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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皇城失守 ...

  •   “神武门失守了……叛军攻进来了……”嘈杂的尖叫声和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宫里如同死水般的寂静,燎原火势席卷而来,半边天都被映红了。

      谕政殿前,一名宫人牵着一位娇小可爱的孩童竭力远眺,老朽的面容被火光踱上一层金黄,就像是燃烧着的烛芯,在狂风中摇曳不定。

      “傅母……”女童睁着两只水灵灵的眼睛瞭望远处绚烂的火光,抓住嬷嬷颤抖的双手,平静地望着那火红色的一片宫殿。

      就连宫中焰火也不及的火红色,炽烈而迅猛的向着最高处袭来,女童让陈傅母将她抱起来,在傅母的怀里能看的远更清楚。

      “殿下。”陈傅母低头看向一脸畏惧的淮阳公主符姚,面色和缓了一些。她并未遵从符姚的命令将她抱在怀中,而是用蜜糖般甜甜的声音述说那些已经远去的属于这座宫廷里的悲剧。

      符姚很不解,拉了拉陈傅母的衣服下摆。

      从她所站的地方可以看见长长的护城河蜿蜒盘旋在宫城周围,红色的砖瓦延绵而下,亭台楼阁头尾相接,全都被踱上一层金黄色。

      这便是皇城权利至高点,曾经被无数鲜血浸染成黑紫色的地砖铺就而成的谕政殿。

      “淮阳公主,皇太后宣见,请随奴婢入殿。”声音自身后响起,符姚回过身来,看见深得皇祖母宠爱的林长御对自己行了一个完美的叩见礼。

      一向镇静得如同雕像般的林长御苍白着脸,蓝色的绣花裙裾因慌乱而不知被什么勾破了一角,没有了往日里一丝不苟的肃穆妆容。

      陈傅母与林长御对视了片刻,不由得在符姚头顶叹了口气,蹲下身来用生满老茧的手掌紧紧抱住她,抽泣的低语道:“我的小主子,你还那么小,皇太后她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符姚不是很明白,但她不想傅母伤心,伸出短小的手臂擦拭掉傅母眼角边的泪,学阿母平日里哄自己的语气说道:“傅母不哭不哭,哭鼻子的人长不高哦。”

      林长御闻言,眼底泛上一层薄薄雾气,低低的抽泣着。

      见长御与傅母哭鼻子,殿外躬立的宫人们接二连三的也哭红了眼,符姚咯咯的笑开了花,心想着回去定要告诉阿哥,谁说只有小孩才会哭鼻子,傅母哭得比她还难看呢。

      这时远处的火光越来越接近了,符姚看得两眼直瞪,火红色的炫目的光芒照亮了天地。

      林长御也看到了越来越接近的火光和甲胃,连忙拉着符姚进入殿内,那间从来不允许她入内的议政大殿里。

      珍珠做的珠帘卷了起来,皇祖母坐在象征无上王权的龙椅上,端丽的容颜沾染了疲惫,珠光宝气下的皱纹一下子全部显露出来。

      印象里的皇祖母总是雍容华贵不可侵犯的,符姚扁了嘴,挣脱开林长御拉着她的手跑到皇祖母身边,嗲声道:“皇祖母。”

      皇太后抚摸着符姚的脑袋,亏欠的说道:“阿兮,是皇祖母对不起你,是皇祖母对不起你……”

      皇祖母眼底的沉重传达到符姚的心底,熟悉的神色让她回忆起上次荒诞的一夜,瞬间明白了皇祖母对她的愧疚来自何处。

      “皇祖母,你要像舍弃先皇一样舍弃阿兮吗?”符姚眨巴着大眼睛,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哭鼻子是小孩子的行为。

      粉嫩水灵的小脸蛋压迫着眼底的泪水,委屈的质问自己,皇太后心底万般不舍,但思起不知安危的皇长孙,又硬下心来说道:“皇祖母也舍不得你,但江山社稷为重,为了皇上的安危,只好委屈你了。”

      “皇帝哥哥怎么了?有歹人想要谋害他吗?”符姚听见皇祖母说皇帝哥哥有危险,连忙着急的问道。

      “只有阿兮可以救你的皇帝哥哥,现在叛军率军攻破了宫门,就快打到谕政殿了。阿兮帮皇祖母争取一些时间,皇祖母才可以将你的皇帝哥哥顺利送出宫去。只要出了宫,就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的皇帝哥哥了。”皇太后慈祥的声音越来越飘远,仿佛张开了翅膀跟着皇帝一起逃离开这座金色的牢笼,飘到不知名的地方。

      殿外突然下起了大雨,滴滴答答的打在地砖上,枯黄的枝叶被禁受不起风雨飘落下来。

      “阿兮谨遵懿旨。”符姚退后两步弯下腰去,双手揖过头顶,缓缓放到地上,额头轻轻碰触手背,恭敬地说道,“今日一别,阿兮今后恐无法再侍奉皇祖母左右,皇祖母要多保重身子,切莫过于忧虑。”

      再叩首三次,符姚在林长御的带领下离开了大殿,殿外已有撑着纸伞的宫人和穿着甲胃的将军在等候。

      林长御与将军低语了一番,宫人抱起符姚就往阶下走,雨水打在伞沿溅在肩膀上,冰冷刺骨的寒意侵入骨髓。

      陈傅母泪眼婆娑的跪倒在雨里,嘶喊着想要冲过来,三四名宫人死命的拉住她的手脚,天地间只剩下了泪水在流淌。

      符姚安静的看着谕政殿越来越远的影子,一下子明白了陈傅母曾经诉说过的关于宫城里的悲剧,是那么的忧伤。

      将军将符姚带到御林军坚守的最后一道宫墙上,符姚小巧的脸蛋被城墙下的火光映得一片彤红,痛苦的嘶叫声、骨肉的断裂声、以及皮肤被烧焦的滋滋声响无比清晰,一遍一遍在耳边回响着。

      然后,符姚听见了父王痛彻心扉的呼喊声。

      眼眶红了,但是符姚强忍着没有哭,皇帝哥哥要逃出宫,逆臣是她的父王,符姚不明白一切怎么变成这样了。皇祖母明白,所以才拿她来挟制父王的吧,她既要帮皇帝哥哥,也不能让父王担心。

      安王看见符姚没有哭的样子似乎放下了心,挥舞着刀砍落从背后偷袭的敌人的头颅,对天嘶吼了一声。

      搂着符姚站在城墙上的将军将锋利的匕首搁在她的喉咙上,向城下大声吼道:“叛贼安王,速速放下刀剑投降,否则休怪我对淮阳公主无礼。”

      鲜红的血液沿着安王的脸颊淌落在雪白的战袍上,他仰首往城墙上看,深深的凝视着符姚的眉目,仿佛要将她的一颦一笑牢记在脑海里。

      白衣赤马,甲胃大刀,书里面记载的英雄都是这个样子的呢,符姚对父王咯咯的笑道:“父王,英雄。”

      因为极得皇祖母宠爱,符姚的衣物全部是按公主规格来缝制的,鲜红的长袍,胸口和袖口都绣有暗金的凤凰图纹,外面罩着红色的单纱,脚上穿着绣有金色花纹的鞋子。

      城头也逐渐被火光弥漫,符姚站在其中,如同鲜活怒放的花朵。

      安王又一刀斩落了马下的敌人,风刮起他的长袍在身后飞扬,即欲乘风而去。

      “正所谓虎父无犬子,我安王的女儿也不是懦夫。阿兮,好样的!”安王骄傲的声音在宫城内外回荡,震撼人心的力量传达到每个人的心里。

      安王那边的士兵士气高涨,打得御林军无丝毫还手之力,抱住符姚的将军似乎被激怒了,匕首划破了她的脖子。

      符姚痛得大叫一声,就看见一道寒光从城下射来,直直插入将军的咽喉里,鲜血喷的符姚一脸都是。

      一箭封喉!

      被射杀的将军还来不及反抗就已死去,庞大的身躯向下坠落,宫人们顿时惊慌失措的赶上前来想要拉回符姚失衡的身子,但因为距离有点远只来得及扯断她的袖子。

      从城头掉下去,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被鲜血染红的城墙也只在眼底停留片刻而已。然后,鲜血与箭矢在眼底消失,符姚听到了一声闷哼自头顶传来,一双宽大的手接住了她。

      下坠的力道很大,符姚痛得龇牙咧嘴,泪眼朦胧的盯着眼前这个逐渐放大的脸庞,委屈的喃道:“疼……”

      抱着符姚的男人刚二十出头的样子,长的“凶神恶煞”,双眉飞扬入鬓,眼瞳里射出令人胆寒的冷厉。身材矫健的他穿着一身黑色甲胃,红色披风,跨坐在黑色的神驹上,目光逼视之处,无人敢与其对视。

      男人的表情好严肃,吓得符姚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哭着喊道:“父王……门神……我要父王……”

      被符姚搂住的身子僵了僵,旁边护卫着男人的士兵表情瞬间扭曲了,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好奇怪的士兵们,符姚撇撇嘴,偏过头看见父王策马向这边驰来,连忙趴在男人肩头努力挥动自己的小手。

      安王向男人道谢,符姚这才懂得抱着她的男人按辈分来说,算是她的七皇叔睿亲王。

      失去了淮阳公主这个最后的砝码,城门口很快就被攻破了,安王率领军队攻进去,厮杀声和投降声混成了一片。

      睿亲王抱着符姚走上城头,脚下尸骸遍地,鲜血汇成一股流进护城河里,江山万里血红一片。

      “这片铁血山河,终归是我的。”睿亲王右手扶上被刀剑砍得到处是缺口的城墙,肃穆的神色望向不知明的远方,黝黑的双瞳蕴含着无坚不摧的冷酷。

      “七皇叔,你也想当皇帝吗?当皇帝一点也不好玩,我皇帝哥哥就不爱当。皇帝哥哥被皇祖母管束着,不得私自出宫,不得嬉笑打闹,连冰糖葫芦都没吃过,好可怜。”符姚皱起眉头可怜兮兮地说道,要不是见皇帝哥哥太可怜了,她每次进宫的时候才不会偷偷捎带母妃给她做的糕点入宫呢。

      实际上,当朝皇帝从来只在禁宫中的几间金碧辉煌的宫殿之间往返,除了偶尔到御花园赏花,几乎过着幽禁一般的日子。

      “当世英雄男儿,该有此抱负。”低沉中带一些温柔的声音,睿亲王抱着符姚坐到他的肩头。

      血色残阳,雍国的历史又翻过了一页。

      “阿兮,给我牢牢记住,我符安泽注定为帝。而你,安王的嫡长女符姚,将会是我的皇后,此生唯一能与我并肩的女子。”睿亲王坚定的声音划破了苍穹,牢牢刻印在符姚的心底。

      以至于很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天,符姚仍旧觉得很安心,没有丝毫的惊恐与害怕,

      宫里的火势逐渐被扑灭,睿亲王率领的军队井然有序的控制住皇城里的各个角落,符姚偷偷从偏僻的宫道奔向谕政殿,后面缀着刚被派遣来伺候她的宫人伊翠。

      符姚不喜欢这个新来的宫人,不过年幼的符姚四肢短小,根本甩不掉她,只能搬出父王威胁她不许去通风报信。

      刚才睿亲王将符姚抱到一处宫殿传召御医后就离开了,符姚骗开御医偷偷溜出来,七皇叔看起来好威武,那些尾随的士兵也都是凶神恶煞的,皇祖母和陈傅母一定很害怕。

      谕政殿周围有士兵把守,但都站的远远的,符姚从偏门溜进去,悄悄跑到了后殿。

      躲到后殿明黄色的帘子后,皇祖母苍老的声音从正殿传来:“好一个清君侧!你公然在皇帝身侧安插亲信,勾结当朝皇亲,率军攻破皇城……你这个谋反叛乱无父无君的乱臣贼子都敢自称忠臣,那这天下还有贼子吗?”

      符姚被皇祖母尖锐的声音吓得差点叫出声,被站在身后的伊翠连忙捂住了嘴。

      “先帝在时,母后你媚惑主上,禁宫之中夜夜笙歌,使得先帝临朝听政精力不济,不得已让母后代掌。先帝驾崩后,母后你谋害太子,扶持幼子,将众亲王驱离出京,提拔娘家势力,终于得偿所愿垂帘听政。母后,你所做的一切,随便一条便是诛九族的大罪,这天下毕竟还是符氏的,不是你赫连氏。”睿亲王的声音不紧不慢,流露出一股不可侵犯的高贵气质。

      皇祖母恼怒的回斥,但七皇叔的声音更吓人,符姚偷偷从帘后伸出头去,瞧见林长御、陈傅母和一干宫人们被士兵用刀架着,皆俯跪在地。

      皇祖母与七皇叔尽说一些符姚不太听得懂的话,相互对峙了好久,在皇祖母无话可说之下结束。

      接着,睿亲王从一名宫人端着的托盘里执起一杯酒,走上玉阶。

      想看清七皇叔要做什么,伊翠却拉住符姚不让她再往前挪,七皇叔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只听见他沉稳的说道:“母后,请饮了此酒。”

      “哀家半生叱诧风云,临死睿亲王还留了个体面,倒不枉此生了!”皇太后掷地有声的说道,然后是杯盏被狠狠掷落在地上的声响。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衣衫便被冷汗浸湿,符姚惊恐的睁大眼睛,泪水不由得滑下脸庞。

      伊翠抱着符姚跑出后殿,从原路奔回去。

      在半路上遇见正焦急的寻找着自己的父王,符姚靠在安王肩上大哭,安王以为符姚因方才坠落城头受了惊吓,连忙安抚劝慰。

      只有自己知晓,她是为了这个宫廷的殉葬品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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