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游 之 谁家年少》之茳

39、第三十七回

　　二少爷最近在犯病，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

　　大白躺在京郊葳蕤阁花房外的一处坡地上，二郎腿晃啊晃啊晃得起劲，随手揪了片草叶子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哼：“他呀，犯的是相思病。”
　　“相思病？”坐在一旁的少年纳闷，“相思也能成病？”（他知道“相思”的意思，不过就像“执子之手”一样单明白个名词解释）
　　“当然，”大白煞有介事地答:“此病在春季广泛多发，一般见于年轻男女，病况因人而异，有的人表征像染了风寒，来得快去得也快，十天半月就没事了；有的人像折了骨头，初时死去活来，但只要正对了骨又锻炼得当，一两年后便没什么感觉了；还有的像长鸡眼，一开始察觉不到什么，等到发现不对劲时，鸡眼已经扎进肉里－－然后就难受鸟，然后越拖就越难受鸟.”
　　“哦。”周澈眨眨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带着些些好奇地继续虚心请教：“那我二哥是哪一类？”
　　“他么，”大白摸摸下巴，“他是刚照面即被应小姐在无形中震伤了内腑，所以后来一见应小姐就犯晕的那类。”
　　周澈呵呵直笑－－听到这里，也晓得大白是在打趣了。学着拔下一根草茎放进嘴里，：“照你这么讲，应姐姐就是个类似武林高手一样的人物咯？”
　　“对你二哥来说，是个至尊高手。”大白侧头，“诶，今早他抱的那盆垂丝海棠是从你那儿挖的吧？”
　　“恩。”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说他的花种得比葳蕤阁还好，于是二哥时不时就要来讨一盆，然后无一例外全贡进了应府。
　　“啧，这哥们儿还真懂就地取材。”连自己弟弟便宜都占，无耻啊无耻......不过转念想想，当初自己追花雕（大白他老婆的全名）的时候好象也是顺了毓棠的洗心丹去的，似乎也没什么立场去鄙视人家嚯......花雕......春天......眼看能成双的都结对了，偏偏我一个有老婆的还形单影只......唉，日子难过哦......

　　“大白......?你在想什么？”
　　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老婆。”
　　“......花花么？”少年仰头望天，嘴里的草茎随着说话上上下下地晃悠，“原来，你也在犯相思病啊？”
　　大白斜他一眼，不答话－－个人私事，恕不交流。
　　少年呼出一口气，有些歉然地道：“如果你没陪着我出来，现在就不会跟花花分开了。”
　　“你内疚？”大白大剌剌地问。
　　“......有一点。”
　　“你内疚个什么劲儿啊？在杏花村里憋了.十.六.年，是只鹿都受不了，我早巴不得出来了，至于花花嘛......她已经丹成，以后我俩在一起的时间还长着呢”大白伸手拍拍少年的背，“别犯傻了，喏，快去放风筝吧，那两个笨蛋的风筝又要掉下来了。”
　　两个笨蛋，指的是刘子燕和珠儿－－今日少年本是被刘小公子邀着一起来放风筝的。
　　周澈低头往稍远一点的草地上望去，恰好看到刘子燕的蜻蜓风筝以一个异常优美利落的倒栽葱姿势往地上冲的情形，相较之下，珠儿那只是晃晃悠悠飞不高的蜜蜂风筝倒也算放得不错的了。
　　少年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草屑，回头一笑：“那我过去了。”
　　大白无谓地挥手，去吧去吧。

　　周澈轻快地一路小跑着去到那美丽少年身边，立下后不知对他说了什么，两个人立马笑闹起来，远远看着的大白注意到刘小公子那亲昵到有些不同寻常的神情和动作，微微眯了眯眼，暗道：刘子燕，这又是一个呵......

　　相思啊......毓棠，你从以前就不知道什么叫相思，实在可怜了那位对着你犯了万年相思的人......看你近段时日又跟狐狸搅在一起的情形,唉，那位还真是挺可怜的......

　　神兽大人转头看向青得高远的天空，二郎腿晃得愈发起劲，一边嚼着草叶一边在心里凉凉地到：司律使，你再不下来的话，毓棠就要被拐走了呵，到时你就真的没戏了......永远单相思，不~~~好玩的......

　　恩？你问我为什么不帮帮那位和我一同在天界工作的司律使？(猴子：你俩好歹同事一场嘛，虽然司律使不太可能会承认和只神兽做的工作是等同的......)啧，毓棠爱喜欢谁就喜欢谁，我干嘛要去瞎掺和？胡乱干涉别人感情生活这种事，有品如我是绝计不会去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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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末的太阳肯定称不上辣，但矜贵如刘小公子，只是在野外放了一下午的风筝,脸.脖子.还有玩得兴起时卷起袖子后露出的半截手臂，居然就全给晒红了，有些地方甚至起出针尖大小的水泡，刘子燕自己什么都没说，不过周澈见他时不时就凑到一块儿的眉头，也知他难受得紧，于是问了几句后便把人带回府里上药。

　　药是淡青色的霜剂，装在晶莹剔透的白釉瓷皿中，揭开莲花形盖子，立刻有股凉幽幽的味儿漫出来——这本是周澈在为姐姐拔了毒后闲时做出来给她养肤使的，不过清热凉血的功效也不错，恰好可以用来搭救刘小公子被阳光灼了的娇气皮肤。
　　药霜上脸后感觉并不若气味那么凉，但刚一抹开肤上那种灼痛感立马轻了许多，刘子燕一边对着镜子擦药一边笑言自己也算因祸得福，跟宫中娘娘享到了同样的好东西。
　　周澈闻言，说这药不仅能治也能防晒伤，你拿几个去好了，刘子燕也不跟他多客气，道谢时眼睛亮晶晶的，在人前一向笑得清淡的美丽少年，这时的笑容看来竟有几分甜腻之意。
　　抹后颈时刘小公子有些犯难，周澈看出他的不便，于是站起来说要帮忙，刘子燕愣了愣，侧过脸瞄了周澈一眼，低头顿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好。

　　略有迟疑地松了外衫和中衣领口，然后把（因下午玩儿得太过而散了，拿手巾随手扎起来的）头发全拂到脑上，刘子燕静静的低着头，下意识的咬了咬唇，只觉得心里有些暖，有些喜，还有点莫名的慌。
　　当觉到后颈有什么东西轻触上时，刘子燕微微颤了一下，无法克制的往前缩缩身子。身后立刻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关切，在问：“很痛么？”

　　刘子燕把头埋的再深些，几不可见地轻轻摇了摇。

　　那药收得快，抹上后不久肤上便不留半点湿意，刘小公子却捱过好一阵才放下头发。
　　周澈倒了一杯茶搁到他面前，问：“好受些没？”他也不抬头，自顾自理着衣襟低低“嗯”了一声。周澈满意地笑：“那就好。”

　　直理到衣服上连条细小的褶痕都没了，刘小公子这才抬起脸来，似乎药霜的效果灵得让他生了莫大好奇，于是开口就问这药里都有哪些材料，周澈也不藏私，一样一样详细讲给他知，不过只讲了一味就起了疑惑：美成虽是认真在听，但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一点心不在焉，看来其实并不若他先前的口气那般有兴趣.....
　　讲到第七味药材，周澈刚刚说完“最重要”三个字就忽然打住，偏头看向院中。
　　“怎么啦？”刘子燕随之看过去。
　　周澈侧头一笑：“我二哥来了。”
　　果不其然，过得片刻，就闻一个爽朗的声音在小院内响起，跟在屋顶上晒夕阳的大白打过招呼后，三两步的工夫，分外精神抖擞意气风发的周二少便跨进门来。
　　“小澈，”刚叫过弟弟的名字，周二少就看到了桌前另一个美丽少年，似是没料到还有别人在屋里，二少愣过一刹，马上敛了敛面皮上的得意洋洋，慈眉善目和风细雨地招呼到：“子燕也在啊。”
　　“周二哥好。”刘小公子起身一礼。
　　“哎呀，都不是外人”周二少挥挥手，“坐，坐。”
　　寒暄过两三句，周澄转头看向周澈，表情特别和蔼地问：“小澈，明日有要事不？”
　　“明日？我打算给姐姐送点东西去......不过不急，二哥有事的话我过几日送去也不碍。”
　　小弟诶，你真是善解人意。周二少嘿嘿一笑：“最近桃花不是都开了吗？我们几个明日约好要去城东小苍山下的桃林赏花，你也一起去吧。”
　　“赏花？......都有哪些人？”
　　“我，蔚少卿，应小姐和楼小姐，还有楼小姐的一个兄弟，今日刚到京城，人挺不错。”
　　“呃......”二哥和应姐姐，蔚大哥和楼小姐......周澈在心里嘀咕：看以往二哥只要遇到应姐姐即完全不理会旁人的状况，难道叫我明日去就是专程陪那位楼兄弟来着？
　　见小弟有点犹豫的样子，周二少继续慈祥：“应小姐特意邀了你，别辜负人家一番好意，再说春光大好，去游乐赏景也是件美事，小澈，一起去吧。”
　　“可是......”
　　哪还能让你“可是”？周二少双手合什，矮矮身子，眨巴眨巴起一双与周大人极其相似的朗目。
　　周澈一对上那双带着（故作）乞求意味的光芒的眼，立马被噎到，顿过一会儿才说：“......好吧。”想了想，转头看看／似被自家二哥太投入的表演所镇，因而表情有点呆愣的刘子燕：“那美成能不能也一起去？”
　　“当然能当然能。”周二少点头如啄米。心道：你要带几个都成，只要你会去，那我对潺潺就好交差了－－这还是她头一次答应我的邀约呢，虽然是一堆子人一起去。
　　二少笑容很梦幻。
　　“美成，明日有闲么？”
　　刘子燕看向周澈，微笑着点点头：“嗯。这几日太傅忙于春闱，暂不授课，我也不用伴读。”
　　周二少心满意足地拍板：“那就这样说定了，子燕，明日上午巳时正，约在东门外，千万记住。”
　　眉开眼笑没话找话又扯上几句后，二少爷也就功成身退了。
　　刘子燕再坐过一会儿，也起身告辞，周澈从立橱里拿了几个白瓷小皿给他，细心叮嘱完他记得明早出门前擦上一些后，便送他出门。

　　躺在屋顶上的大白侧过头低眼瞥瞥并着肩正要走出院门的两个少年的背影，又重把视线调回寥旷的天空，耳边是那两人渐远的谈笑声，大白听过一会，闲闲地哼：桃花开啊桃花开，桃花债啊桃花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