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来个相公》月黑风高

6、寺庙

　　到了目的地，沈暄一把抱起对面熟睡的人，走出车厢，胳膊举高，加了气力一丢。

　　砸到地上的人影滚了滚，发出一声痛呼。

　　沈暄唇畔勾起一抹冷笑，憋了一路的气到这时才消了少许。

　　前面第一辆马车正有人走出来，将他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秀气的眉头蹙起：“暄儿！”

　　沈暄闻声快步走去，面上已换上惯常笑容：“娘。”

　　颜氏年约四十，容貌保持得不错，就是身形偏瘦，面色带点不健康的蜡黄。她咳嗽了几下，低声斥道：“你胡闹什么？”

　　“不过教训个不懂规矩的丫鬟。”

　　“这里是外头，注意点影响，你想人家怎么说你？堂堂淮阳王府的二少爷，跟个丫鬟公然置气？”她平素都是怎么教他的，韬光养晦，一定要忍得。他就是说不听！

　　沈暄低头道：“是，孩儿知错。”

　　第二辆马车上也有人出来，颜氏不再多话，道：“去把你瑾妹妹扶出来。”

　　叶夜被沈暄摔在地上，脊背疼痛还是其次，那地上本有很多碎石，她额际刚刚好磕上一块，感觉前额湿湿的，伴有一阵刺痛，她伸手一摸，看见手上的鲜血不由怔忡住。

　　“姐姐你流血啦！”

　　一道细细小小的声音说道，叶夜看见一个圆圆脸的小姑娘蹲在自己面前，七八岁年纪，玉雪可爱。

　　叶夜回过神来，伸手在怀里摸了半晌，那小姑娘乖巧地抽出条绢帕递给她：“姐姐，给。”

　　前面的马车又下来好几个人，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衫的美妇人眺头张望，朝这边唤道：“馨儿。”

　　那小姑娘回头看了一眼，蹦蹦跳跳跑回美妇人身边，美妇人摸了摸她的脸，似乎在跟她交代什么。

　　叶夜拿绢帕按在额头流血的地方，瞧见沈暄站在第一辆马车边上，搀出来一个好看极了的姑娘，不由地她又看呆了。叶夜心道在她见过的人里，现下沈暄只能排第三了。

　　沈暄将那仙女一样的少女带至颜氏身边，低头与颜氏说了几句话，快步朝叶夜走来，扫了一眼她按在额头的绢帕，绢帕上渗出点点血迹，他开口道：“刚才是我鲁莽了。回去见到大哥，就说是你自己碰到的。”

　　叶夜看着他伸出来的手，掌心一锭金元宝。

　　“有伤药吗？”

　　他神色又有点不耐烦：“拿着，回去随你买多少！”

　　她一言不发，径自越过人，沈暄一把拉住她胳膊，将她扯回来：“你什么意思？”

　　“不用了。”回去的话她直接到裴叔叔医馆拿药，不需要钱的。

　　“那你的伤？”

　　叶夜伸手摸了摸额头，血已经不流了，估计只是破了个口子：“没大碍的。”

　　黑眸紧迫着她：“钱是你自己不拿的，见到我大哥知道怎么说了。”

　　沈暄现下气也消了，心中想，她娘说得是，他堂堂淮阳王府的少爷，没必要跟个丫鬟置气。这丫鬟再傻再笨，反正是大哥的人，日后气到的还不是大哥自己？

　　他到如今，也没心思再找她麻烦：“你帮忙把东西搬进庙里，搬完随你干什么。”此次出行一切从简，连她在内一共带了两个丫鬟，人手不够。

　　叶夜抱着一叠金箔，直直朝大堂中央的柱子走，眼看就要与柱子来个亲密接触，关键时刻被人及时拉了一把，那人出手的力气很大，她被扯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沈暄闭上眼，深吸口气，复睁开，右手还提着她衣服后领：“你走路也能睡着？！”

　　她勉强站稳脚，被他这一惊吓，清醒不少，发现自己走错方向，忙调整了下，朝后面堆放金箔的长桌走去。

　　此处到长桌还有一丈的距离，沈暄的视线不由自主跟随她，直到看见她安全抵达长桌，他才收回视线，看向另一边正与大师商量法事的颜氏一群人。

　　听了一会儿，圆圆脸的小小姑娘觉得无聊，蹦蹦跳跳跑过来，牵住沈暄的手：“二哥，那个受伤的姐姐呢？”

　　“在那儿。”

　　小丫头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大圈：“在哪儿呢？”

　　沈暄视线也在厅内逡巡了一周，确实没看到人，他现下就站在殿门口，不可能她出去他没看到。他脑中略一思索，三两步走至长桌后头，果然——一个人四仰八叉地仰面躺着！

　　沈馨呆呆张着嘴，害怕地朝哥哥贴近：“姐姐是不是流血太多，死掉了啊。”

　　她家二哥冷笑一声：“我倒希望是！”淮阳王府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他恨恨一摞袖子，弯腰从地上抱起人，快步出了大殿，向门口的小沙弥道：“小师傅，跟你借间厢房。”

　　叶夜照例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睁眼就见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自己，见她醒来，圆圆脸的小姑娘高兴地又蹦又跳，叶夜想起来，这不是刚才那个借她手帕的小妹妹？

　　“姐姐你醒啦！”二哥说她只是睡着，她还不相信，生怕她是不小心就死掉了。

　　叶夜对着小小姑娘笑了一笑，看这房间的布置，她们应该是在清凉寺的厢房。

　　“我叫馨儿，姐姐呢？”

　　“我叫叶夜，你是小世子的妹妹吗？”昨天那个二少爷说，他和两个姨娘带着三弟四妹瑾妹来礼佛，之前没睡醒，她光看见人，没顾得上思考，如今回想，她见到的那个面色腊黄的夫人应当是二少爷的娘，后来下车的美妇估计是这小妹妹的娘。

　　沈馨歪头想了一想，小世子……“是啊！”她高兴叫起来，“小世子是我大哥！抱你来这边的是我二哥，胖胖的是我三哥！”

　　“还有一个小仙女呢？”

　　“是云姐姐！”小丫头贴在她耳畔叫道，“云姐姐是我大哥的未婚妻！”

　　叶夜惊讶地看了兴高采烈的小丫头一眼，小仙女竟然是小世子的未婚妻，她是很替小世子高兴啦，不过，她实事求是道，“小仙女看起来还是跟你二哥比较配。”

　　沈馨忙将食指压在她唇畔，连嘘了好几声，好低声好低声道：“不能说，我也说过，可是娘亲说，颜姨娘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叶夜也只是顺口一感慨，立马就丢到脑后了。她睡这么久，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祭五脏庙：“有东西吃吗？”

　　小丫头摸摸自己扁扁的肚子：“我也饿了。二哥说中午吃斋菜，开饭了就来叫我们。”

　　“斋菜啊……”算了，有吃的就不错了，“你二哥在哪里？我们去找他吧！”早点吃完去后山看丈菊啊。她每天清醒的时间不多，所以对于每一点时间都非常珍惜，在这里空等的话，多浪费。

　　一个小姑娘牵着一个小小姑娘从厢房出来，看见院中种着的一颗果树，叶夜眼睛一亮。

　　她纵身跃上树枝，随手摸了两个果子下来，看得一旁的沈馨双眼放光，拼命鼓掌：“好厉害！姐姐会飞！”

　　叶夜拿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递给沈馨一个。还有一个，她自己嘴里咬着，转过身，看见一个人站在拱门边，神色惊异地望着她。

　　这人也不知道何时到的，沈馨高兴唤道：“二哥！”

　　沈暄仿若未闻，直直向叶夜走过来：“你会武功！”

　　“是啊。”

　　“一个丫鬟为何会武功！”

　　“我不是丫鬟，我是小世子的贴身侍卫。”不会武功，怎么当侍卫。

　　沈暄闻言吃惊不小：“你是我大哥的贴身侍卫？”淮阳王世子有贴身侍卫不奇怪，但为何会是个女的？还是个年纪这么小的小丫头！

　　不过，从他刚才所见……沈暄道：“我也要果子。”

　　叶夜不觉有异，上树又给他摸了一个：“给。”

　　沈暄没接，视线直勾勾盯着她，先前当真不是他眼花，这么高的树，她竟然轻轻一跃就上去了。她年纪虽小，却有着很多成年人都比不上的卓越轻功。

　　难怪父王会如此反常让一个小姑娘当大哥的贴身侍卫，原来是父王不知从何处挖来的武学高手，这丫头只怕来历很不寻常，日后必是大哥身边一大助益。

　　父王……对大哥还真是好。他想着想着不由面现讽色，大哥是长子嫡孙，现在的世子爷，未来的淮阳王，不对他好对谁好？

　　叶夜眼看着这人突然出现，莫名其妙说了些话，又莫名其妙垮下脸，最后莫名其妙转身就走，连忙跟上去：“二少爷！”

　　她连叫了好几声，孰料她越叫人越走，他个子比她高，步伐比她大，叶夜疾步他也疾步，叶夜跑他也跑，逼得她把轻功使出来，三两步挡在他面前。沈暄板着脸，二话不说就朝另外个方向走，须臾又被人挡在面前，他再转身，又被她挡住，这个无所不在跟随的影子，就像他一直以来也摆脱不了的噩梦，将他心中隐藏多时的情绪全部勾出，他忽然伸手，使劲全身力气狠推了眼前的少女一下，叶夜未及运功，猝不及防被他推倒在地，捂着屁股直龇牙。

　　她摔了一跤还没哭，那推人的人却双目赤红瞪着人，眼泪噙在眼眶，似是随时准备夺眶而出。看得她整个人傻眼：“别……”

　　沈暄歇斯底里叫道：“轻功好了不起啊！轻功好就能欺负人啊！”说着犹不解恨，抬脚用力踢了跌坐地上的人好几下，才转身跑开。

　　留下一人，反复揉着被他踢了几脚的大腿，他下脚那么狠，估计都淤青了。这是哪门子的无妄之灾？叶夜无语问苍天，她只不过想问他在哪里开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