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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五回 ...

  •   也不知道消息怎么传得那么快,不久后,似乎所有认得周澈的人都晓得了他掉进桃花湖里的事儿.

      刘子燕匆匆赶来周府,见了少年的第一句话便是:"听说你昨日落水了?"面上尽是担心.

      进了长春宫,淑妃拉着他打量过一阵,开口也问:"听说你昨日落水了?"语气里饱含关切.

      现在被召到养心殿,一旁的皇帝喝了一口茶,抬头还问:"听说你昨日落水了?"话里隐有笑意.
      不过皇帝毕竟是皇帝,知道的就是比别人详细精确--顿了一顿又再加了句:"而且落水后还睡着了?"这回是真笑出来了.
      周澈不觉得这是什么怪事,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地方--自己已经做出来了,事实就是事实,要勇于承担和面对,于是他一边挠着蜷在他腿上那只大猫的下巴,一边老实地点点头:"恩."
      皇帝显然对少年这般"异禀"很有兴趣,又接着问:"你怎么做到的?"难道你师父还教了你如何在水里睡觉?
      凤危当然不教这些.少年侧过脸,看向皇帝:"你知道避水珠么?"
      "避水珠?"
      "就是能够避水的珠子,佩了它,在水里也能呼吸,像鱼一样.我朋友送过我一颗."
      少年捋起左腕的袖子,指指腕上一串黑檀手链中比其他要小上一圈的珠子:"喏,这个便是."
      浑圆小珠,黑得很是温润,只一粒花生米大,面上有游丝般忽隐忽现的淡金纹路,不过这样一颗光华流转的宝珠并未引起谢瞻多大兴趣,他只看了一眼,一眼以后,目光就全落到少年优美匀亭的腕子上.
      皇帝伸出一只手,越过小几,握住少年裸露的手腕,拉近一些看了看,抬眼问:"这是什么?画上去的?"
      少年不在意地随他拉着,瞟瞟皇帝所指的地方,漫不经心地答:"生下来就有的,是块胎记."低了头忙着去安抚那正拿毛乎乎的脑袋蹭他的大猫.

      胎记能精致成这样?谢瞻挑眉.
      比铜钱略大一点的一朵花,边沿齐整圆畅,五片花瓣同等大小,颜色艳得堪比朱砂,被周围皙如羊脂的皮肤一衬,鲜妍得似乎还能觉出上面一点润润的水气来.

      似是盛在腕间的一朵活生生的海棠.

      谢瞻下意识地用拇指在那块殷红印记上摩挲了两下,只觉得触感比真正的花瓣还要娇嫩.
      看的久了,就觉得那花红得越发动人心魄.
      这个清透的少年--无论何处看来都不见丝毫媚意的少年,竟有一只可称妖娆的手腕......

      听皇帝良久不出声,周澈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腕上有根指头一直在蹭来蹭去的蹭得好痒,抬头一看,皇帝定定盯着自己的手腕,似乎正在发呆.
      皇帝发呆?......真是罕事,不过就一个胎记,有那么稀奇吗?少年轻轻挣了挣:"皇上?"你也握得太久了吧,虽然我的手不酸,可是这么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谢瞻立刻回神.
      微微笑了笑,极其自然地松手放开少年的左腕,皇帝的风仪依然上佳,还顺口夸赞了一句:"挺漂亮的,像朵海棠."
      少年看看自己的手,放下袖子,颇认同地点点头:"姐姐也这么说."

      趴在周澈腿上的烟灰色大猫,便是周洁那里的暹罗猫"豆角"--别的宫妃嫔女养的宠物名字大都雅致得紧,不知道淑妃为何就给她血统高贵的爱猫取了个这么......这么适合上灶台的大名--从周澈第二次进宫开始,这只猫便对他展现出非同一般的亲近,因为它喜欢长相憨态又很会撒娇,很快博得了少年的欢喜,偶尔也会带着猫一起进出养心殿。见着少年此般怎么看都有点轻慢的举动,当朝皇帝也不生气,只是笑笑,私下里还觉得这他与猫玩在一处的样子很是天真可爱。

      不过今日谢瞻看着趴在少年腿上的大猫,看着少年缓缓穿行于烟灰色皮毛间玉一般的手指,慢慢的,心境就较往常有了微妙的不同。恍然察觉到这一点点“不同”时皇帝暗自诧异,皱了皱眉,心下立觉荒谬无比:
      天命真龙,富有一国的安图君主,竟会去......(中间两个字实在难以启齿)......一只猫?......

      闲聊过一阵,谢瞻啜了一口茶,重开口时说起今日召少年前来的目的:“上午的军报,东路军已经越过云梦大泽,如此一来,剩下的奇袭和攻城便已不是多大的难题。”皇帝讲得疏淡,似乎完成这南征中扭转败局并足以致胜的关键一步只是件寻常小事,不比他午膳吃了什么更值得关心。侧头看向少年,语气中多了分温和与嘉许:“你的功劳不小,说说看,想要什么奖赏?”

      周澈抚在豆角背上的手稍稍一顿,沉默片刻,摇摇头:“我什么都不想要。”
      谢瞻挑眉:“......怎么,信不过朕的话?朕既然已经许诺,断不会食言,只要你说,定会给你的。”
      少年依旧摇头。
      谢瞻只觉得好笑--他哪里遇到过这样的情形,给个赏赐居然有给不下去的时候?--倒也一点都没有被拂了面子的恼怒:“对于有功之臣不赏,可不大说得过去。不过朕要赏的话,却都变成你不想要的东西了。这可如何是好?”故意皱起眉头做苦思状。

      听他这么一说,少年明显有些迟疑,过了一会儿,偏过头问:“真的什么都可以?”
      谢瞻微笑,点点头。
      少年垂下眼睫,过了几息,才低低的说:“......那你对我姐姐好些,然后常去看看闻瑞就行了。”

      ......
      谢瞻有些错愕。
      纵使知道依着周澈的本性,断不会提像封侯赐第,加官进爵之类的要求,但他仍万万没有想到,少年所求的,竟会是这样一件“赏赐”。

      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对我说这句话的--那么平静的口气,不低下,不卑微,不感激,不喜悦,是把我仅仅视作了你姐姐的丈夫,而不是泱泱安图一国之君了吧?
      ......你实在太过天真,天真到我简直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皇宫内苑之事,若是旁人如你这般借机同我说起,早在殿外挨板子了......可是对着你......唉

      谢瞻看着少年安静的侧脸,过得半晌,忽而弯起嘴角:“难道朕对你姐姐还不够好吗?”
      “......挺好的。”周澈其实也不懂一个皇帝如何对自己的妃子才称得上“好”,但与淑妃聊天时她曾感叹过,皇帝对她算是不错的了,所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这样答。
      “至于五皇子,毕竟是朕的儿子,朕自会常去看他。”
      “哦。”意思是我说了多余的话么?
      “你真的没有另外想要的东西了?”
      “没有。”
      “......那这样吧,这次的赏朕先给你记下,若你日后有了想要的,再跟朕说便是。”
      “恩。”少年抚摩着怀里的豆角,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又闲聊了一会儿,周澈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向皇帝请退,谢瞻准了后,少年起身行礼,刚走到门口,忽然听见皇帝在身后问:“你那避水珠,是谁送的?”
      回头时,见皇帝表情随意,似是忽然记起才这么一问,少年也没多想,笑着答:“是百里。”
      “哦,百里?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个人?”
      “他么,就是我常说起的那个朋友啊,只不过没跟你讲他的名字而已。”
      “......原来就是他啊。”皇帝的神色平静如常,顿了一顿,“他的全名是什么?”
      “百里拾玉。”
      “百里拾玉?”谢瞻注视着少年弯弯的眉眼,慢慢点点头,“不错的名字。”

      是夜,当太监端上盛了宫妃名目的漆盘时,皇帝盯着看了半晌,最后伸手把标有“淑妃”的那块签翻了过去。
      老太监敛眼看清签牌后,便恭敬地转身,刚走到门槛前要吩咐门外侍立的靛衣太监去长春宫时,忽闻皇帝开口,以一种近似叹气的口吻说:“算了,今夜不必了。”
      老太监回头瞥了一眼皇帝静立的背影,心下疑惑,应了声“是”,然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于是这晚,谢瞻便独自一人在宽大的龙床上睡过一宿,纷纷乱乱做了一夜的梦,卯时醒来时,也记不清到底梦到什么,只隐约觉得,一直都见到有朵殷红的海棠,开在一只匀美的手腕上......

  • 作者有话要说:  兽性大发(真是值得赞一下的马甲),来吧,同志,让我们握手加拥抱。
    感叹一句,倒皇派真的很多啊......以目前各位评论的加猴子的调研结果,就那么两三个人对皇帝有一咪咪好感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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