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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大病初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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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后符姚大病了一场,每晚做梦都被遍地血肉迷糊的画面惊醒,安王妃与安王世子听闻后,立刻从封地回京入宫来照顾符姚。
安王在京的王府早已被皇太后赐予自家侄子,睿亲王便留符姚在宫中休养。
御医煎的药苦死人了,宫人们每次都要准备一碟蜜枣给符姚解苦,连续几日馋嘴的结果是符姚的牙软得咬不动御膳,被安王妃下令禁吃甜食。
符姚哭着不要服药,原本红润了一些的脸蛋又迅速的消瘦下去,安王妃心疼的不得了,却又无计可施。
一日安王妃听入宫来看望符姚的朝廷命妇提起京郊福陵寺祈福很灵验,与安王商讨后决定带符姚去那里祈福。
朝堂初定,尚有乱臣贼子不安分的窥觊着皇族,因而睿亲王派了一支军队护送安王妃等人去福陵寺,一路上浩浩荡荡的好威风。
许是得以外出的喜悦将病痛消去了些许,符姚不安分的向车驾外探头,被安王世子符裕轻柔的拉回来,困在怀里动弹不得。
安王世子符裕半真半假的抱怨符姚活蹦乱跳的,看来病早就好了,也不用上那个什么鬼寺庙祈福了。
符姚狠狠地瞪回去,符裕噗地笑了,扶着符姚的脑袋低声吟唱:“我家阿妹美人胚,一颦一笑妩媚兮,恼羞成怒驱恶灵,路漫漫其修远兮。”
虽然听不懂句子的意思,但她笃定世子哥哥肯定是在嘲笑自己,符姚一口咬住符裕的胳膊不放。
也不知道是不是祈福真那么灵验,自那日后符姚的精神好了不少,很快便病愈了,安王妃与安王世子入宫的次数便少了起来。
睿亲王赐予安王的新王府就在皇宫附近高官官邸云集之处,符姚知晓后闹着要回新王府,安王和安王妃平心气和的劝慰她,睿亲王私下里已向父王与母妃暗示过欲娶她为后之意,要留她在宫中,父王身为人臣,不可违抗君意等等诸般理由。
那和皇祖母留她在宫中牵制父王的用意有何不同,别人都当她年幼不懂事,她才没有那么笨呢。
符姚和符裕诉苦,符裕也很无可奈何,父王是位忠臣,母妃温婉可人毫无野心,而他还是半大孩子,根本派不上用场。
见符姚苦着张脸,符裕吹箫讨符姚欢心,欢快的旋律犹如小溪里的流水,驱散冬日的严寒,迎来春暖花开陌上寒烟的时节,茵茵芳草如春笋蹦出地面,桃花绽放开满了枝头,纷纷扰扰的飘落在天青色里。一名女子站在桃树下,面带羞涩,等待着情人的到来……
一曲尽,洪亮的掌声自殿门外响起,符姚好奇的望过去,形如门神的七皇叔龙行虎步的跨进殿内,似乎很愉快的样子。
今日睿亲王换下了那身泛着寒光的盔甲,穿着一身深紫王爷朝服,金冠束发,白面如玉,倒不是很吓人了。
符裕拉着符姚向睿亲王行礼,睿亲王抱起符姚,坐到紫檀木制成的床榻上。
“世子的箫声清逸出尘,可谓当世一绝。”睿亲王的声音沉稳醇厚,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七皇叔谬赞,甄玉愧不敢当。”符裕傲然挺立,自有一股世子该有的气魄与风度,令人不敢平视。
世子哥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符姚才不能让人看扁他,遂拉着七皇叔的衣袖夸道:“七皇叔一言九鼎,我世子哥哥的才华确实绝世无双,无人可比。”
“阿妹,你又乱用成语,夫子教的书都白读了?”符裕最不能容忍符姚乱用成语,当下也不顾睿亲王在场,出声训斥道。
睿亲王低声微笑,温和醇厚的笑容暖如煦日,侍立在一旁的宫人不由脸上飞霞。
符姚仗着七皇叔护她,在他怀里对符裕吐舌头:“阿兮才不要和夫子大眼瞪小眼呢,皇祖母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早帮着阿兮将夫子赶出宫了。”
符裕听了符姚的话脸色瞬间变了,符姚冲符裕眨了眨眼,符裕一脸哭笑不得的俯身,与七皇叔告退。
等符裕离开后,睿亲王搂着符姚问道:“阿兮很喜欢皇祖母?”
抬起小脑袋与七皇叔对视,符姚漆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狡黠的笑道:“那七皇叔呢,七皇叔喜欢阿兮吗?为何要娶阿兮做皇后?”
睿亲王很诧异的样子,嗯了很长的一声。
“皇……先皇和阿兮说过,皇后是皇帝的女人,肩负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责任。皇后生下来的娃娃叫嫡皇子,将来是要成为太子继承皇位的。阿兮不能生娃娃,七皇叔为什么还要娶阿兮为后呢?”符姚双眸神采奕奕,让皓月都为之失色。
“阿兮为何不能生娃娃?”睿亲王有一瞬间的失神,接着疑惑的问道。
“世子哥哥说的,阿兮也是娃娃,娃娃怎么能生出娃娃呢?”符姚在心里暗道七皇叔真笨,连这么浅显的道理也不懂。
殿内随侍的宫人脸上都浮现出笑意,一个个憋笑憋得垂下头去。
睿亲王也被符姚幼稚的话语逗开怀,好半天才平下心说道:“傻丫头,想为朕生下子嗣的女人可以踏破皇城,但朕只能娶一个人为妻。阿兮,身为安王的嫡长女,就算不是朕也会有别的皇亲贵族,皇家的婚姻从来不是由自己做主。”
“那七皇叔不是自己想娶阿兮,而是不得不娶阿兮?”符姚听明白了,七皇叔果然不喜欢她,要拿她来挟制父王。
“不,朕想照顾你,想给你这天下女人最高的虚荣,因为你担得起。”睿亲王亲了符姚额头一下,肯定地说。
皇后身为后宫之主,母仪天下,若是心胸狭隘、迷恋权势之人,难免后宫起火。女儿当自强,符姚那日在城头不畏不惧的举止,已深深烙印在他心底。六岁稚儿已如此镇定勇敢,生来该嫁进皇家,母仪天下。
后来睿亲王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符姚昏昏沉沉的窝在他怀里安静的听着,什么留在皇宫、后宫权柄、夫子、家人子之类的,都是些符姚不感兴趣的话题。
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醒来,睿亲王已经不在了,符姚坐起身来,随侍的宫人静默无声的上前替她更衣。
咦,帮她穿上繁复宫廷长袍的宫人是个生面孔,符姚不由得好奇的问伊翠去哪里了。
宫人们闻言全都俯跪在地,颤抖着不敢回话。
符姚不是真的想追根究底,只是好奇而已,当即赦他们起身,继续帮她整理衣装。
次日母妃入宫时神色很不好,匆匆看了符姚一眼就去御书房觐见睿亲王了。
符裕则陪符姚在御花园玩蹴鞠,宫人和侍卫恭立一旁。睿亲王即将登基为帝,不少残余旧朝势力蠢蠢欲动,睿亲王便派了一队侍卫护卫符姚的安全。
御花园在宫破那日被尽数践踏,宫里的旧人都潜逃出去,如今的御花园是睿亲王手下那批武将打理出来的,一草一木都流露出军旅的肃穆之气。
睿亲王忙得不见身影,每日只陪符姚用完晚膳,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据睿亲王派来护卫符姚的将军说,睿亲王要肃清前朝残余势力、防范外敌入侵、准备登基事宜以及接待他国使臣等等,没有太多的闲暇来陪她。
谁要七皇叔陪,她也很忙呢,后宫文牒如雪花片般的飘来,新一批宫人择选、家人子入宫等等……皆是宫人转达的,母妃会帮她打理这些繁杂的事。
符裕一点也不让着符姚,卯足了劲和她玩,不一会儿两人就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了。安王妃从王府里带进宫的奶娘带着两个宫人走上前来,递上干净的帕子替他们擦拭掉脸上的汗水。
这时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从池子边走过来,宫人们打着纸伞提着食盒尾随其后,偶尔响起女子的娇笑声和打骂声,惊得树枝上的鸟儿拍着翅膀飞远了,
符姚好奇的瞧了眼,御花园假山奇石的巍峨被无意间闯入的大红大紫破坏掉,画面看起来很不协调。
女人们从蜿蜒的曲道走过来,见了符姚与符裕也不行礼,只是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符姚。
符姚一身粉色绣花宫装,外罩一件粉色的轻纱衣,再用粉色缎带挽了一个小巧的垂髻,腰上坠着月牙形的玉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精贵之物。
轻盈的衣装便于蹴鞠,这是符姚特意让奶娘准备的,与那些花枝乱颤的女人相比起来是朴素了许多,也怨不得她们轻视。
符姚向来是不屑与低她一等的人计较的,她的父王是大雍最尊贵的王爷,顺德皇帝的亲皇弟,皇祖母的第二子。母亲则是蜀国正室嫡出的公主,自小美名在外,被蜀国视为国之珍宝。自她出生,便被权利与荣耀包围,原本应是翁主的她被顺德皇帝亲自赐封为公主,封号“淮阳”。安王和安王妃虽与符姚不太亲近,却自幼教导她身为公主该有的矜持与尊贵,皇太后更是疼符姚甚过亲生女儿。
带了一半大雍皇族血统的符姚在众人眼中,自然要比许多人都高贵,符姚秉持着皇族的高傲,从不将地位比她低的人放在眼底。
故而在询问奶娘这些女子的身份后,符姚长睫轻扇,漆黑的眸子里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奶娘说她们是七皇叔在封地王府里的暖床丫头,随七皇叔入了宫,还没有封嫔位。
奶娘还说,只有皇后六玺才可以封嫔,就是皇帝也不能干涉。
领着女人们的宫人原先是宫里的旧人,但地位应该不高,在这情形下竟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符裕雪白衣袖往前一拂,白皙如雪的手掌背在身后,倨傲不羁的说道:“尔等何人,何不行礼?”
众人才不情不愿的俯跪在地,叩首请安。
符姚稚气未脱的脸上不现丝毫波澜,看着七皇叔的女人们盈盈拜倒于身前。母妃要她在宫中少言多闻,担忧她不够威仪,镇不住企图不明的各式各样的人。
“掖庭也太松懈了,竟无人教导妃嫔及宫女宫里的礼仪吗?”符裕见那些女人们按王府的礼数来行礼,皱眉说道。
睿亲王的女人们怒不敢言,瞪着符裕的眼神恶毒极了。
符裕并非故意挑刺,只是对礼仪方面十分执着,安王世子骨子里流着的高贵的皇族血液不容的一丝一毫的污秽,就像他老是喜欢纠正符姚的用词一样。
随侍的王长御听闻符裕的质问,连忙请罪。
王长御原先是王美人宫里的,睿亲王叛乱时并没有逃出宫去,前几日刚被封为长御,被睿亲王调来服侍符姚。
虽然王长御为人老实忠厚,但符姚还是很想念陈傅母与林长御,母妃说她们已被七皇叔打入天牢,近日会被赐死。
长御与傅母是皇祖母身后的人,亲眼看见七皇叔逼死皇祖母,皇室秘史不可外泄,因此她们必须是死人。但符姚总觉得,七皇叔才不会在乎这些,他不屑于鬼魅小人的把戏。
“七皇叔即将登基为帝,宫中万事繁忙,掖庭局想必是疏漏了。本公主记得皇祖母身边的陈傅母与林长御当年曾执掌过掖庭局宫教博士之位,素日里的言行举止亦有规有矩,便派此二人来暂代掌礼仪教学,想必各位姐姐定不会再行错礼。至于今日随侍的宫人,都遣出宫去吧。”符姚对王长御命令道,母妃说王长御是七皇叔的人。
闻言,宫人们立刻跪地求饶,恳请符姚不要将她们送出宫去。
看着苦苦恳求的宫人们,符姚无法理解,宫里一年四季的寂寞无声真的那么吸引人吗?
在七皇叔的女人里符姚看见了伊翠,装束不再是宫人的青色衣袍,那么便是主子了吧。在这后宫里面,也只有主子和奴才两种人。
符姚本不想和她计较的,她反倒质问起我来:“敢问公主,自古君臣有别,公主身份虽贵,但毕竟不是这后宫的主子,行此孟浪之举,太不合矩。”
“伊翠姑娘,区区无品级之人,竟敢质问主子?”符姚冷瞥了伊翠一眼,奶娘代她训斥与其。
伊翠愣然,连忙请罪。她身为宫婢时严守规矩,谨言慎行,做了主子得了宠幸却嚣张起来,忘了宫里的规矩。
在皇宫里,帝王的宠爱并不可靠,只有权势可以压人。
符裕似乎对这种盖棺定论的事毫无兴趣,拉着符姚离开那个满是胭脂味的地方。
奶娘心有不甘,告诫符姚不该心慈手软,符姚冷冷的瞪了她一眼,让她等下随母妃回府去,不必再进宫了。
宫里最不缺的便是说是非人,死得最快的亦是听信是非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