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尘》晚次圆明

2、陌上相逢却少年

　　“堂妹，请。”永常骑在马上，更添了一份风流俊逸。“请容我再向阿玛道别。”我向他略一含首，走至阿玛前，直直跪了下去，“嗵”“嗵”“嗵”嗑了三个响头。“子衿……”阿玛扶我起身，只叫了我的名字便咽呜了。“女儿平日玩劣任性，多有使阿玛为难之处，在此谢罪了。”我又是一福身，默默抬眼。“女儿蒙阿玛养育之恩，此生难从报答，就让女儿向阿玛再嗑三个头吧！”
　　“不用了，你就给阿玛唱一首歌吧！许久没听过子衿唱歌了。”阿玛笑言，抬手将我扶起。“是。”我略一思索，一首歌却像在我心中似的绢绢流出。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流浪
　　……
　　还有还有
　　还有梦中的橄榄树
　　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子衿稚嫩的童音从我的口中传出，仿佛真是一条山间传流的小溪，一点一点，将周边一切都浸湿了。眼泪静静淌着，眼前仿佛又回到了三百年后的家中，仿佛我依然是那个飞扬拨肩的乔予真。
　　“堂妹，上车了。我们要赶船呢。”永堂的声音唤醒了我，我嫣然一笑，扶着玉华的手上了车。挑开帘子，那形单影只的老人却只给我留下背景，径自走回家门。不记得谁说过，人到至性时只说得出两个词。而我现在想说的是——对不起，谢谢你。
　　手中一直握着玉佩，心在抽搐。爸、妈，你们在那里还好吗？还有……还有阿玛，你也好吗？ “堂妹，船头风大，你还是回去吧。”永常走到我身边，我还浑然不觉。我扭头向他吐了吐吞头，说：“你和玉华两个人轮番来用口水淹我，一个一个都不准我乱跑，你们是怕我趁乱下了船，从此浪江湖吗？”相处了几天，我和这个文艺的哥哥已熟络了起来，再加上我只有十二岁，也没了什么礼数束缚。“我何时这么说了？”他满脸惊诧。“全都写在你脸上，近视眼都看得见了。”我不屑。
　　“近视眼是何物？”他困惑地望着我，想必古时候环境污染少，又没有电脑电视，“近视眼”这一说还没有出现。“算了，你听不懂，是北京城里城墙根下流传的词，说了你也不明白。”我白他一眼，他却恭敬地回说：“还是妹妹见多识广，在下身惭形秽。”我心中得意，想和我比见识，再修炼三百年吧！
　　“哗！”船猛得一沉，我摇晃着直接倒在了船上。“怎么了？！”我揉着屁股大叫，正要站起来，船又颠了起来。“客官，船底划上了钝器，要派人下河修补，可能要耽误几个时辰。”船家打着千赔罪。 永常挥挥手说：“靠岸，我们去岸上休息也好。”话音刚落，空中一声炸雷响起，“哗啦啦”地下起了暴雨。“永常堂哥，怎么办啊！”我没好气地拧着打湿的衣裳。“子衿你赶快进舱换一身衣裳吧！”他看着我，居然带着浓浓的歉意。我心中过意不去，也只好转身加舱。忽然间船身猛倾，我尖叫着从船上跌入水中，耳边响着惊怒的声音——“小姐！”“子衿！”我本在湖欧大，游泳可是强项，但穿着繁复的旗装踩着花盆底还有准能够在急风大浪中游上岸？我扑腾了几下，便精疲力竭，沉入水中……
　　待我昏昏沉沉爬上岸，已是黄昏时分。心中庆幸这次落水没把我又带到秦朝去，又庆幸我脆弱的生命依然在延续，还是有机会回到现代。“哈哈哈，老子还活着！”我坐在河边的石滩上仰天大笑，却因为喉咙的刺痛感而咳嗽了起来。人要是走霉运，喝水也塞牙。
　　“姑娘，我们家主子要我来问姑娘，有什么事这么可乐？”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急急跑了来，对我躬了躬身后，莫名奇妙地问。问道：“你家王子不会自己来问吗，再说了，我也不认识他，凭什么告诉他？！”那小厮竟认认真真听了，转身匆匆跑开。不一会儿，他从岸边的一般画舫上下来，又跑到了我跟前。“我家王子说，姑娘太小气，有笑话要说给大家一块乐，可不能独自偷着乐。”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回你家王子，叫他跳到运河里浸一浸就知道什么事能让我笑了。”那小厮诺诺道：“这我可不敢回。”我冷笑，不过是有钱的公子哥，就可以随便拿人开涮逗闷吗？于是道：“我这笑话脸皮厚的人可听不懂！”
　　“你看看我懂不懂，我脸皮可不厚！”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看你脸皮要是不厚，连紫禁城的城墙也不算厚！”我边说边回头。说话的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形矫健，英气逼人，眉宇间透出一丝风流俊逸，剑眉星目下却又有一些落寞之意。放到现代，属于阳光美少男，要风靡万千少女的。
　　“看仔细了吗？”他朝我咧嘴一笑，不等我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在下佥祥，此前得罪姑娘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我环着手，扫了他一眼，悠悠道：“我是被风浪卷到岸边来的，如今目不识途，走投无路，佥公子若不嫌弃，还望借我一身干净放物，赐个容身之所。”现在只能抓住这个金主儿了，要不我得一路走到杭州。“小女本是要去杭州探亲的，如果方便的话，佥公子一定要带我一程。”眼风悄悄扫向佥祥，心中默默祈祷着他一定要大发慈悲。
　　“好。王宝儿，带姑娘上船，叫小丫头拿一身衣服给她。”他优哉游哉地背着手吩咐，又对我说：“请。”我不禁喜形于色，屁颠屁颠儿的跟着叫王宝儿的小厮去了。
　　“那个，谢谢啊！”我忽然想起什么，对身后的金祥露出六颗小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