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游 之 谁家年少》之茳

38、第三十六回

　　雨过天青，澄空如洗．
　　周澈蹲在半山腰的草庐前，专心致志地把一株三尺高的杜鹃移栽到不大的圃地里．
　　一只雪白的小狐乖巧地蹲坐在一旁，好奇地偏着小脑袋左看右看，蓬蓬的大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地，看过一会儿，它眨眨溜圆的碧色眼眸，张开尖尖的小嘴道：＂这花开得真好．＂－－说的却是人语，声音稚嫩，宛若十余岁小童．
　　少年闻言侧头微笑：＂这是我种的杜鹃里开得最好的一棵．＂
　　＂是望帝春？＂
　　＂恩．＂
　　＂......真漂亮，姚黄种的望帝春里都少有这么漂亮的．＂
　　＂真的？＂
　　＂真的．＂小狐狸大力点点头．
　　少年一下绽开唇角，拿满是泥的右手食指在小白狐粉嘟嘟的鼻头上点了点，高兴地说：＂谢谢．＂

　　载完花，净过手，也还没见百里回来，少年左看右看没什么事可干，便去庐内的书房里随手拿了一本书，然后坐到小院的石凳上，就着天光闲闲地看起来．庭槐也不去扰他，泡好茶搁到桌上后，又化出小狐狸的原形，哧溜一声窜上庐顶，自寻了处地方晒着太阳打起盹来．

　　春日风大，吹过林地时能听到阵阵松涛回响，但到了这草庐前，却只是轻轻暖暖地拂过，风里带了点野花的芬芳，和着松香，是一种让人熏熏然的味道．
　　少年安静地坐在石桌前，一手支颐一手扶书，看得甚是认真，也不知道书里讲了什么趣事，他看着看着就慢慢弯起嘴角，清秀的眉眼间渐渐染了笑意．

　　看完一页，正要翻过去时，忽然有人贴在耳后轻问：＂看什么呐？这么开心？＂如箫的声音懒洋洋的，拖着长长的调子．
　　少年手上的动作一顿，笑得愈发愉悦，侧过头，正正迎上妖王挨得极近的面孔．
　　＂百里．＂
　　妖王笑笑，拂拂少年的发：＂等很久了吗？＂
　　＂也没多久．＂
　　＂这是什么书？＂妖王一手撑到石桌上，一手翻过书面，＂＜三生奇事＞啊，很好笑吗？＂疑惑，好像仅是一般的人间市井故事，没什么有趣的地方．
　　少年摇头：＂只是看到里面有一段，跟我二哥最近做的事情好像．＂
　　＂哦？＂
　　＂给一位小姐送花递笺，成天傻笑和叹气，有时还盯着柱子啊茶壶啊什么的自言自语．＂少年指指书上一页：＂喏，简直一模一样．＂
　　＂哦~~~~＂了然．百里轻笑，暗道：果然是春天啊．
　　不过妖王大人对别人身处的是春天还是夏天不太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对象现在正被他（近似）
　　整个儿的揽在了怀里．天气渐暖，春衫已薄，稍退后一点低头就可以窥得少年领口里露出的一段细致脖颈，沿着玉白的皮肤往上，见到的便是一只仿若经过精雕细琢的优美耳廓，薄，而嫩，泛着珍珠般的温润光泽，不知为何，看着看着就要让人联想起雪梨新荔之类的东西．
　　好像......很好吃......

　　周澈微震，迅速回头，蹙着眉有点不解地捂住右耳：＂你咬我？＂

　　百里啼笑皆非，看着少年那满脸的不明所以，那完全不解世事的单纯神色，只觉无言以对．
　　立起身，屈指在少年头顶敲了两下：＂你这个傻瓜．＂以前就傻，转世了依然傻，还以为元宵节后至少会开点窍，没想到照样傻得彻底．

　　少年的表情更加迷惑，显然不知＂傻瓜＂这个评断从何而来，正打算询问加辩驳时，妖王就开口了，说：＂我们到庐里说话．＂向来从善如流的周澈迟疑了一下，还是站起来，任百里牵了手一齐进到庐内．
　　庭槐不见人影，但窗旁的小几上已经泡好两盏热茶．
　　百里坐在自己那张舒适的大椅里，跟少年聊过一会儿今日见的几位老友后，不经意抬眼望望窗外，似是看到什么有趣的物什，忽而笑了出来，回过头时一双风情的眼里波光粼粼：＂小澈，这次是望帝春吗？＂
　　＂啊......哦，那株杜鹃，＂少年挠挠脸颊，＂是谢谢你帮我的忙，就是云梦大泽的事．＂
　　帮忙.....百里闻言扬扬眉，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诡异的小弧：＂花很漂亮．＂
　　＂我也这么认为．＂少年略有自豪地点头．
　　＂不过......小澈，你觉得我帮的这个忙算不算大？＂
　　＂很大．＂所以我送的花也很大．
　　＂那你是不是该再送些比较特别的东西给我呢？单只有花......我半园子都是你种的花了．＂妖王语气促狭里夹着哀怨．
　　......原来大白教的＂礼轻情意重＂不是每次都行得通．少年挠脸，微皱起眉：＂特别的？＂
　　百里似笑非笑，少年被这样的目光盯得久了，面上甚至带了点愧疚的神色．等过一阵，见他还是一脸为难地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样子，妖王不由很是感慨地叹了一口气：傻瓜啊傻瓜，仍旧什么话都听不懂．
　　＂你过来．＂百里招招手．
　　少年侧头，顿了顿，很乖得走到百里面前．
　　＂近一点......＂
　　妖王心下点头：真是听话啊．
　　伸手一带......唔，腰真细．
　　周澈被百里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拉得直往大椅里跌下去，不过十多年的武功毕竟不是白练的，非常敏捷就抓住扶手撑起身子，抬头对上妖王的眼睛，脸上还是只有单纯的疑惑：＂这是要干什么？＂
　　妖王唇角的弧度绝妙，微眯了下眼：＂讨＇特别的东西＇啊~~＂
　　揽在少年腰侧的手稍用上力，往下一压．
　　顺理成章的四唇相接．
　　－－这次可就不是碰一碰便能了事的了．
　　少年似乎有点愣神，百里在那两片温软的唇上吮吻片刻，很方便地就启开他的牙关，长驱直入．
　　暖，嫩，淡淡茶香，余下还有什么，妖王不大辨得清，只觉得滋味很好，很好，非常好......
　　必须承认，即使是一个诱导多过调情，甚至还带了一点小心翼翼的呵护意味的吻，百里也有些迷醉其中．
　　少年一直呆呆地不动，不挣扎，不抗拒，只在妖王的舌尖扫过不知什么地方时，会止不住轻颤一下，等百里结束这个漫长的亲吻时，少年虽然呼吸稍促，耳尖微红，但那一脸怎么看都只能用茫然二字形容的神色，还是表明他半点都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妖王心下好笑，看着这天真迷糊的模样忍不住又在他额角鬓旁落了一串细碎的吻．正要吻到颊上时，就见周澈忽然挣了挣，抬起头，双手撑到椅上，与自己稍拉开一段距离．

　　少年双眼清透，像是山间最好的泉，他盯着妖王仔细看过一阵，忽而微微一笑，出其不意地冒出一句话．

　　＂再来一次．＂

　　百里......面对生死大战都镇定如常的妖王大人，虽然只是短短一刹，却的确......被这简单的四个字给撼住了．
　　所以当少年低垂着眼睫，坦然无比地俯下身贴上他的嘴唇时，百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人......似乎也不是全然的傻......

　　事实证明，周小公子不仅半点不傻，而且天赋极好，学习与模仿能力十分高强，更擅于揣摩演化，举一反三，于是这个初时平和温顺的吻，到得最后，恩，发带散了，衣襟乱了，少年觉得喘不过气了......

　　还算明白＂见好就收＂这个道理的妖王大人（没有自制力是不配称王的）松开按在少年脑后的一手，改拥到瘦削的肩上，抬眼时那种笑法怎么看都很诡异．
　　－－不过少年没看到，他只伏在百里的颈侧，一头隐隐泛青的鸦色长发悉数滑落肩背，仅过片刻，百里就听到耳畔那原本略紊的呼吸声已便得细微绵长．

　　屋里很静，淡淡清气于松柏香交错，分外安和．
　　少年的声音轻轻的，他问：＂这是什么？＂
　　百里明白他所指，于是如一个称职的夫子般答：＂是吻．＂你要叫亲嘴也行．
　　＂......原来这叫吻＂少年停了停，喃喃道：＂我年前有一次晚上进宫，正好看到皇帝吻我姐姐，当时还挺奇怪的......＂
　　百里抚在他发上的手微微一顿，想到这少年不知趴在宫里哪个角落，突然撞见一对男女亲吻的情形时那满面困惑的神色，立马有点禁不住笑：＂你晚上进宫干嘛？＂
　　＂不干嘛，只是不想让皇帝知道，不过那次后就没在晚上去过了......＂少年默了一会，唤：＂百里．＂
　　＂恩？＂妖王懒洋洋地答．
　　＂我觉得很熟悉......你吻我的时候......很熟悉．＂

　　有一双手，略带着迟疑，缓缓环上了腰，少年的声音听来有些不真切，他在耳边轻轻地说，轻轻地，像是沉在弥漫的雾气里．

　　＂我见过你跟我差不多大时的样子......没有现在这样高，但还是爱穿黑色衣服．＂

　　＂我们一起坐船，河岸上有柳树．＂

　　＂你说喜欢听我吹笛．＂

　　＂你叫我.....虽然听不清，但我知道你叫的不是＇周澈＇这个名字......＂

　　......

　　＂百里......松一下好吗？我有点难受＂
　　妖王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才稍稍松开紧紧抱住少年的双手，声音已经有些暗哑：＂你还见过什么？＂
　　＂没有了，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是我很久以前就很亲近的人．＂
　　百里微笑，不说话，只撩开少年的发，在他颈上亲了亲．

　　＂......我好象忘了很多事......模模糊糊的，都记不起来......＂
　　＂没关系．＂我有的是耐性，何况对我而言，宝贵的已经不是过去．

　　静了一会儿：＂百里......你是不是也忘了什么事？＂
　　＂?＂
　　＂你的手......一直都放在我衣服里．＂

　　周澈说要练习御剑，于是百里只把他送往山下．
　　从左腕间取出洗墨，左手食中二指在剑上一拭而过，那柄剑上四溢的霜华顿时收成薄薄一层，若成实质般在四尺剑身上缓缓流动．
　　少年将它往空中一抛，一个轻巧的纵跃便追着踏了上去，低头看看下面的妖王，少年表情很是认真的丢下一句话，一阵风声后，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百里小愣一下，既而笑出声，摇摇头，转身往山上行去，边走边低低地说：＂只有傻瓜才说自己不傻．＂

　　走过几阶，妖王停下脚步，望向右侧的一片山林，也不知道他看到什么，原本愉悦的笑变得有些漫不经心，含上些似见到小虫子的轻忽，过得片刻，他慢悠悠的继续迈开步子，很有闲情地步行上山．
　　隐隐约约似乎听他说了句话，风声一带，只闻得中间有＂谢小子＂什么的......

　　而在那处山林深处，正有个一身劲装的人影在几棵树间灵活地跳来跳去，但无论他怎么跳，好象都无法跳出这几棵树的范围，远远看去，甚至有点滑稽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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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瞻被鄙视了，谢瞻被鄙视了......
皇帝其实也不是有什么特别目的，只是想知道这个百里是什么人，可是他的密探呢......纵使查到什么线索，但在妖王面前......咳，不提也罢。百里的山上是有禁制的，各位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