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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小六儿来了
天青青、光灿烂、大大的日头明又明！如此风和景明的时节，李大员外又要办喜事了！
娶的谁呢？城南严铁匠家的五闺女严小双！年方十六、含苞待放的严小双！
话说这严小双姑娘是怎么撞上如此这般从天上掉下来的大运的呢？那还要从李府的二小姐说起。
二小姐何许人也？原来她乃是当年跋扈嚣张不可一世的二夫人的二闺女！说起这二房一脉，别看当年多威风，如今还真都是霜打的茄子——蔫儿了。
这二夫人原是这府里头的一名婢女，头脸长得略整齐，便被李员外暗中给潜了。唉，那时她也算根正苗红阳光向上的活泼妹子一枚，被个三十好几一脸猥琐的大叔糟蹋，真是悲了个剧，令人唏嘘……不过好在这妹子想得开，并不觉着羞愤，依旧一天天地乐得开怀，成日里花枝招展人前人后地显耀，后来成了二房奶奶更是无所顾忌，恨不得将李府头顶这一小块儿天都给改了姓！
奈何天妒英才，如此这么个“勇力迫人”的女中呆霸王，竟，生不出儿子！当然，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自然得怨李员外没本事，可惜，那个时候的人还都没这科学素养。于是乎，当二小姐呱呱一落地，李员外便再不堪忍受自家这名婢女的坏脾气了——二夫人的好日子自此到了头儿。
为此，二夫人极是不待见自个儿那俩闺女，心中又可怜的有些自卑，脾气便多少古怪起来，自暴自弃又自艾自怜……这便苦了无辜的大小姐和二小姐。但终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一点二夫人还是有正常觉悟的，于是对姐俩儿的态度和脾气便十分矛盾起来。两位姑娘在此境地下生就了唯诺胆小的个性，兼且容貌远不及四小姐李明秀，在府中多属半透明的存在。只是二人好歹还有个活生生的娘在，境遇倒也不甚糟，衣食无缺，虽不突出，倒也平日清省无人来烦扰，也便自由悠哉些。她们倒不觉得这等日子有什么好，殊不知却是某些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福气。
闲话少叙，却说那严小双却与二小姐有何干系。原来二小姐近日无事，学起了景州绣法，恰那严小双一家系景州迁入，两位姑娘自庙会相遇便相互投了缘法，一起针黹游戏，来往甚密。一日，严小双姑娘过李府与李二小姐少叙，恰李员外带着几分醉意打外头进来，正撞见二人在院中廊上绣花，有说有笑，娴静美好。那李员外登时便直了眼睛，用肥腻的爪子来回在眼上揉了几揉，露出个极憨厚的傻笑，拍拍后脑勺儿，悠哉悠哉地逛回自个儿的院子。回去后便命人查明人家姑娘的闾里家世，当天下午便直直将聘礼塞到了严家。
由于近几年李员外生意越做越大，如今已是县里的首富，别说县令，便是知府、知州也都极是照顾宽怜他，他也肯结交道上的朋友，五湖四海，遍是知交——这次第，生生便是栖霞镇一霸。那严家如何敢得罪他？虽是他的年纪比那严铁匠还大上一岁，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忍气吞声地收下聘礼。
那送聘礼去的是城西的苟媒婆，做事那是滴水不漏、一丝不苟，绝对的声名远扬。她颤着脸笑得扑鼻香的胭脂粉直掉，拉着惊慌失措的严小双姑娘就开始夸：“姑娘真有福啊，给姑娘道喜了！这天大的喜事上哪儿找去？便是我做了这些年的媒、扯了这些年的红线，也都没见过这般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郎才女貌啊郎才女貌。李员外那可是财大气粗又会心疼人儿，等姑娘过了门，不两年，抱上个大胖小子，那在李府中的地位稳稳儿的，那就是踩在咱栖霞镇的天上！何止是栖霞镇啊，便是整个州府江北，也都是姑娘说了算了！”边说还边“啧啧”声不断，唾沫星子满屋子乱溅，瘦得看得见骨头的枯爪在人家姑娘小嫩手儿上来回乱摸，直把个严小双女娃娃给说得热泪盈眶，末了，她还晃着满口的大黄牙，非要凑近了人家姑娘耳边嘀咕道：“我悄悄儿地说给姑娘，那大奶奶周夫人是个不中用的，身子又不好，保不齐没多少时候就翘了，你好好拴住李员外，只要生个小公子，那大夫人的位子就是你的！俗话说的‘旧不敌新’嘛！”临走临走，还朝着严小双做了个挤眉弄眼儿的小动作，那意思是——“你懂的”……
她前脚儿刚带着一众彪形大汉出了门，严小双小妞儿便一个没忍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呕了出来，连前日夜里的鸡子羹都呕了个干净！原来那媒婆的口中恶气比那巴豆、桃仁儿还厉害百倍，当真应当通报官府朝廷抓去太医院入了药。
严铁匠无限忧伤地拍着闺女的肩膀，摇摇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长气，转身扶着老伴儿走向里间儿。几个姊妹俱是眼中含泪，轻抚小双，无尽同情悲愤。
那严小双，是有青梅滴银啊……
此事一出，顿时激起千层浪，且不说外面，光是李府自个儿里头就够呛了——二小姐李桃秀闻听丫头们议论此事，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厥了过去，二夫人知晓前因后冷笑着挖苦道：“你倒是个好闺女，帮自个儿爹物色起小老婆来了！怎么？我这儿养不起你了，迫不及待要捡高枝儿去了？自个儿娘你不想着，倒帮个小骚蹄子入你爹那老货的眼，你对得起我养你这么大么？！”越说怒火越盛，心中更觉委屈，竟抓过二小姐推在地上打了起来。
大小姐李杏秀在一旁小声地劝着，却也不敢十分上手拉扯，到后来，见妹妹钗环已乱、头发披散在脸前，蜷缩在那儿、哭得泪人儿一般，自个儿也不禁物伤其类，哭了起来。
屋里三五个丫头素来是知道二夫人脾气的，为免自个儿被连累，皆不敢上前去劝，有两个还暗中瞧起了笑话，偷偷抿了抿嘴儿。
这动静一大，便惊动了外头的人，且那两位小姐哭声渐高，如何不引人注意？恰四小姐李明秀打外头骑马回来，见家下人等好几拨都三三两两地结伴朝二房奔去，脸上还兴兴的、连眼睛里都闪着光，心知不对，便一跃下马将鞭子直接抛给上前接候的小厮，扯开披风丢给自个儿丫鬟，径直随前头几人往二房院子快步走去。
到得近时，只见院外已围满了丫头小厮，几个大胆的还偷偷探进个头去，见无人在院中，竟便要窜身进去。
李明秀眉峰一蹙，喝道：“大胆的奴才，都做什么？！”
众人本是来瞧热闹，便未注意一直跟在后头的四小姐，此时闻得此声断喝，都不禁一吓，赶忙转过身来弓腰垂首。
李明秀打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都回自个儿院儿去，再有这般无视主子的行径，量来便是这府里养不起了的，便派人回了刘大人，皆打发你们去官中为奴！”
众人忙不迭鱼贯而去。待走得差不多了，李明秀拉住走在最后的两人，轻声问：“发生何事？”
那两个小厮平日最是活泼好动，各院儿的新鲜事儿没他们不知道的，只怕连各主子今晚儿的晚膳都是什么菜色他们都打听明白了……唉，十四五的男娃娃，八卦到这份儿上，真是要不得啊要不得……
其中一个极是机灵，见李明秀问了，便立刻低眉顺眼极是乖觉地回道：“回四小姐的话，是二夫人因了二小姐结识严铁匠家的五闺女，那五闺女又要成咱府里的六夫人，在那儿打骂二小姐呢。”
另一个吸了吸鼻子，还不足，又拿手指来回蹭了蹭，点头道：“就是就是。”模样憨极了。
这两个是自小儿便在府里的，比李明秀还小上几岁，小时便总玩儿在一处，大了更是焦不离孟，俨然一对孪生兄弟。
李明秀笑笑，不禁戳了戳那小呆子的头，“还这么憨，再不机警些，日后被卖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
那小呆子年纪更小些，还未满十四，闻言仰头瞧着李明秀，嘿嘿笑了下，拉扯着小机灵的袖子道：“不会的不会的，跟着小灵子不会被卖的。”
李明秀一挥手，二人正要跑，又忽地被她叫住，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个小袋子，朝二人扔去，“市上新得的花糖果子，赏你们了。”
小机灵一接一个准儿，笑嘻嘻哈腰道：“谢四小姐！”说罢拉着小呆子便乐呵呵地跑开了。
李明秀见二人跑远，一笑，心说这俩孩子倒是比自个儿那亲弟弟要活泼可疼得多。
屋里的打骂声犹未断绝，只是李桃秀和李杏秀的哭声时断时续，不及先时那般激烈了，许是那二夫人也打累了。
李明秀举步进屋，一撩帘子，不禁暗暗皱眉，只见李桃秀委坐在地上，颇是狼狈可怜，李杏秀在一旁手足无措、眼睛肿着。
几个丫头见她进来，忙收起刚刚怠慢态度，上前行礼道：“四小姐。”
李明秀一点头，直直便走向李桃秀。那二夫人好歹缓过了些神来，见有外人在场，也收敛了泼样儿，坐到一旁去微微地喘着气。
李明秀和李杏秀赶忙将李桃秀扶了起来。李明秀冷眼朝几个丫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扶桃姐姐回房梳洗更衣？！再敢怠慢了一丝，休怪我回了爹爹，将你们统统打一顿撵到厨房去！”
几个小丫头忙忙地叠声称是，上前扶过李桃秀，将眼睛瞟向了二夫人。
那二夫人此时缓过神来再看自家闺女的模样，心中也不禁有些悔意，只是碍着李明秀，也不好说什么，一摆手，众丫头才将李桃秀给扶了出去。李杏秀向母亲行了一礼，匆匆跟着出来，解下件外衣披在妹妹身上，又陪了些眼泪。
且说一时间屋里只剩了李明秀和二夫人，倒是让李明秀有些个不自在，这才朝二夫人微微施了一礼，宽慰道：“二娘莫要动气，保重身体才是。”
二夫人刚稍稍消下去的火气一瞬时又“蹭”地燎了上来，指着李明秀恨声道：“你算什么正经小姐？整日里耀武扬威地在府里逛荡！怎的？今日管到我院儿里来了？你那婊0子娘的院子还不够你管了是不是？！”
李明秀大怒，冷笑道：“二夫人莫要为老不尊，今日且看在你气怒心情不爽的份儿上，我不与你计较。若再出言不逊辱及我娘，我可不是大姐姐和二姐姐那样儿好性儿的！爹爹每日里说你不好，若不是我美言掩饰了过去，只怕桃姐姐还不会有今天之辱。连亲生女儿都这般作践，二夫人倒觉得自己脸上有光了？但凭这为人处事管教儿女调理下人掌管内务这一则，你便已远不及人了，说人是婊0子，你却连婊0子都不如，又怎么说？！”
那二夫人气得浑身乱颤，指着李明秀的鼻子大骂：“好一个婊0子养的小娼妇儿，你还敢跟我这儿耍横了？老爷宠着你又怎么样？跟个长辈大呼小叫，你还没王法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说着便脱下绣鞋就要朝李明秀打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晋江独发，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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