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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一视同仁 ...


  •   雍国大胜,兼并了梁国,百姓们欣喜不已,宫里亦夜夜笙歌,符姚装病逃过去了,雍帝没有为难她。

      为了安抚梁国旧君臣之心,雍帝决定与渤海侯联姻,让渤海侯之子在此次选进宫的家人子里挑选一位名门之后结为连理。

      渤海侯之子便是原先梁国太子,据闻其人举止放浪、行为不端,还在挑选家人子时调戏了苏美人,都闹到雍帝那里去了。

      七皇叔怪可怜的,被抹了一肩膀眼泪,符姚偷瞧着溜出来上骑射了。

      符临、符裕他们要陪着雍帝接待晋国使臣,傅母说他们同渤海侯之子一般,是来讨媳妇的。符姚撅起嘴郁闷死了,怎么吾雍国都往外嫁女儿呢?

      敢情符姚将梁国长公主那事给忘了,自然也无人敢提醒她这事。

      今日符临、符裕不在,只有窦颖陪着符姚。窦颖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样样精通,唯独这骑射不行,自然不能随符姚策马疾驰。

      符姚让她慢慢跟上,自己奔了两圈回来,瞧见窦颖被一男子拉下马来轻薄,连忙疾驰过去,抽出腰际的鞭子狠狠抽中了男子的手背。

      符姚的鞭法可是有名师教导的,一鞭子下去那男子的手背都被抽出了血,只给收回搂着窦颖的手臂捂着自己发抖的右手嗷嗷直叫。

      “哪来的小贱人,竟敢抽本太子的手!”男人捂着手,许是痛得狠了,眼泪直往外飚。

      “太子?你是梁国太子?梁国已归属吾雍国,何来的太子!”符姚端坐在马背上俯视着狼狈不堪的男人,嗤笑一声道,“败家之犬,给本公主记住今天这一顿鞭子。本公主乃符氏之后,敢对她的人不敬,等同于侮辱了吾雍国,侮辱了符氏。本公主的鞭子除老弱、妇孺、圣贤不打外,其余人等一律不留情面,就是你仍是梁国太子也绝不手软!”

      “你……赵瑾瑄,替本太子杀了这贱人!”男人气急败坏的吼道,用手指着符姚一副恨不得杀她而后快的模样。

      符姚不屑与小人一般见识,驾马绕着赵瑾瑄转了两圈,七分笃定三分好奇道:“赵瑾瑄?梁国镇国大将军?

      “回禀公主,莫将正是。”赵瑾瑄恭谨地拘礼。

      “本公主听闻将军你的赵家枪法天下无双,更有兵书三卷世代相传,自梁国梁太祖立朝以来,世代相随,忠君不二。”符姚曲起鞭子,直指赵瑾瑄,近日雍帝寝食不安,符临也整日不见踪影,据说就是为了想法子收服这位悍将。

      “莫将不才。”赵瑾瑄自谦道。

      符姚跃下马背,双手握拳置于身前,施礼道:“听闻将军曾直谏前梁天子,请旨改弦易辙,以救祸乱。可惜前梁天子不纳忠言,耽于美色,致使国破家亡。本公主佩服将军的谋略,想请将军做皇长子的太傅,将军可应否?”

      “莫将才疏学浅,只略读过百家杂学,不堪为师。”赵瑾瑄犹豫了一下,推辞道。

      “天下学问同宗,将军何必自谦。更何况皇长子的太傅皆是满腹经纶之士,不乏精通鸿儒之人,并非将军不可。将军所长不在书中,却巧言敷衍本公主,可是欺吾年幼无知?”符姚一鞭甩向站在一旁秽语不断的前梁太子,鞭子夹着风声自前梁天子脚边划过,前次是不知者不罪,这次再下手就是明知故犯了,她才不想惹得一身腥。

      倒是前梁太子胆子太小,被符姚吓得两腿发软,狼狈的瘫倒在地上。

      王长御低呼了一声公主,随即从容的带着宫人向符姚身后俯拜下去,口称万岁。

      符姚暗道不好,面上却不显露,跃下马背亦向来人恭敬行礼。

      雍帝让她们平身,又向王长御问清缘由,剑眉向两侧挑起,不悦的瞪着前梁太子。

      渤海侯脸上冷汗直流,大斥其子大逆不道,还命他向符姚请罪。

      前梁太子自不愿意,符姚知晓七皇叔有意施恩于前梁君臣,当即行礼请罪道:“陛下,妾胆大妄为,失礼于御前,请陛下治罪。”

      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渤海侯亦请罪道:“陛下,孽子胆敢欺辱公主随从,罪不可赦,请陛下治罪。”

      雍帝从中打和,牵过符姚的手问道:“阿兮何故为难赵将军?”

      “陛下,妾想请赵将军做皇长子的太傅,赵将军不愿,不如陛下下旨令赵将军听从吧。”符姚平日里并非刁蛮之人,雍帝闻言果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赵将军既不愿,阿兮你可不能强人所难。”雍帝脸色稍霁,一本正经的说道。

      “陛下,梁国既已被吾雍国所灭,尔等便是吾国之臣。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主,渤海侯既已为臣,当有为人臣子的言行举止,其随从亦是。赵将军若是忠君之人,理应听从陛下圣旨;若是愚忠之人,便随旧国殉身罢。其志不在此,心不在此,陛下就是捆着他又如何?”符姚傲然道,“且妾听闻昔日有卧薪尝胆之人,赵将军既为一军之帅,若不能伸能屈,纵是上了战场也无用武之途,陛下亦不必费尽心思收买赵将军了。”

      雍帝似乎也觉得符姚说的有理,遂正色道:“符临。”

      符临上前一步,对赵瑾瑄行了个拜师礼,赵瑾瑄不敢当着众人的面驳了雍帝的面子,只给受之。

      拜师后,符姚随着雍帝陪同晋国太子、渤海侯逛了会儿园子,又用了晚膳,才得以回宫。

      未料柔太妃与宣平公主在长信宫久候多时,符姚只给匆匆换了衣装,宣二人觐见。

      柔太妃是为了宣平公主远嫁一事而来的,宣平公主是她唯一的骨血,年仅十三岁,是熹宗帝之女。若按辈分来说,符姚该叫宣平公主一声皇姑姑。

      “公主,吾儿憨厚善良,性子软弱,若远嫁晋国,恐受人欺耳。”柔太妃婉转道。

      “太妃娘娘过虑了,晋国太子文治武功、豁达大度、忧国奉公,乃德厚流光之人。皇姑姑乃吾雍国公主,嫁于晋国太子,他日福未可量。且此乃两国联姻,晋国太子纵是看在吾雍国的面上,也断不敢委屈皇姑姑的。”符姚暗道柔太妃老糊涂了,此事事关两国,她可管不得,亦无力管。柔太妃纵是要求,也该去七皇叔那。

      柔太妃锲而不舍的劝道:“公主,晋国与吾雍国长年征战,关系不睦。纪儿若嫁过去,待日后两国交战,该如何自处?”

      “本公主近日曾读《仪礼》,知晓妇人有三从之义,即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皇姑姑嫁于晋国太子,还了雍国的养育之恩,自当随夫君同生共死,荣辱与共。太妃娘娘,皇家公主荣享他人不可企及的尊荣,衣食住行尽皆为上品,理当肩负家国重任。皇姑姑嫁于晋国太子,吾雍国与晋国谈和休战,百姓方可安享太平。”符姚原本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此时不由得握紧起来,暗暗告诫自己,帝王家的公主从来都是笼络番邦朝臣的棋子,断不可心软。

      柔太妃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低泣道:“公主所言甚是,但妾只有纪儿这个孩子,实在舍不得她嫁到他国,此生难再见!”

      符姚抬眼一瞥,听出了柔太妃的话外之意:“太妃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公主有所不知,吾国历朝历代皆有封赏宫女代嫁……”柔太妃眼光越发狡黠,眉目中笑意加深。

      “柔太妃、宣平公主跪安吧,方才的话本公主就当没听过。”打断柔太妃的话,符姚的声音微颤,原本的一丝怜悯尽数消散了,只挥手命她们退去。

      “公主,妾求你了。”母女俩对视一眼,宣平公主眼中浮现出一些绝望来,忙叩首求道。

      “本公主刚随陛下陪同晋国使臣、渤海侯用膳,晋国太子指名皇姑姑为晋国太子妃,陛下应承了。”符姚望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几乎要软下心来,但终究还是克制住了。

      柔太妃还想再劝,符姚不愿再听,只问了一句:“太妃娘娘可还记得前梁的懿安皇后?”

      懿安皇后乃渤海侯之母,吾雍国的和亲公主,却无符氏血脉。此女原先是宗室之女,美若天仙,贤良淑德,素日里好音律、善弈棋。彼时晋国使臣来朝求亲,明帝不愿女儿外嫁,封赐宗室之女为公主和亲晋国。晋国天子极宠懿安皇后,与其育有一子,宠爱数年,直至其身份被揭穿被打入冷宫。
      晋国因此与雍国开战,战局僵持三年,两国百姓苦不堪言,遂议和。

      柔太妃熟读史书,必是知晓这段历史的,当即不敢再多言,拉着宣平公主退下去了。

      听得偏殿一阵唏唏簌簌之后,符临走过来在桌前坐下,道:“柔太妃乃侍中之妹,前年替宣平公主相了个亲家,乃大将军之子、羽林中郎将安源。彼时安源尚是骑郎将,侍中大人不动声色的将他举荐为羽林中郎将,便是想让宣平公主嫁得体面,拉拢其入外戚党。”

      “柔太妃为儿女算计,本是该的。”符姚展颜一笑,可怜天下父母心,柔太妃之为情有可原。

      “阿兮,一堵宫墙繁华后,不生并蒂莲。柔太妃何止是为儿女着想,她是要这个后位!周媛乃柔太妃的侄女,宣平公主若真与羽林中郎将安源成婚,大将军与侍中大人暗中勾结,必要扶持周媛登上后位。”符临指出利弊,不赞同道。

      “周昭仪这些年打理后宫颇有条理,在后宫声望极高,纵是为后也无可厚非。”符姚巴不得周媛为后呢,自四岁入宫来符姚便再未归家过,府里的阿弟阿妹都不认得了。

      “历朝历代帝王皆忌惮外戚坐大,父皇将宣平公主指给晋国太子,亦是为家国着想。”符临与符姚对视着,目光不似一贯的温柔平静,而是冰冷又无情。

      符姚深深的凝视着符临,黑色的眼眸露出三分认真之色,道:“陛下让符临哥来做说客吗?”

      “阿兮,渤海侯之子李弘看似懦弱,实则城府极深。渤海侯李远志尚是梁帝时,不喜善妒的梁后,其虽按祖制立梁后之子李弘为太子,但素日里并不亲近。梁后薨逝后,梁帝三番四次欲易储,李弘只给装疯卖傻以避灾祸。”符临点点头,终于把视线从符姚脸上移开。

      “那登徒子?”符姚撇了撇唇,不置可否。

      “父皇派人调查过李弘,他幼时曾得名将赵景倾囊相授,剑术十分了得。今日却连你的鞭子都躲不过去,装得未免太过了!”符临低哼了一声,不屑道。

      “坏符临!”符姚伸手过去就要揪住符临的脸颊,被他闪躲了过去,连忙起身追着他满殿跑。敢说本公主鞭法不济,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王长御与林傅母见符姚如此失仪,连忙上前来拉开符姚与符临。

      随着年岁见长,男女之防不可不慎,在人前符姚与符临不能再像幼时般亲密无间,否则不知会闹出什么谣言。

      身做皇族后嗣,必须维护皇家体面。

      坐回案前,符临饮了口茶水,继续说道:“窦颖出身世家,心思细腻,做事谨慎,且会审时度势,乃世家主母上佳人选。父皇欲让她监视李弘,以防梁国旧臣复国之心不死,暗地里结党营私扰乱朝纲。”

      符姚怔了神,咀嚼着符临的话,咬咬唇道:“窦颖是我的伴读,我才不许那登徒子糟蹋我的人。”

      符临早晓得符姚有护短的毛病,只给徐徐劝导:“世家之中,男子拜相封侯开疆辟土,女子生儿育女维系家门。窦颖乃世家之后,肩负着兴盛家门的重任,当初她的家族将她送进宫来便是为了这份荣耀。父皇赐婚,必会恩及其家族,窦颖求仁得仁,谢恩还来不及。”

      “子非鱼,岂知鱼之乐?窦颖与周瑾早已心意相通,陛下这不是棒打鸳鸯吗?”符姚一时恼了,开始口不择言起来,符临连忙捂住符姚的嘴。

      “阿兮饮茶。”符临说道,以往符姚、符裕与符临谈及宫中避讳的话题时,便要自罚茶水一杯,平静一下。

      等符姚平静下来后,符临沈着脸,肃声道:“阿兮,此事事关社稷,你不要再插手了。皇姑姑嫁得,窦颖亦嫁得!再说各人福祸难料,你怎知窦颖嫁过去就必定会受苦呢?”

      符姚心知符临说得极对,自己若真护了窦颖,柔太妃那里她纵是费尽口舌也是说不过去的了。

      后宫就像一个棋盘,天子是执棋者,妃嫔则是棋子。为了争宠,为了家族,宫里处处充满着陷阱与赌博,步步走来都是阴谋和陷害,每个人都在这个巨大的棋盘上演戏。胜者众人捧宠,败者从来都是树倒猢狲散,一旦输了连命都会没有!

      符姚不曾有过任性的机会,即使七皇叔再宠她,她也是要摸着七皇叔的心思度日的。因为一旦失去了他的庇护,年幼的她在宫中只能受人欺辱。

      君命、父命、夫命,身做女子一生荣华皆维系在男子身上,半点自由不得,可悲可叹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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