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夏洛克]高功能反社会症报告·改》halcyon

12、Case 11

　　等我们从游艇中出来时，外面的积雪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并且还在下。
　　没有星光的冬夜，海和天都是漆黑一片，但却依然可以辨认出昏黄的路灯下呈絮状飞扬的洁白雪花。

　　世界上唯一的侦探先生在我前面下了船，笔直的脊背在路灯的光晕中投落下一圈模糊的影。
　　精神跟随着前方晦暗的人影恍惚了一下，正跟在他身后下船的我没注意到脚下一个踉跄，也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很大的动静，在安静到几乎能听见呼吸声和落雪声的寒夜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前面的人似是被我一惊，停下脚步像是蛰伏于黑暗中被突然惊扰的猫一样警觉的侧过身子回头看我，而在看到我脸上那连暗夜都掩饰不住的尴尬时他却又抿嘴笑了。

　　“你出来的很急？”
　　他微侧着身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将手从风衣的口袋中抽出，指了指我的脖子。

　　我抬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摸过去，一脸僵硬的发现自己那还塞在脖子里的半截衬衫衣领，手忙脚乱的低头将它翻出来整理好。
　　等抬头时就看见笑意已经从他抿紧的唇角一路攀爬到了眼角浅浅的纹路，心里顿时有些恼怒，但更多的还是为自己总是在他面前出丑而感到尴尬。

　　“……咳、我是担心……算了，请无视我、厄、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所以我只是想说……对不起。”
　　我试图替自己挽回一些所剩无几的体面，但很不幸的，那段语无伦次缺乏逻辑的遣词和表述却让我看上去更加笨拙，尽管如此，我还是硬着头皮把憋了一整晚的话给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我也不敢去看他的反应，而是加快了脚步越过他，然后还一边大声的说。
　　“这个点这里是叫不到出租车的，就算不愿意也还是坐警车走吧，厄、当然，我只是提个建议最后决定的还是你，恩、只是提个建议。”

　　我像是要说服自己似得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句子，这时却听见那人冷静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语速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应接不暇。

　　“你在得到案件关键进展之后第一时间通知了雷斯垂德，这本就是你的工作内容。在那之后，你凭借自己的观察和推理找出了凶手的所在地，又独自一人匆匆忙忙赶来，甚至还为此支付了双倍的出租车费。看得出你并不是一个经常与暴力打交道的人，但却在我被嫌犯制住时挺身而出，虽然我必须说，你得感谢那位眼光不怎么样的嫌犯最后二选一的时候选择攻击我，老实说你那糟糕的身体协调能力除了让你被自己绊倒并撞晕后脑勺之外一无是处。”

　　他的话说到这里时突然顿住了，这时我已经转过身来。
　　我想反驳他当时我是被推倒而不是被自己的笨手笨脚给绊倒的，却意外的在他那张如雕塑般线条硬朗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困惑。
　　他抿了抿唇，迟疑了一下，最后轻巧的吐出一个单词。
　　“Why？”

　　“……我只是、只不过是……”
　　我有些无措的张着口，喉咙中的声音却一直卡在「just」这个单词上，和之前很多次一样，我依旧无法在第一时间知晓问题的准确答案，但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我却知道该怎样回应他的问题。
　　“那个时候，你生气了，我能感觉到。你又为什么？”

　　一向在对事情的领悟上比我快上不止一拍的人这次也毫不例外，他像是早就知道答案一般露出了意料之中的表情。与我一样，他似乎也不打算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缓步走到我身边很突兀的说了一句。
　　“我不坐警车。”

　　鉴于这句突如其来的陈述句与其所接的话题在时间的间隔上有些遥远，我花了好一会才领会过来，然后很有默契的没有与他一起追问两个为什么的下文，而是和他一样提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话说，你怎么知道我支付了双倍出租车费？”

　　“请不要小看我对伦敦出租车司机的了解，看在我曾坐过那么多次出租车的份上。”
　　他这么说的时候，嘴角依旧噙着一缕笑意，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孩子气的得意。
　　紧接着，他别有深意的瞥了我一眼，故作遗憾遗憾的耸了耸肩。
　　“不过我也得承认，这种鬼天气还敢在高速公路上超速二十迈以上的伦敦出租车司机我可没见过几个，就算旁边坐着的乘客一直在催促。”

　　“…………小费我给了百分之三十。”

　　“我想他大概不会因此就感激你的，这种天在高速上车轮打滑的概率是百分之三十四以上，我可不认为大部分伦敦司机会有凭借意外保险索赔发一笔横财的打算。”

　　“……说的也是，毕竟我差点就带着他去上帝那过圣诞节了。”

　　“我打赌上帝圣诞节没有叫车出门的打算。”

　　…………

　　“啊，已经一点多了，是不是该说圣诞快乐？”

　　“真乏味。”

　　“圣诞节什么的你们不是应该很在意这个的么？”

　　“你们？”

　　“「我们」。”

　　…………

　　“我说你确定往这个方向走可以打到车么？我快冻死了。”

　　“我想在我的解释能令你明白之前，就能……TAXI!”

　　…………

　　“…………他好像没看到你，我是说那司机。”

　　“闭嘴。你很吵。”

　　…………

　　我和他再次肩并肩走在一起，说着无足轻重的话题，在隆冬的飞雪中艰难前行。
　　靴子一下一下踩在厚实的新雪上，发出非常有趣的声音。
　　我们步伐的频率一会重叠在一起，一会儿又交错开，「吱呀吱呀」的声音里充满了天真的童趣。

　　走了好一段，终于在即将通过某个十字路口前等来了那辆出租车。
　　同行的侦探先生拉开车门敏捷的钻进车里，我紧跟着上去，温暖的空气立刻包裹住我即将冻僵的身体。
　　我们背对着司机并排坐在车后座上，身旁的人扭过头去朝司机快速的说了一个地址。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我似是听到了什么神秘的召唤一般隔着车后窗的玻璃抬头望去——空无一物的雪地上，两串并行的脚印一直延伸到视线无法所及的尽头。
　　而在车开动之后，它们依旧停留在原地，然后渐渐与我们远离。

　　………………

　　等送完那位连续两晚没合眼却依旧精力充沛的侦探先生后，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早上七点。
　　我向司机报上自己的住址，拢起袖子合上眼打算在到家之前稍稍休息一下，手中捏着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我睁开眼低头，屏幕上显示有一则新的短消息，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按下了确定键，在信息Loading的空档中猜想着会是谁发来的、会不会是因为舍友没能即使关掉炉子上的火而铸成了什么无法挽回的大祸所以房东发来了声讨的短信之类的，然后在突然想起眼下尴尬的时间段时又一一推翻了自己毫无逻辑支撑的猜想。

　　而当我看到短信内容之后，那些不着边际的思维发散仿佛在一瞬间湮灭殆尽了。
　　我忡怔的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半晌，直到那行简短的英文字符交错凌乱的划痕间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过去曾经觉得无所谓而刻意忽略的某个部分在这个隆冬的清晨随着微亮的天光逐渐复苏。

　　“明明自己还说「乏味」的。”
　　我轻哼了一声，郑重的用手指点了屏幕上的「save」。
　　然后，我再也抑制不住嘴角勾起的弧度，温暖自胸腔中满溢，落入晨曦的温柔。
　　与那缕将舒未舒的曙光一同存入记忆中的，还有那句再简单不过的问候。

　　Merry Christmas.
　　SH

　　---糖果与圣诞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