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pond

13、13

　　——父亲就在前方。

　　没有来由的信念控制着樱，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地前行——前行——前行。脑中经久不息的轰响让她丧失了对恐惧和回忆往事的一切感知，仿佛她的脑中有一架秋千，无所畏惧地自信着自己力量一般的张狂，在肆无忌惮地晃荡。

　　简直就像不再拥有智力一样地，前行着。
　　她手中的魔杖，就像一根普普通通的登山手杖，只不过雕琢精细的魔杖顶端——那个鸟喙状的杖头，可笑地垂在地上。

　　它随着樱的步伐，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地板，激起在阳光下泛着白光的灰尘。

　　——父亲在前方吗？

　　这个消息是已经被扼死的桃矢所说的。樱没有想过去怀疑，就如她没有想到过怀疑为何桃矢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所以，在当熟悉的少年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时，她依然没有产生疑惑的情绪。

　　「啊，哥哥……」

　　——樱抬起脸来，温和地微笑着。
　　天真可爱的女孩子，都是这样吧。

　　——对呀，哥哥是无辜的，所以他才不可能死去呢。
　　——怎么可能呢。不合理的啊。

　　——「哥哥没事实在太好了。」

　　樱扑了过去，幸福地将脸埋入桃矢浅鸢尾色的校服前襟中

　　「刚才你跑到哪里去了啊。」桃矢宠溺地笑了一下，提起了樱的后领，把她拽了出去。
　　时间就像被删减了一样。

　　仿佛中间经历的那一段恐怖的经历，被无形之手抽离了。
　　消无踪迹。

　　别离。死亡。思念。

　　三种悲伤的字眼让樱产生了强烈的平复欲。
　　所以，她几乎从未有过地，牵起了桃矢的手，与他并肩走在走廊上。

　　阳光还在像海平面下的动荡那样，温存又迷幻。长长的影子捉迷藏那样，每当他们经过一扇明亮的窗，就会忽闪忽闪地转移方向。

　　「哥哥，你会跳舞吗？」
　　樱询问道。

　　桃矢面无表情地说，「就算再怎么不会跳，也肯定比你这只怪兽好。」

　　——一反往常地，樱并没有表达不满，而是撒娇地扯着哥哥的校服下摆。
　　「教我吧，教我，哥哥。」她说着。

　　于是，桃矢没有异议地，弯下腰去——换了一个手势握住了樱的那只小手。

　　「——公主，请跟上。」
　　他嘴角抿出一丝微笑。

　　空着的另一只手，扶着樱的胳臂，搭在了他的肩上。而这只手，也就拢上了樱的腰部。
　　桃矢看起来俯身得很辛苦，但是他并没有怨言。

　　在他的默示下，随着他脚步的后退、前送，樱也跌跌撞撞地跟着。
　　光晕流转下的老旧走廊里，由此回响着带有美妙节奏的鞋跟撞击声。

　　嗒嗒，嗒嗒，嗒嗒。

　　嗒嗒，嗒嗒，嗒嗒……

　　两人无言。他们一齐低着头，仔细地盯着对方的脚，怀着不同的心思，唯恐将对方踩到。

　　旋转，前进，后退。

　　慢悠悠地，陀螺一样地旋转和前进。

　　——因为同样垂下头来，桃矢的面容与樱分外贴近。徐徐的呼吸抚上樱的额头，温软的热度分外陌生。樱不明觉得有些异样，便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哥哥。

　　因为感觉到了注意的视线，桃矢抬起了头。
　　两人对视，樱发现哥哥深渊那样不可测的黑瞳中，有着令她心悸的火光。

　　「……哥哥…………」

　　樱吐息一般，轻如黑猫步伐地呼唤了一声。
　　——下一秒，却出现了她几乎难以反应的情况。

　　桃矢带着它的舞步骤然加快，旋转的速度猛地提升，让她的眼前仅留流光一样模糊的色块。恍恍惚惚的天旋地转中，樱发觉自己好像被哥哥按进了怀里，这才没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就像之前那样，走廊依然很长。
　　——他们在绝对的寂静中，制造着一点点激起死寂的波纹的脚步声，滴滴答答地由温和的春雨渐转暴雨。发丝飞舞起来，迎着阳光熠熠生辉；樱的裙角在暖寂的空气里，仿佛白莲一般绽放。

　　就像之前那样，走廊上，
　　——出现了一扇老旧的推拉门。

　　这时候，樱发现自己难以动弹，被哥哥的双臂紧紧地禁锢在怀中。

　　本来已经被埋葬在记忆深处的恐怖片段，此刻因为触发点的接近，被一点点地挖掘而出……

　　「不，哥哥！停下！求你了……快停下！！」
　　樱尖叫起来，奋力挣扎着，迫切地想要从已经发了疯的舞蹈中退场。

　　桃矢却如浑然不觉似地，闭起眼睛，嘴角带着令樱感到熟稔又恐慌的笑意。他强迫着樱跟随他疯了一般地旋转着，跳着越来越标准、动人的圆舞，高速地向着那扇古朴的门前进。

　　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她绝望地看着那扇慈祥老人般的纸木门，随着他们不可阻挡的接近而自动开启——

　　紧接着，一个踉跄，樱发现自己跌倒在地板上。

　　她受惊地昂起头，瞪视着屋内的一切——

　　……哪里有什么千春和奈绪子啊。

　　红绒的窗帘随风飘扬着，在地板上笼罩下变幻的阴影。连破损的课桌椅都在原位。就像一个血色的梦那样。

　　好安静。

　　「小怪兽，你还是那么不小心。」
　　桃矢站在樱的背后，从后面抓起了樱的一只手。

　　樱受惊地转过头来看着他——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胳膊被直直地提在桃矢的手中。
　　就像是蔓延的毒气……或者恐惧那样，桃矢的另一只手搭上了樱的腰肢。

　　就像刚才的舞蹈那样。

　　只是。
　　只是——虽然脑中朦胧，并不清楚这是怎样一回事，樱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不详的预感。透了顶的反胃和极端的厌恶与惧怕，混杂在一起使她微微颤抖起来。

　　——而这种感觉，在桃矢意义不明地、从背后向她耳中呼出一口灼热潮湿的气息时，蓦地攀升到极致。

　　「树。」

　　——樱抬起眼来，空洞无神地望着破损着壁纸的天花板。她的四周猛地生长起骇人地虬结着的藤，带着尖锐的锋芒，恶狠狠地向着桃矢的身体扑去。

　　就像之前，为了保护桃矢而冲向千春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