊相连,或架于水上,或隐于林间,配着金灿灿的琉璃瓦,白日里如同一条金色丝带,盘旋回绕。

      皇帝行在廊上,晚风夹着雨丝的潮湿,清爽中带了几分寒意,叫人精神一凛。廊下竹影摇动,映着宫灯那昏黄的灯火,在石阶上投下一片斑驳。只听得雨声沥沥,顺着枝脉打落在叶间,滴落到地下,却愈发觉得幽静。

      宁妃住在西侧殿懿德宫,绕过三四个回廊,只见那宫里灯火熄了一半,显然是没有料到皇帝会来。执事宫女听得动静,忙打起帘子,宁妃不及更衣,只得上前纳福请安。皇帝虚扶了一把,见她只穿着鹅黄色的家常衣服,已经卸了大妆,便含笑道:“看来朕来的不是时候,墨儿睡了?”

      宁妃应了声,引着皇帝进了内室。

      懿德宫西屋才是宁妃的寝室,此时只点着几盏安息灯,悠悠淡淡,衬着灯上一片红纱,显得格外和暖。待皇帝坐稳,宁妃又命人点起了大灯,捧上了一盏热茶,喜道:“万岁爷怎么想着来看臣妾了?也不打发人说一声,下雨天怪冷的,难为皇上一路走来。”她清瘦苍白,一双眼睛沉静如水,一笑间满是婉约柔顺。

      皇帝伸过手,把她拉进了怀里:“今儿把云诺成婚的事儿给忘了,差点在他大喜的日子把他叫进宫来。”

      宁妃静静地靠在皇帝臂弯里,笑道:“皇上要是这么做,不怕明儿欣雨闹着去乾元殿揭瓦吗?”一言及此,不由生出了几分忧虑:“欣雨虽说是正室,可云诺还收着那两个房里人,不知能不能和睦。那丫头从小被淑妃护成那样……。”

      皇帝摇着头打断道:“江家家规甚严,哪还是小时候的模样,要不然,我怎么敢指婚给云诺,他最怕人闹腾,人又不多言,家宅不宁我这个媒人可担当不起。你放心,这丫头虽小,但不是不懂事,我倒担心云诺绕不过弯去。”

      宁妃点点头,突然瞧见案上的一卷画轴,疑道:“这又是什么?”还不及皇帝回答,她故作恍然,笑道:“看来,江家二小姐当真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呐,又是把云诺好一顿训戒,生怕他委屈了江小姐,又是怕我这个当大姑子的礼薄了委屈了弟妹。”

      皇帝笑着捏了下她的鼻尖,道:“你真是不饶人啊。这是我送的礼,明儿你一并交给欣雨,做姐夫的总该表示些心意吧,总不能叫他们抱怨朕小气。”

      姐夫二字说得自然,听在宁妃耳中,心里却暖暖的,忙点点头答应了,笑道:“这一娶一嫁,弟弟也是别人丈夫了,欣雨也嫁了人,虽都成了自己人,只怕他们夫妻缱绻情浓,反倒是臣妾和淑妃落了单,比往日寂寞了。”

      皇帝一怔,神思一恍,只一瞬间,仿佛瞧不出半分波动。他轻轻凑到宁妃耳边,低声道:“那就赶紧给朕生一个像墨儿那样又漂亮又聪明的皇子吧,这样就寂寞不起来了。”

      宁妃听了,两颊浮起了一片红晕,抬头向皇帝望了一眼,无限娇羞,嘤了一声,把脸躲进了皇帝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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