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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十一章再遇

      李悦秀琢磨着自个儿是在哪儿见过这姑娘的呢?一时半刻还真想不起来,她微有疑惑,便不自禁朝那姑娘的爹瞧去,只见那半老的长胡子老头儿手上也停了弹拉,好巧不巧,也正瞧着她,那眼光还恶狠狠的!她惊得一怔,蹙眉仔细思索,却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儿得罪了这么一对父女?

      李悦秀且自纳闷,觉得甚是奇怪,便也错开了眼去看顾糖糖和果果俩小娃娃,只见那俩小娃已都学着她刚刚示范的样子,将小脑袋整个儿都埋进了笼屉里,俩包包头正无比卖力地蹭着屉子沿儿,左蹭蹭,右蹭蹭,竟都吸得开心。

      李悦秀一愣神儿的工夫,俩娃娃已是抬起头来,俱都小嘴儿油花花,乐呵呵地拍着手儿在椅子上蹦蹦跳跳,嚷道:“吃到了吃到了!”

      周遭的食客皆觉这两小儿甚是可爱,便都不禁多看了几眼,看得喜滋滋的。就连那对李悦秀怒目而视的台子上老爹也不禁眼睛一亮,觑着这俩娃娃连眼珠儿都不错一下。

      李悦秀抱过俩娃娃,夹了片笋喂果果,思绪却仍纠结在那姑娘身上。台子上那老爹捅了捅姑娘,那姑娘一激灵,掉了两点泪,又开始唱起来,却是另换了个曲子,跟这老爹弹的半点挨不上,细听那曲词,什么“城南一株柳,岁岁青复青,柳下严家住,打铁度平生……”

      李悦秀猛地抬头,直直看向那姑娘,忽地忆起,这不是城南严家的五闺女严小双吗?差点儿成了她小妈的那个!

      她怎的在此卖起了唱?想着又朝那老爹瞟去,不是严铁匠啊……到底怎么回事?再一联想到这姑娘刚刚的眼神,现下又百般暗示提醒……莫非……她遇上拐卖少女的人贩子了?!

      想到此她不禁拍案而起,反了他了,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还如此嚣张?!反正现下人多,怕他个毛?!当下便指着那长胡子老头儿嚷起来:“抓住他!他是拐子!拐了人家闺女!”说着便冲上去一步跳到那矮台子上,揪住了那老爹的袖子。

      俩娃娃由于被她用金丝给系在自个儿腰间,虽那金丝较长,但仍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带给带了个踉跄,见姐姐跑过去抓人,便也都颠颠儿地上前抱住那老头儿的大腿,一边一个,正将那老爹给钳制住。

      严小双不料这李三小姐这般大胆莽撞,原还以为她是个稳当怕事的,想起自己后回去报个信就是了,怎的这就直接上来擒人了?心中叫苦不迭,趁乱赶紧往店门口跑。

      周遭的食客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见唱曲儿的这姑娘挣命似的往外猛跑,而那被那女娃和俩娃娃抓着的老爹则已面目狰狞、额上青筋暴现,也都着实吓了一跳。倒是有那欲弄明白事情缘由的几人上前阻住那唱曲姑娘,刚要说话,却忽地一阵风来,竟是那台子上老爹一奋力也不挣脱三人束缚,直直便带着俩娃娃飞到了严小双面前,一巴掌狠狠打在那姑娘脸上,当场将那姑娘打得摔倒在地上,一边脸上肿得老高,嘴角溢出一大道血。

      只听那老爹暴喝道:“你老子的,臭丫头敢害老子!”他腿上的俩小娃娃大惊之下俱“哇”地哭了出来,早已撒了手欲跑回李悦秀处。

      李悦秀方才被那老爹胳膊上一使力给弹开,但由于腰间仍系着两个小娃娃,在他飞跃之时便也给拖拽着带下了台子,在地下戗得衣服磨坏了好几处,划破了几处皮肉。那老爹见两个娃娃欲走,当下一手一个提将起来,任俩娃娃小腿儿踢蹬着又哭又扭,大笑道:“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郑财主要买儿子,今日老子就给他掳了两个去,看他要如何谢老子我,哈哈哈哈!”

      李悦秀大惊,这老爹竟是个高手?那严小双怎不提示明白?!这年头难道竞争大、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吗?连个人贩子都得是武林高手?!这他爷爷的……什么世道!

      那老爹显是已看见了连在李悦秀和两个娃娃间的金丝带,不知从哪里变出把小刀来,一落手便利落地割了下去,却不想那金丝极是坚韧,竟一割未断、毫发未伤,便又使力再割,却仍是不能断,不禁色变,戾视向李悦秀。

      店中的客人早有慌忙逃了出去的,店中伙计也趁乱赶快跑出去报官。一些正义的则反应过来形势,一同朝那老爹拥去。众人拉扯之下,竟揪下了那老爹的一把胡子,却原来是个壮汉化妆的!那壮汉渐渐露出本来面目,长得是浓眉大眼、满脸横肉,再加上肌肉健硕,实在是个彪形大汉啊!一些扑上去的百姓便露了怯,又逃走了几个。那大汉被围得不耐烦,手上也不将娃娃放下,直直一挺身、一腆肚皮,自内里发出一股劲来,便将围上来的十几人皆震了开去。

      他见割不断那金丝,便索性将那糖糖和果果往李悦秀怀里一摔。李悦秀慌忙稳稳接住,紧紧抱着俩娃娃,还未待起身,却已是被那大汉欺近身来一拎衣领给整个儿提了起来。那大汉回身又提起严小双,哈哈大笑地迈出那酒楼,态度甚是嚣张。

      此时报官的伙计尚未回来,也再没人敢拦下这大汉,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拎着这两个闺女扬长而去。

      李悦秀先粗粗地检查了一遍满脸泪痕的俩娃娃,发觉他们并未受伤,方安下些心来。此时她被提着,晃悠悠甚是晕眩,又抱着两个娃娃,不好轻举妄动,便朝那大汉喊道:“大胆贼人!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强掳了民女幼儿,难道不怕见官吗?”

      那大汉冷笑一声,走得更加快了起来,若不是两个姑娘加两个娃娃太沉了些,只怕还飞起来了,他瞪了一眼李悦秀,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有今日的灾殃,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老子!哼,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将你也卖了,老子还能多得两吊酒钱!”
      李悦秀大怒,“姑娘我就值两吊?!”这贼真没眼光啊真没眼光!难怪空怀了这一身气力武艺,竟只能当个人贩子!她分明刚刚赚了一千两纹银,一千两啊一千两,那是多少个两吊?

      “你姓甚名谁?可有绰号?姑娘我栽了也要栽个明白,知道自个儿是栽在哪路好汉的手底下!”

      那大汉乜斜她一眼,斜起嘴角一笑,脚下更加生风,不一时竟已转到了城南,前头城门遥遥在望,只要他趁守城官兵没准备,一阵风似的抢了过去,出了城便万事大吉、了了事了!想着他一提力,喝笑一声,“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山东雷大福雷金刚便是!”说着深吸一口气便朝那城门冲去。

      李悦秀只觉两侧风愈加犀利,割得她脸蛋儿都疼,连呼吸都觉周遭空气稀薄不畅起来,忙护好了糖糖和果果的头脸,不再说话。

      那大汉眼看着城门在望,更加卯足了劲儿,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便全力冲了过去。

      李悦秀护着俩娃娃,更加呼吸困难,又担心糖糖和果果也喘不过气来,竭力喊道:“你……你……你慢点……”却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竟连自己都听不真那声音。她正自勉力维持,竟希望这大汉快些跑过了城门去,也好减缓些速度,要不非憋死不可。不想变生突然,只觉突然一震,她身子大大往前一倾,竟脱出了那大汉手中。

      她蓦地睁大眼睛,又猛地闭上,紧揽着俩娃娃硬翻转了身子——直直便要摔在地上。她心中暗自计算,那样的速度,她加上俩娃娃的分量……那冲量够不够把她给作死的?恐怕不够……终身残疾是跑不了的了……呜呜……她的黄金岁月……她的票子、房子、美男子……今日……果然对她不吉利啊不吉利!!!

      李悦秀淌了两行泪准备后背着地,脑子里正千丝万絮,身体却突然撞上一团温热滑软,又往后倒了两步,方定了下来。

      咦?不疼?她蓦地睁开眼睛,天依旧很蓝,白云悠闲,怀中两个娃娃软软的小身子一动一动,耳边还有他们带着哭腔叫的一声声“姐姐”……她一下子坐了起来,低头看看满脸泪痕的两个小娃娃,蓦地回身一瞧,竟是他!

      只见那青衫公子也坐在地上,此刻拍拍身上的尘土,立了起来,低头朝李悦秀笑道:“姑娘,好巧。”他正将那灼灼的日光给挡住,此刻居高临下,笑得温柔灿烂。

      只是他那笑,不知怎的,令李悦秀觉得有丝捉摸不定、含义不明……

      李悦秀掉头去寻那大汉,只见一个蓝衫男子正一脚将他踩在地上,他竟半天也爬不起,咧着嘴龇着牙,显见是正运足了力气拼命挣扎,却偏起不脱,甚是狰狞可怖。旁边严小双也摔在了地上,但看起来并无大碍,只直愣愣地盯着那蓝衣人和地上的大汉,显是吓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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