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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多情只有春庭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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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色徜徉,温润潮湿的空气似乎闷得心坎儿生涩。孟凭砚去了惠山已经七八天,尚未回来。洛凝晨倒是不担心,只是无聊——除了小蓉,唯有他是愿意和她以文字交流的人了。先她一个月过门的长房媳妇孔曦虽然也偶尔来走动,倒底只是说些妯娌间的客套话,嘘寒问暖这样的场面言语——虽然是个温柔恭顺的女子。
想起孔曦,洛凝晨便有点儿失神——那样的妙人儿,连女子都要为之倾倒;难怪孟凭墨要悔婚,而失信于向婉娴。眉间的恬淡总也叫人看不透,猜不着——美是美得无可挑剔,却又不是精致玲珑得叫人妒忌,只是近不得,又厌不得。若不是日日在同一张饭桌上相见,只怕要以为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当时华君益所属意的女子虽然是漂亮,可是若放在孔曦面前,不过勉强是个端茶递水的丫鬟般的人物了。
可是无论比起哪个,自己都是失色的——念及此处,洛凝晨便有点儿无奈。她生来不过是中上之姿,算不得花容月貌,惶论国色天香——往日里,不过凭得一点儿才气不输于人,无须在职场上低声下气四处求人;可在这里,她却真应了那句“女子无才便是德”。纵是那真正的向婉娴,也算能写能画,熟读《女德》《女诫》这样的文字,倒也强过自己百倍。倘若有朝一日真相大白,自己断无继续赖在孟府吃白食的道理,如果不能回到现代,又该何去何从何以维生呢?
一阵冷风吹过,洛凝晨方才觉着雨已经停了,却是打了个寒颤,忙站起身,想要关了窗,却见有个人正走来。只是天色暗,也看不清,待得那人近了,却是孟凭砚。心头一喜,便向来人招招手,边迎了出去。
天气虽晦黯,孟凭砚倒似心情格外的好,进门便拉起洛凝晨的手,将一个物事放在她掌心。定睛一瞧,原来是前几日他去惠山前被她从身后夺下的小盒,只是今日似是多了几分重。洛凝晨打开一看,这一次里面倒是满满地盛了一团红色的粉泥,还有淡淡的香。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但总觉得很新奇,她自是开心,报以莞尔。
“喜欢么?”孟凭砚看着她,笑意在眼中。
洛凝晨点点头——这是她在此处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不禁有些激动,眼眶一红,终是转了两转眼珠,并未哭出来,只是狠狠地抱了抱孟凭砚。
待到放开,却发现他眼中是一片愕然,却也隐含了一丝激动。转而觉察是自己被孟凭砚紧紧地拥在怀中,不觉手一抖,“啪嗒”一声!猛然想起,向婉娴是他的新婚妻子——此刻,应该还是蜜月中吧。幸好,孟凭砚似也察觉了她的些许不自在,随即放开了。两人都微微有些尴尬,只是相对垂首而立,也无语。只听得门外渐渐雨声淅沥……
良久,尚在冥想的洛凝晨被一声“小姐”唤得回过神,见是小蓉。也不知孟凭砚是何是离去的。
“小姐怎么站在门口呢,莫要让风给吹到了寒气啊。”小蓉端着盘点心进来,转而关了门。却见地下纷散的红屑碎瓷。“黛蕊坊的胭脂诶!”本是蹲下去收拾的,却是一声惊呼。“可惜怎么碎了呢……”
洛凝晨闻言也蹲下来,见有一角碎瓷上还盛着不少,忙拾起来,从怀中掏块绢帕包好了。
“黛蕊坊的胭脂最是紧俏了,价儿虽高,常常要排队了还买不到,订货又要到惠山。小姐你从前不是很宝贝这胭脂盒子的么……”说了一半,小蓉却是闭口不言——老夫人是下了令的,二少夫人从前的事,往后谁都不准提起。
洛凝晨估摸着这黛蕊坊的胭脂在当地也算高档化妆品了,看了地上的纷纷碎碎,想到孟凭砚初时的高兴,自己的却是将这好不容易买到的胭脂跌碎了,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冒着雨离开了……望着墙角的油纸伞,没来由一阵凉意。
“小姐你冷么,快趁热吃片白糖糕吧。”小蓉收拾完了地下的碎片,十指上都是红红的,倒也不方便来为她添衣倒茶。
洛凝晨只得作了个洗洗手一起用点心的手势,小蓉便欢欢喜喜地出去了,竟也忘了带门。她起身去合上,却看着漫眼雨丝,心头一片失落。回过身来坐下,复又打开方才以绢帕包起的胭脂,细细地端详:细腻的朱红,带着点粉,香丝一缕,若有若无,倒是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女儿家见了这般芬芳,自然是喜欢的紧……难为他居然想得到。
门“咿呀”一声推开了——小蓉却是随后面,孔曦先进来的。
“妹妹不忙,坐着且好。”孔曦提了个食盒,打开,取出个银灰色小匣子。“这是杭州分号送来的龙井,特意取来给妹妹尝个新。我那儿还有洞庭山的碧螺春,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改日天气好,妹妹若闲着,过来坐坐,咱们一起尝个新鲜。”
洛凝晨忙不迭地行礼拜谢,又邀孔曦一起吃了白糖糕。
“我还真是来得巧呀。不知情的,还当我是存心来讨点心的呢。”即使是玩笑话,到了孔曦的言语里,却是温和谦虚。可惜这样子的人,洛凝晨最是不懂得怎么应付——据说孔曦是从洛阳嫁过来的,家里是造纸大户。大约这是上流社会的交往方式——幸而她只是稍坐片刻,便也告辞了。不然的话,孔曦一口一个妹妹,洛凝晨却是不得言语,真不知要怎么消磨下去。
待到孔曦走了,洛凝晨便让小蓉坐下,两人一起看了那小匣子,原来是锡制的,打开之时,新茶的芳香扑面而来,仿若一片氤氲笼了春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