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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严家叙话
却原来，这雷大福雷金刚祖上也曾是名号响铛铛的人物，他自个儿也曾给镖局当过镖师，武功底子在山东一带还是颇有名气的，于是在江湖上也混得了个“金刚”的绰号。只是这汉子忒莽撞暴躁，心眼儿又不多，贪念倒不小，家中的积蓄早被他败了个精光，为还外债，便将主意打到了镖局里头，数次将镖局的镖银给藏了私，终于东窗事发，让东家给开了出去，名誉扫地。正当行业他是不成了，也无人肯请他，闹得个妻离子散，便索性走起了歪路——人贩界的一枚闪亮新星便“唰”地一下窜起了！
而这严小双呢？原来成亲前夕，她正自一个人对着半根红烛哭哭啼啼，忽地从窗户外蹦进一个人来，一下子便将她的眼泪给全数吓了回去，立起身战战兢兢地问：“你……你……”还没问出句话来，那人将兜帽一摘，冷清清一张出水芙蓉面，比她还水灵漂亮。
此人她认识，便是李家的四小姐李明秀。
那李明秀抬起下巴问她：“为何啼哭？”
她不知这李四小姐来意如何，也不敢贸然回答，只摇着头掉泪。
李明秀眉头一蹙，“可是不愿意嫁给我爹？”
严小双一颤，望了那李明秀一眼，咬着唇，泪珠儿落得更勤了。
李明秀不耐，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来，扔给严小双，道：“这是盘缠衣物，你连夜逃出城，待过几天风声过了再回来。”
严小双惊诧，却也只愣了一瞬，便朝李明秀跪下，泣道：“多谢四小姐搭救之恩，家中父母，得无受累否？”
李明秀点头，“你走你的，明日我自有安排，必不累你爹娘遭殃。你也不必去辞他们和你那些姐姐，横竖有我，你只管走便是，别误了我的事！”
严小双只好从命，在她带领下，连夜悄悄地逃到南城门处。遥遥地见些守城官兵在城门来回走动，二人便伏在一个墙拐角处藏着。那李明秀犯难道：“不想竟这许多官兵。你可有什么可靠的亲戚也在这城中？”
严小双摇头。
李明秀蹙眉，思忖了一会儿，打量了一会儿严小双，商量道：“要不你就在此躲着，待天亮开门你再混出去，别让人认出来就好。”
严小双一惊，看看周围，害怕道：“这……”
李明秀急道：“我还得赶往你家安排，不能在此处陪你，左右这里无人，你怕什么？！”说着便欲走。
那严小双想拦她又不敢拦，正自着急，她倒又好像是见到什么了一般，回身喜道：“你且等着，我央人带你出城。”说罢便朝一个街口跑去，不一时，竟领来一个甚是高挺俊逸的公子。
那公子看看严小双，微微一笑，朝那李明秀道：“不想你还能行些侠义之事。”说着便拽过严小双的手腕，带她往城门那儿走。
严小双想到此，不禁双颊晕红，众人见她不说了，忙催促她，她方回过神儿来，掩饰道：“那公子带我从侧面行到城墙下，不使那官兵见到，‘嗖’地一下便扶着我飞过了城墙，当真神人。”
“过了城墙，他问我要往何方，可有亲戚。我想着此间事不知何时能了，惟有阿德哥他们家或能收容我，虽是远些，但越远岂不反而越安全？便说了他家。那公子问得他家所在后，便又带着我行了一段路，直到天明入了白门城找了客驿将我交托好后，他方才离开。”
严小双的四姐姐闻言笑道：“好丫头，就你鬼主意多，什么越远越安全，你这是想着到了阿德家直接办了喜事让那李大员外再不惦记着吧？”
严小双双颊更红，嗔道：“四姐最是没羞！谁同你一样想？”
李悦秀抱着俩娃边听边点头，此时插了一句，“四妹妹带来的那公子，长得怎生个模样？”
严小双一愣，不禁又神游起来，眼中神色无限虔诚向往，竟像是想到了教堂里的主和玛丽亚……若说为啥不是释迦和弥勒？这……神圣与神圣也是东西有别滴——你听过“神的新娘”，你听过“佛的新娘”吗？
李悦秀心道：“哦了，完全明白……”
一旁的青衫公子想也是瞧出了门道，忽地凑上前，挺大张脸往小双姑娘面前一忝，嬉笑道：“我与他比如何？”
严小双被吓得一怔，脸上红了个透，赶忙别开眼去，往后侧了侧身子。
那将雷大福踹倒的蓝衣男子见此“嗤”声一笑，将青衫公子给拉了回来，笑道：“贤弟人如其名，何必为难人家小姑娘？”
李悦秀好奇，“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那蓝衣人瞧她一眼，徐徐吐出三个字：“花、如、绣。”
李悦秀点头，恍然，花团锦簇，如画如绣……再一想那飞仙儿柳影中，不禁摇头道：“莲与海棠，有何可比……”
众人正自不解，那青衫公子瞧瞧她，不理她话中之意，却是问道：“怎的李三姑娘会撞见了雷金刚？”
糖糖接过严家二闺女递上来的红彤彤热乎鸡蛋，在小手儿里来回掂着解烫，抬眼望望李悦秀，嘟着红嘟嘟的小嘴儿道：“姐姐，糖糖饿，要吃鸡蛋。”说着小手儿往前一送，便将鸡蛋递到李悦秀面前。
李悦秀接过那热乎乎鸡蛋，剥了壳，先喂了糖糖一口，小心着不叫他咬多了，以免噎着，又喂给果果，喂了几口又给俩娃娃灌了口水，甚是细心温柔。
蓝衣人年纪在二十五六上下，见此颇为心动，微笑注目之。李悦秀偶一抬头，正撞上他的目光，见他大大方方、也不回避，便朝他笑了一下，问道：“不知这位大侠又如何称呼？”
青衫公子花如绣一笑，“何见得他就是‘大侠’？”
那蓝衣人一拱手，谦逊道：“不敢不敢，在下何元亮，建州人士，寻常江湖客而已，不敢窃居‘大侠’之名。”
李悦秀笑道：“何大哥谦虚了，那雷金刚甚是厉害，在客店中将十好几人一震便给弹开，提着我和小双姑娘二人再加两个小娃娃还能健步如飞，却被你一掌便击倒在地，不得动弹。你怎会不厉害？”
李悦秀瞧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刚刚喂娃娃吃东西时的温贤模样虽是透着成熟韵致，但此刻发问，又一副少女的天真烂漫之气。那何元亮不禁摆手笑道：“姑娘误会了，击退雷大福那一掌，是花贤弟出的手，在下只是捡了个现成便宜罢了，不值提，不值提！”
屋中众人皆大吃了一惊，朝那青衫公子瞧去，只见他身形偏瘦，颀长俊秀，一派书生气质，虽是眉眼间光彩夺目，毕竟让人瞧不出有多厉害，与那高大魁梧的何元亮不可同日而语。此时他眉眼间并无异色，一派坦然，微微而笑，也不说话，直待众人惊异完了，方才抬眼又向李悦秀道：“怎么，李三姑娘瞧着我不像？”
李悦秀收起吃惊心绪，干笑道：“哪里哪里，公子相救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那花如绣闻言垂了眼帘，拨拨手中的茶，不觉微牵起嘴角，轻道：“焉知没有相报之日？姑娘不必介怀。”
李悦秀一怔，见他只是拨着那茶，却并不去喝，拨了一晌，又放回了手边小桌上。他蓦一抬眼，正与她相视，他温颜一笑，转向那严小双，问道：“严姑娘是在何处遇上了这雷大福？”
李悦秀心中闪过一丝不畅，只觉此人一派温脉间似是隐隐透着寒意，令人捉摸不透。她暗自蹙眉，又不禁宽慰自己：“萍水相逢而已，一别即是永诀，怕他何来？”想着又打起了精神，听那严小双说话。
原来严小双是在路上走了五天后，途经乐城南郊时遇上这雷金刚的。当时她刚好方便回来，那驿车也停马林边休息，还得些时候方能再走，她便四处走走散散闷，也解解车上颠簸的劳累，不想离着那驿车没个二三百米，忽地窜出个人来，正是这雷大福。雷金刚见她美貌，周围又无人，便将她掳了去，说是要卖个好价钱。
幸好这严小双聪明，探知雷大福用意之后，骗他说自个儿是因家中父母要卖她才逃出来的。那雷大福便问：“你爹娘卖你，要价几何？”她抽抽涕涕道：“卖到家乡富户中为婢，可得十万贯；为妾，得百两银；卖到花楼……得、得百两金、金。”
那雷大福登时跳了起来，双眼放光道：“当真？你家住何处？怎的那样值钱？”
这严小双便说自个儿家乡那一带都是这么个价，她又是个黄花闺女，生得还整齐，便更好要价些……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也亏得她能编，竟唬得个雷大福巴巴地带着她又回了栖霞镇来！
严小双自然没说自个儿是这栖霞镇上的，那雷大福再蠢也蠢不到此，只胡乱说了个栖霞镇百里之外的一个小城，那雷大福方敢带她至此。
为保证价钱，雷大福也不能动她一个手指头，她再听话些，便免受了皮肉之苦。渐行到栖霞镇，她忽地提议道：“壮士劳苦，带着我也餐不应时，小女子也苦于此。小女子从小学得小曲可唱，不如在这栖霞镇上先找一家客店卖唱，也可赚些盘缠、改善改善食宿。待遇到高价买主，壮士再卖了我离去，也不迟。”
那雷大福正好走镖时学得了个二胡，当下便点头，喜道：“这倒是好道儿！客店里见人也多，真遇见个好买家的机会也大！便依你所言。”说着在严小双脸上一拧，戏道：“小娘儿倒会替人着想，你不怕我将你卖到那脏地方去？怎的一路上这般配合，不费老子我的精神？！”
严小双忍了他的调戏，垂头答道：“逃了父母，又遇上了壮士，想来命该如此，争有何用？但盼壮士念在我如此的情分上，能给小女觅个妥当买主儿，小女子一生坎坷，便皆仰仗壮士一念之间了。”
那雷大福还当真信了她这番言语，当时还一点头，痛快道：“好！念在你听话乖顺，又为老子着想，老子定不负你，必找个大户人家与你！”
这一番话，严小双自然不能分毫不差地说出来，也只说了个大体意思而已，其间有辱斯文、于女孩儿名节不利之处都避了去。然一个小女子，十几岁年纪，便有如此胆量聪明，也实在不容易了。
何元亮叹了一声，赞道：“严姑娘好智谋！”严小双低头摇首道：“我只盼着到了镇上能有人认出我来，回家告知父亲来救，不想，连唱了两天，竟无一人相识，”说着潸泪涟涟，“多亏今日遇见了三小姐，不然……不然……那贼子便要带我离了这镇上了……”说罢又哭，娘几个儿抱头痛哭，十分凄楚。
李悦秀等人正宽解间，忽地院门又响，一阵婴儿啼哭之声，不一时便有一女子搴帘而入，忍泪唤道：“小双！”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晋江独发，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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