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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旁人之孝 ...

  •   因为要归家待嫁,窦颖不能再留在宫中,领了旨便来辞行了。

      傅母与长御在场,符姚不便亲近窦颖,只好端着架子说了些体面话。

      窦颖泪水盈眶,叩首谢恩,第一次对符姚行了主仆礼。

      实际上窦颖入宫做伴读,算的上半个主子,而非宫婢,故而平日行常礼。三年来符姚与她情同姐妹,私下无人时是不许她行礼的,今日窦颖必是心知今后再见无期,才行礼叩别。

      礼毕,符姚命王长御准备宴席,要为窦颖践行。

      符临带着符裕、周瑾前来赴宴,符姚本打算让窦颖与周瑾二人单独饯别的,但是他们却无此意,将符姚三番四次的明示暗示挡了回来。

      或许符临哥说的对,他们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责任与身份,不会做出逾矩的事。也或许这森冷的宫廷真的容不下两厢情愿、比翼双飞,势要使有情人不得白首。

      符姚见两人冷颜相对,仿佛不认识彼此般,便让他们早早退了。

      他们的感情难道是建立在利益上的?符姚始终不明白,是他们隐藏太深还是爱得不够。

      符裕晓得符姚难过,吹了一首曲子安慰她。

      符临不会吹箫,便邀符姚同他下棋,于是三人轮流对弈,玩的不亦乐乎。

      晚间雍帝没有来长信宫用膳,符姚着宫人去打听,原是雍帝来长信宫的路上“巧遇”了一名宫婢,兴致之下带回寝宫临幸去了。

      符姚听闻后微微诧异,七皇叔对于酒一字,来之不拒;对于色一字,便不如酒水与政务来得喜爱,每日召寝更像是政务一般,由专责此事的宫人来安排,宫中妃嫔每日轮换一人,莫约三月再排。

      今日如此随性,倒是第一次。

      后有随侍雍帝左右的内者前来通传天子口谕,符姚含笑应之,并让其转达雍帝按时用膳。

      膳后掖庭令来报,罪妇魏氏昏迷不醒,传医待诏,诊出喜脉。

      彼时符姚正在写太傅布置的功课,听闻掖庭令的面奏,微微抬首疑问道:“魏氏有子矣?”

      “医待诏如此言之。”掖庭令俯跪在地,回道。

      医待诏乃医散官,为候补侍医,如宫中需要才可奉召入宫,医术也不如御医高明。

      想必是太医令等不愿为罪妇魏氏诊治又不敢任由其病死,才自宫外传召不知情的医待诏入宫诊治魏氏。

      符姚沉吟半晌,怃然答道:“传召太医、女侍医替魏氏问诊。”

      半个时辰后,太医令前来回禀,魏氏确实有孕在身。

      符姚独自思索了片刻,命宫人去领三皇子来,一同看望魏氏去。

      魏芷是郑州温县人氏,早年丧母,其父乃太乐丞魏恭。魏芷昭明十五年入宫做家人子,因性情温和甚得孝宣皇太后欢心,遂赐予睿亲王。昭明十七年生有一子徵,睿亲王大喜,向昭帝请旨册为侧妃。睿亲王登基为帝后,进为娙娥。

      符徵,取之于宫、商、角、徵、羽的徵。雍帝极为偏爱符临,取名寓意福临天下,恩泽百姓;而符徵生母家世不算显赫,又是孝宣皇太后赐进王府的人,雍帝故而并不喜此子,只求其知琴音、寄情于山水便可。据说符姚的名字也是雍帝帮取得,寓意扶摇直上,富贵不可攀。

      符姚与符徵不常见面,因此待宫人将三皇子领进殿时,符姚微微诧异了一下,转而恼怒起来。

      明明是五岁稚童,却长到符姚肩膀那么高,她可比符徵大了四岁。

      不过符徵手心软软的,符姚牵着他走,他也不挣扎,很乖巧的模样。安王妃前两年又生了一对龙凤胎,身子白白嫩嫩,手心也是软软的,傅母抱着他们,不哭不闹很让人省心,就像符徵一样。

      宫人早已备好了步撵,符姚挥退他们,拉着符徵沿着回廊慢慢朝掖庭宫走去。

      魏氏的居所十分简陋,平日里大概也没有宫人帮忙打扫,四处堆满了厚厚的一层灰。

      符姚坐在榻边,仔细询问太医一番后,才命他们去给雍帝报喜。

      正所谓母凭子贵,魏氏身怀有孕,若是再为雍帝生下一子,复位指日可待。

      符姚侧头淡淡看了一眼,微微笑道:“恭喜夫人。”

      “有劳公主惦念,妾无以为报。”魏氏强撑起身子感谢道。

      “夫人有孕在身,不必多礼。”符姚命王长御扶魏氏躺回去,这时宫人递上安胎的方子,符姚略略看了眼,交由随侍的女侍医。

      女侍医看过太医开的方子,微微颔首。

      “可。”王长御说道,那名宫人闻言自女侍医手中接回药方,裣衽退下去。

      符姚侧身吩咐王长御几句,王长御躬身退下。

      这厢符徵与魏氏叙话完,符姚斟酌着对魏氏道:“夫人福气大,怀了陛下的子嗣,日后需谨言慎行,不可再犯昔日之过。”

      “妾谨记。”魏氏回道。

      “本公主从掖庭拨了四名宫女过来,以后便由她们照料夫人起居。这两位女侍医是本公主宫里的,对本公主忠心耿耿,暂且留她们二人在夫人宫中,以备不测。夫人安心养胎,想要什么东西只管吩咐宫人,或者让掖庭令传个话……之前的事不可能一笔勾销,在诞下皇子前夫人多少给受些委屈了。”符姚的目光扫过魏氏的肚子,纤细的像条柳枝,真有宝宝在里面窝着吗?

      魏氏又欲坐直身子,符姚摇头示意不必,她才躺着说道:“公主,妾有一事相求。”

      “夫人请说。”符姚颔首回道。

      “公主,如今妾有罪在身,自身难保……妾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徵是妾的骨肉,妾不忍其受人欺辱,恳请公主代妾照顾符徵。”魏氏垂泪哭诉,楚楚可怜的模样。

      符姚啊了一声,未曾料到魏氏会提出这样的请求,符姚原以为她是想复位呢。毕竟她还是孩童,符徵亦是孩童,她该如何照拂他呢?

      “陛下不曾安置三皇子吗?”符姚转首问身侧的王长御,此事应当早先就该处置了的。

      “回禀公主,陛下近日政务繁忙,尚未来得及安置三皇子。”王长御从容不迫地回道。

      “夫人且宽心,三皇子是陛下之子,断不会委屈了他的。宫中自有其规矩,夫人还是要谨慎遵守。”符姚不愿淌这滩混水,犹豫道。

      符徵眉毛向上一挑,戏谑地站在角落望着这里的一切,正巧落入符姚的不经意的一暼里。

      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转回头来,符姚心底冒出了一股寒意,许久又往符徵那瞧一眼,又乖巧的如同“孩童”一般。

      符徵即弗争,可是符徵真的能不争吗?或许雍帝到底取错了名字,看错了人!

      符姚嘱咐宫人好好伺候魏氏后,回宫途中忽闻嬉笑聚饮之声,便踱了过去。

      不少生面孔在园子里嬉戏打闹,看服色似家人子。符姚踮起脚,再往远些瞧,雍帝临水而坐,身侧坐着一俏丽女子。

      昏黄的灯火随风摇曳,水面漾起一圈圈涟漪,夜风清爽的打在脸上,格外的清爽。

      雍帝也是极懂享受的,如此良宵,与佳人共度,美哉妙哉。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女子柔美的声音远远传来,与夜色融为一体,低低柔柔的,符姚不由的趴在栏上侧耳倾听。

      “阿姐,徵儿饿了。”符徵扯扯符姚的衣袖,撒娇道。

      符徵这声阿姐可把符姚叫乐了,掐了符徵嫩嫩的脸蛋一下,拉着他回寝宫用膳去。

      宫中最不缺的便是谣言,符徵被魏氏托付于符姚的事次日传遍了整个宫廷,雍帝似乎也默许了,就这样符徵便在长信宫住下了。

      雍帝看上的那名宫婢裴伽进为长使,侍寝第二日来长信宫拜访过。裴伽十五岁左右,瓜子脸,柳枝腰,有几分秀气,言谈甚是讨喜。

      符姚还道七皇叔是喜欢上清粥小菜了,过几日宫中又不消停了。

      裴伽仗着得宠,竟与雍帝商议政事,被知情的宫人传了出来,一时震惊朝野。

      裴伽向雍帝进言,应警惕一事,晋国狼子野心,雍国不得不防;应痛惜一事,吾国朝臣昏庸,臣下失驭;应整治一事,后宫奢侈无度,虚耗国库。又道晋国太子此行乃刺探吾雍国虚实,和亲乃幌子,陛下应遣宗室之女为公主,嫁于晋国。

      又闻周媛将人请到了溯阳殿,各宫主子都去凑热闹了,周媛本想让符姚出头的,符姚以身体不适推辞。

      周媛于此大张旗鼓,岂不是做实了谣言?这让雍帝的面子往哪搁,晋国太子那里也不好交代。符临让符姚按兵不动,符姚也没打算凑这个热闹。

      夜里雍帝来长信宫,自从临幸裴伽后,雍帝已有四日不曾来此。

      符姚同符徵在读书,未去前殿接驾,雍帝径自入内,坐在边上瞧着。

      许是无聊了,雍帝提及裴伽一事。

      裴伽入宫做宫婢乃是为了面君救父,当日拦驾告状,雍帝带她回宫问清缘由,并非宫人所传的那般不堪。

      裴伽之父裴容乃地方县令,为人奉公守法、乐善好施,却因太过耿直,不愿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遭州刺史陷害入狱。正所谓官官相护,裴伽求救无门,只好没入宫婢,求见天颜。

      符姚瞄了雍帝一眼,顺着他的意思问道:“裴长使忠孝可嘉,陛下欲如何?”

      “朕已派人重查此案,若裴容确实冤枉,自当还其清白。”雍帝的手靠在暗红色泽的长案上,漫不经心的说道。

      “陛下,妾以为裴长使为父入宫,实乃孝女。但裴长使之父冤屈未洗,尚是待罪在身,裴长使即是罪臣之女,理应没入掖庭做宫婢。陛下念起孝心一片,宠幸于其,裴长使应当谨言慎行,尽心侍君。”既然七皇叔自个提起,有些话符姚不得不说,“吾雍国自立国以来,只有幼主称帝,当朝太皇太后、皇太后才可临朝辅政。裴长使新进入宫,位分低,在后宫并无威望,其为父伸冤在情理之中,指点朝政却是万万不该的。”

      “阿兮觉得裴长使举止不当?”雍帝报以淡淡微笑,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妾以为裴长使只懂报父之孝,不知旁人之孝,实乃自私自利之人。”符姚有些忿忿不平,话里不乏恼怒之意。

      “何以见得?”雍帝反问道,最后一字拖得极长。

      符姚斟酌了一会儿,说道:“古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妾听闻裴长使劝陛下遣宗室之女为公主,嫁于晋国,不甚赞同。皇室公主身份纵高贵,宗室之女身份再无足轻重,皆是父母生养。裴长使既深知父女离别之痛,敢面君直谏,何以不能体谅旁人之苦?”

      雍帝笃定道:“不止如此吧?朕听闻前几日柔太妃曾来长信宫向阿兮求情,正是为宣平公主和亲一事。”

      “陛下都晓得了,还要看阿兮出糗。”符姚一听就明白了,撅起嘴不理雍帝。

      符姚和符临都怀疑裴伽乃侍中大人的人,因为时机实在是太巧合了!

      雍帝笑呵呵道:“吾家阿兮长大了。”

      符姚含笑不语,入宫六年,见惯阴谋诡计,从惶恐不安到淡定从容,早已褪去孩童的天真了。

      符徵做完了功课,与雍帝行礼告退。

      这对父子的淡漠出乎符姚的预料之外,符徵别扭的性格大概就这样憋出来的。

      案上放着不少卷宗,雍帝随意翻看了会儿,突然说道:“朕昨日临幸了苏美人之妹。”

      符姚闻言并不惊讶,此事早有宫人上奏,位分亦定下了,当即回道:“苏美人之妹苏婧服伺陛下,颇为尽心,可进为少使,陛下以为如何?”

      “少使位分太低,进为婕妤吧。”雍帝金口一开,吓得符姚差点跳起来。

      婕妤视上卿,比列侯,仅在皇后、昭仪之下,得宠如苏巧恣尚是美人,苏婧何德何能高居此位?

      “陛下……”符姚犹豫的喊了声陛下,不知该不该应诺。

      “朕另有用意,阿兮遵旨便是。”雍帝含笑伸手抚抚符姚的脸,笑道。

      符姚回想起那天夜里低声吟唱的女子,只好垂首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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