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绊惹春风》叶层层

39、番外

　　我是当朝天子的儿子，排行老二，生下来就册封为太子，可高处不胜寒，我没有朋友。有的只是兄弟间的宫闱斗争和别有用心人的巴结。而在我二十五岁诞辰这天，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她笑着说她是我的朋友，她的笑容像年糕般甜甜软软的，填补我那颗满目疮痍的心，从此只要想到这个小人儿，心里就满满的幸福。
　　二十五年前的五月初三皇额娘因生我难产驾薨，每年的这天，我的心情都十分沉重，皇阿玛在这天从不召见我，因为是我害死了皇额娘，如果不是为了生我，他们能耳鬓厮磨，恩爱百年，我恨我自己，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那天死的是自己，活着的是皇额娘。连父亲都不理会更不会有人重视我的诞辰，就算我是太子又如何，都是匆匆将贺礼送到毓庆宫说一番客套话就走。我因为从小就没有过好一个诞辰日，心中对皇阿玛耿耿于怀，我在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亲人。他却对我如此，兄弟们更是幸灾乐祸，三五成群的设宴开怀畅饮，打从我有记忆开始，只要我被皇阿玛冷落时都是他们大肆庆祝的时刻。我心中燃烧的怒火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旺，变成熊熊烈火，扑不灭，浇不熄，我被这心火烧的失去本性，为发泄我变得残暴、变得冷血。
　　额娘的画像静静的挂在雪白的墙壁上，她的模样贤淑温婉，端庄的坐在那对着我无声的微笑。“皇额娘，胤礽好想吃你亲手煮的红鸡蛋，别的兄弟诞辰都能吃到，我却一次都没有。”我只能无声的呐喊。谁能想得到平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外表光鲜的我，在生辰日只有这么一个卑微的心愿，看似很普通，只要我开口，太监奴婢能把鸡蛋装满我的屋子，可我如此骄傲，怎么会去索要那些没意义东西，我想要的是真心的关爱。真心的关爱，却是我遥不可及的奢望。
　　这个心愿从我看到老四他们生辰日都能得到德妃亲手煮的红鸡蛋开始，在我的心底慢慢生根发芽，年复一年的渴望像藤蔓样布满我心房，使我的心里充满着阴暗和仇恨。
　　因为我没有额娘，皇阿玛让德妃抚养我，她不是我的额娘，她对我的重视为的只是借此讨好皇阿玛，她只把我当作她在后宫争斗站稳脚跟的砝码。德妃对我亲疏有礼，她从没抱过我，未曾给过我母亲般的温暖。我很羡慕老四和十四，他们是德妃的亲生儿子，小的时候每次从阿哥所到永寿宫给她请安，她都只是准备着精致的糕点招呼我，却把她的亲儿子抱在怀里嘘寒问暖。那时我就已经学会隐藏起自己的心，不让别人知道，我其实并不坚强，幼小的我很需要关爱。
　　没人真的关心我，我身边有很多女人，有皇阿玛指的，有我从别人手里抢来的，有自己爬上我的床的，她们畏惧我，巴结我，讨好我，想用她们的身体为自己或者家里人换得好前程。说到底都是相互利用，我利用她们的争斗消除我的孤独，自欺欺人的骗自己，还是有很多人在乎我，可我心里相当清楚，倘若我不是太子没什么利用价值，早就树倒猢狲散了，所以我能冷眼看着她们暗斗，谁死谁活与我无关，少一个女人马上就会有补缺的。
　　我的那些个女人为我准备了一场歌舞，陪着我一同观看。看着一张张化妆精致的面孔，笑的虚假的表情，我不太分得清楚谁是谁，坐在桌前还在明争暗斗，逞口舌之快，当我是傻子看不出来吗？这些不识大体的女人的实在上不了什么大场面。我不想插手她们之间争斗是因为我根本不在乎她们，不想浪费我任何心思在上面，她们只是我泄欲的工具而已。台上锣鼓喧天，觉得太吵，仰头喝完金樽里的酒，决定出去走走，透透气。
　　不知不觉走到浮碧亭，手负于身后，闭上眼静静的聆听蛙鸣蛐铮，任微风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只有这一刻我的心才能平静，什么都不用想，就让清风吹散我心中的阴霾。
　　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猛回头，看见一个小宫女像似迷路般东张西望，在看到满池荷叶时却放慢了脚步，看样子像临时改变主意，向亭中走来，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荷塘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突然有种被人忽略的感觉，我可是万人都必须敬畏的太子，谁不是大老远看见我忙着行礼。故意弄点响动出来，让她发现我的存在。看到我她也不给我行礼，只歉意的笑着说声“抱歉，不知这儿有人，打扰了！”就要退出亭子，她笑起来眼睛和嘴唇都弯成同一个弧线，煞是好看。听她的口音京腔不正，我没穿朝服只着便衣，猜她不知道我的身份，想找人说说话，我出声留住她，让她陪我聊天。她走到我身旁静静的站着，没有言语，继续刚才被我打断的沉思，既然把她叫进来应该说点什么，清清嗓：“你看这景，在想什么吗？”她侧头看我，又浅浅一笑：“想到两句诗，不过有些哀怨，要听吗？”她很爱笑，笑起时嘴角两边各有一个梨窝，很美，却不妖娆。见我点头应允，她轻启贝齿：“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听得我心中一颤，寒塘渡鹤影，不正暗指我先前一个人站在这荷塘中孤独如鹤；而冷月葬花魂，不正是指皇额娘，今日是她的祭日，她的一缕香魂能归何处？这两句诗轻轻的拨打我的心弦，这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小宫女，她是懂我的吗？怎么轻易就能撩拨我的心弦，心中竟然有些期待。
　　“是有些哀怨。”我道。
　　又是一阵沉默，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女人对我而言都只有身体和利益的交换，我从不费心思去揣测她们想什么，二十五年的记忆里竟然第一次想主动和女孩子说点什么却挖空心思也找不到话题，倒像那不经人事的少年。
　　倒是她很快发现我的情绪低落，在气氛尴尬时主动和我说话：“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说给我听啊，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你做什么，但快乐的事与人分享，快乐会加倍；痛苦的事与人分担，痛苦会减半，不相信你可以试试，我保证保守秘密不乱说的。”说完还夸张的用手捏住嘴唇向我保证。看着眼前摆着可爱姿势的她，我的心门露了一丝光亮。
　　不由自主想把心里压抑多年的苦闷说给她听：“今天是我的诞辰日，自我懂事起，父亲每年的今天都不见我，可能是因为母亲在产下我几个时辰就去世的缘故，他是恨我的吧！所以我的诞辰就是母亲的忌日，还有谁会来为我庆祝？”我的视线落在波光粼粼水面上。
　　听完我的心事，她却安慰我：“不是因为父亲不爱你才故意忽视你的诞辰日而是说明你的母亲在父亲心目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一个男人在自己妻子死了这么多年还能在她的忌日为她悼念，说明这个男人非常的爱妻子。父亲只是因为不想把自己的悲伤传给儿子所以才躲起来不见人，并不是父亲不爱这个孩子而是太爱了舍不得孩子背负着同样的忧伤过日子。”从来没人对我这么说过，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能看得比我透彻，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听她这么一说我的心里好过了很多了，困惑多年的心结就这样轻易被她解开。
　　知道今天是我的诞辰她还拉着我的手给我唱了个小曲，虽然不是很听得懂，但意思我明白，不管这一天要如何来安排如何渡过，但是在活着的每一天都要开开心心。她还拉着我去御膳房，说是要送我份礼物。她的手很小，手心却是暖暖的，她一点都不矫情，那么自然的拉着我的手，而我就任由她这样一路牵着，只觉得这路很短。
　　御膳房的太监要给我行礼，我不想这么快让她知道我的身份，站在她的身后冲着太监摆摆手。她做了个她称之为生日蛋糕的点心，上面插着燃烧的蜡烛，双手捧着来的我的面前，唱着曲，祝我快乐。是的，我很快乐，我过得最快乐的一个生辰，有个小人儿亲手为我做贺礼。她让我先闭上眼睛许个愿望，然后把蜡烛吹灭。她脸上粘着少许面粉，像只小花猫，璀璨如星的双眸欲语还休，她就这样不经我同意就走进我的心间，扑灭我的心火，拔掉束缚着我的藤蔓。
　　我没急着许愿，伸手把她脸上的面粉擦拭干净，是为了我她才弄能成这幅模样的。我想说让她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年年都能为我做点心，这是我的愿望，她却不给我机会开口，她说她家乡的风俗，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吓得我赶紧闭口，在心底虔诚的一遍遍祈求，让这小人儿能永远陪在我身边，永远。
　　许了愿望，按照她说得话把点心上的蜡烛吹灭，她解释这样我所许下的愿望就能实现。
　　她把点心分成三份，拿着最大的一块喂到我的嘴边，平日里毓庆宫里那些女子也会以此道来取悦我，却每每被我无情的推倒在地，可她这样做我却不觉得她带着半点利益目的。张嘴咬了一口，甜的，松软香甜。她做的点心很好吃，让我回味无穷，我自己都不够吃，她却大方的拿去打赏值夜的奴才，说生辰的蛋糕要大家一起分享，才更快乐。就这样她忙碌了很久才做好得点心就被我们三人就地吃完。她那里知道，我的快乐只有她才能分享，不过我真的第一发觉自己是会有快乐的。
　　不想和她这么快分开，我主动提出送她回去，这样不用问她就可以知道她在哪当差，她居然在老七的永和宫里当差，老七那人每天都一副全天下人欠他一般得模样，经常听闻他残暴虐打下人传言，这个小人儿在他那当差日子一定不好过，正想着把身份告诉她，征得她的同意，把她要到毓庆宫，永远留在身边。没想到她却以为我和她一样是个在宫里当差得侍卫，还热心的告诉我，要是有人欺负我让我去找她，她让他主子保我，这个分不清主次的小东西。但我得心却向她靠得更近了，以我的身份地位有谁不是在寻求我的庇护，而她是第一个想要保护我的人，她真的给我太大的感动，太多得震撼。更让我觉得意外的是她居然说老七人很好，这小人儿的小脑袋里是不是没装着坏人这个词？什么事她都能向好的方面去想。
　　我以为她对我应该有着特殊的感情，才会大胆的牵我的手，为我做吃的，喂我吃东西，想要保护我，试探性的询问她，原来她是性格使然，对谁都好，她说真心对别人，别人也会真心对待自己的，用她的话说叫做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心中流过一丝失望，在这黑暗的深宫中谁不学着怎么去算计，死的可能就是自个。
　　一路聊着便到了永和宫，在门口目送她进去，便独自离开。并不着急去打听她是谁？想一点一滴的了解她，小人儿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