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记忆》梨花泪

4、第 4 章

　　（四）
　　来到这里第一次睡得这么踏实舒服，醒来后还有那群平时横目竖眼、尖酸刻薄的太监争相恭维，据说我是第一个被皇上钦点的卸前太监，不但“升官”，更有主动上门的“横财“。这些人尽管阿谀尽管奉承，可那一道道尖锐的笑声总还掩不了酸酸的味道。
　　反正我是乐得开心，还小小满足了心底的虚荣。
　　吃过午饭，其他太监各自去忙了，只有伺候皇后的小陆才早早回来，一进门就窜到我铺上睁着好奇的大眼。“小夏子，昨晚皇上怎么会起来了？”
　　这小子难道不知道不能随便跳上女孩子的床吗？他好象确实不知道我是女的，还好我也没把他当男的。狠狠踢了一脚他那双没脱掉的脏鞋，才慢慢回答：“不知道。”
　　“这样啊，那皇上都跟你说了什么？”他一边脱着鞋，一边兴奋的追问。
　　“也没说什么，只是吃了两块桂花糕，还有让我明天开始在他身边做事，其他的就没有了。”我避重就轻的说，又感觉对这唯一真心待我的小陆才太不老实，于是赶紧转移话题：“你每天这么早回来，皇后娘娘不会不高兴吧？”
　　“绝对不会。”小陆才忽然兴奋起来，一脸得意的摇摇头：“咱这位娘娘是最好伺候的主儿，即闲良淑德又平易近人，谁跟了她都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小陆才也太夸张了吧？可是能得到下人这种平价的主子在古代应该不多，这位小皇后肯定很招人喜欢，难怪康熙急着让她传宗接代了。
　　我刚想问皇后怀孕几个月，李公公带着几名小太监满脸堆笑的闯了进来。
　　小陆才一个激灵，反应迅速的跳下床给他请安，我也手忙脚乱的爬下床，见他没有半点怒意，才放下心端茶倒水，小心招呼。
　　李公公接过茶轻抿，寒喧几句后笑兮兮的说：“小夏子，今个儿你得到了皇上的亲自提拔，前途自是不可限量，想我七岁进宫，熬了四十个年头才总算做了个总管、服侍皇上……”
　　李公公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转着一双眼珠子意味深长，我一顿，立即醒悟的谄媚道：“小夏子能有今天全托了您的福，日后李公公若有用得着小夏子的地方，小夏子一定全心全意为您效力。”
　　“你果然乖巧机灵。”李公公似乎很满意，微笑着连连点头，又喝了一口茶，才和我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只是总绕不出宫里的规矩。
　　听到这些人情事故与潜规则我就乏困，嘴上附和，心思却不知怎么地飘到了昨天晚上。
　　临走时小皇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想了好久才发现那是羞赧，虽然帮他穿衣服时是吃了不少“豆腐”，可这小孩连下一代都创造出来了，还会害羞吗？
　　还是从来没有人那样为他换过衣服？
　　想到这，我低头一笑，好奇的打断话，问：“李公公，皇上的衣服有什么学问吗？”
　　李公公怔了怔，表情有些纳闷，却仍回答了我的问题：“皇上的衣服基本上分为礼服、吉服、常服、行服、雨服和便服几大类。其中礼服包括朝袍、端罩和衮服；吉服包括衮服、龙袍；常服则是介于礼服和便服之间的一种服装；外出或打猎穿行服，雨雪天穿雨服……这些繁锁的细节自有尚衣监的公公去打理，小夏子，你问这干什么？”
　　“呃……今天早上我为皇上更衣，好不容易穿上去了，可总怕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对，所以想向您请教一下。”
　　我每说一个字，李公公与那些小太监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说完后我不明所以的看向小陆才，才发现他的额上居然冒汗了。
　　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大事？
　　心里猛地一凉，我反射性的想跑出去，可脚还没站直，李公公那尖锐的声音就响满整间屋子了：“来人呐，给我把他抓起来。”
　　两名小太监应声围上来，我情急之下给了他们一人一脚，并边躲边求饶：“李公公，有事好商量！为什么要抓我？”
　　“你、你触犯龙体，属大不敬之罪，现在我不抓你，等皇上追究起来，连我也要受到牵连。”李公公横着眉吼道，脸上的担忧也越来越重。
　　“如果皇上要追究今天早上就该追究了，怎么还会让我以后服侍他呢？”这么浅的道理都不明白，我说了也是白说，所以这些话没让他冷静，反而举起拳头亲自朝我冲过来。
　　“我现在处理你还可以将功补过，等皇上亲自问起就晚了。”
　　这句话差点没把我咽死，什么概念啊？我收起一副快晕的样子逃出门外，正巧撞上两名巡逻的士卫。
　　李公公追出来像看到了救星，指着我暴跳如雷的喊着：“给我抓住他！”
　　两名士卫应了一声，眼名手快的扣住我双臂，我扭了扭身子，挣脱不出只好乖乖就犯，反正没看出那小皇帝有什么不满，等明天见到康熙就没事了。
　　心里正盘算着，谁知李公公竟喘着气冷冷对那两名士卫说：“因他拒捕不从，就地先打二十大板再押下去听候发落。”
　　话声刚落，旁边的小太监不知道从哪里立即拿出一根棒子递给士卫，就像早预料我会挨打似的。二十大板？那就算明天康熙会救我也没用啦？这人妖也太阴险了。我火大的皱着眉，在板落之前凌空翻起，一抖一震顺利缩回手臂，就在他们微愕之际顺手牵羊夺过棒子，想也没想就朝李公公打去，并且这是本姑娘打人打得最过瘾的一次！
　　在场的人估计没想到会发生这种变故，更没想到我会有天大的胆子敢对李总管“棍棒伺候”，一时间全都目结舌、满脸惊恐的呆在原地，半点没有“出手”救他的意思。也可能是这混蛋平时为人太差，所以现在终于有一个人教训他，他们当然呆在旁边看好戏啦？
　　可是我这出头之鸟日后准没好日子过了！
　　这种场面只持续了五秒，在我稍稍有些悔意的时候，那两名士卫一前一后攻了上来。
　　其实这两人的武功实在不怎么样，如果我出手肯定能打伤他们，可也许是因为现在犯的事已经够大了，如果再伤了宫里的士卫，别说回去，连活着都有些困难，所以每次要打中他们时心里就一阵莫名的退缩。
　　我边守边退，心里却越想越怕，越怕就越乱，稍一分神肩膀中了一掌。我退了两步，突然撞上别人。
　　那人扶住我，然后大喝一声：“住手！”
　　这声音挺熟，我回头一看，果然是魏东亭。
　　“原来是魏护卫，您来得正好，这小太监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不但拒捕甚至袭击宫中士卫，定要将他重罚以示惩戒。”李公公揉着被打中的地方，虽然生气，却好象对这魏东亭十分客气。
　　“不是啊，是他先要打我，我只是正当防卫而已。”我转过身子面向魏东亭解释。
　　魏东亭望了我一眼，不着痕迹的退开一步，才问：“李公公，这是什么回事？”
　　“他……”
　　“李公公，您这次来是因为皇上亲自提点我为侍监的事，对吗？”我截断他的话，如果让他断章取义的说出原因，挨板子就是肯定的事了。
　　“是……”
　　“是就对了，李公公，今日皇上跟你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还有没有说起关于我的其他事？”
　　“那倒没有，可是……”
　　“那就是没有咯？皇上日里万机、不据小节，一些繁锁小事，皇上都不在意，我们也就别去惊动、打扰他了，魏护卫，您说对吗？”我一边说，魏东亭一边微微点头，所以最后一句话我干脆直接问他。
　　“可是这件事……”
　　“李公公，还有什么事比让皇上安宁一下更重要呢？”我意正严辞的再次打断他的话，反正就是不让他说出龙袍的事就对了。见他气得睁着眼说不出话，我又说：“好吧好吧，我再问您一句，今早的事皇上一定知道吧？”
　　“皇上当然知道！”估计他是被我气糊涂了，回答完后大口大口的呼气并不接话，只是虎着一双眼瞪我。
　　“那么话题又回到原点了，皇上既然知道，不但没向您提起还让我日后跟着他，也就是没追究的意思啦，您又何必要打小夏子几十大板呢？”说完，我望向魏东亭，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委屈的样子，就算是再严正的法官也要同情心泛滥了。
　　“什么几十大板？只是区区二十大板！”李公公说得激动，竖起两只手指。
　　话题好象被转移了，我背过身吐了吐舌，轻笑道：“我没说不是二十大板啊。不过还是李公公记性好，刚才错手伤了您，小夏子给你陪个礼，您快回去擦些铁打酒吧。”
　　我本是好意提醒，可这话差点让他火得岔了气，他抽动着脸上肌肉，身子微微一晃，身边的一名小太监立即上前扶住他。李公公从怀里扯出一块方巾在额上擦了擦，又抚着胸口顺气，低咛了几秒似乎平静下来，才渐眯着眼淡淡开口：“那件事既然皇上没提，我们做为奴才的当然也不敢再去惊扰他。可是你以下犯上，把我打成这副模样，这笔帐总该算算吧？魏护卫，您可要说句公道话呐！”
　　姜果然是老的辣，他八成看出来那魏东亭比较向着我，所以先把话说在前面。
　　魏东亭犹豫的望向我，眉间染着些许担忧，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这当然，不知李公公要怎么惩戒她呢？”
　　他点头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凉了半截，他说完“这当然”三个字后，我就像坠入了冰窑，看来今天再劫难逃。
　　“他如今也算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了，而且又是老夫手下的人，现在犯了事，老夫也该承担一点责任，这次就小惩大戒，重打八十大板算了。”
　　他说得倒是轻松大方，可就是不知道这重打之下的八十大板会不会要了我的命？我哭丧着脸向魏东亭求救。
　　他凝着我欲言又止，垂下头迟疑了一会，似乎经过了谨慎考虑之后突然说：“李公公，如果真要重打八十大板，夏、夏……她肯定好几天也下不了床，皇上明天见不到人问了起来，只怕反而将事情闹大。为了息事宁人，在下愿意为她顶下这八十大板，也算给您一个交代，不知李公公是否同意？”
　　他是不是傻了？居然愿意替我挨打？心底急掠过一阵悸恸，我有些莫明其妙的盯向他，正对上那双闪烁的目光，他一怔，微赧的移开视线，稍黑的脸上隐隐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红。难道这小子喜欢我？！
　　“魏护卫……”李公公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显然他比我更吃惊，张着口说不出一句话，脸上的疑问越来越大，然后渐渐变成妥协。
　　“既然魏护卫这样说，这次就算了。”李公公忿忿瞪了我一眼，带着那几名小太监转身走了。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感激的走到魏东亭面前，刚想说几句“谢谢”之类的话，可一想到他竟愿意替我顶下那八十大板，整个人就不自然起来，想要说什么也都全忘了。
　　“魏护卫要不要进来坐坐？”身后传来小陆才的声音。
　　说实话，如果不是小陆才的介入，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对着他到什么时候，可一旦清醒过来，心就像被捅破了一个大洞，突然找不到平衡的感觉了。
　　“哈、哈哈，进来坐坐吧？”我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可就怕事得其反，因为脸上的肉已经发酸，再笑就要僵硬了。
　　“不用了，其实我这次来是专程找你的，可以到花园里走走吗？”魏东亭向小陆才点点头，然后很诚恳的询问我。
　　“好啊。”专程找我？不会是来向我表白的吧？想到这我差点笑出声来。他是不是来表白的我不敢肯定，可是我终于肯定了自己不但没有自知之明，还很花痴。
　　魏东亭虽然有点黑、有点呆、有点木讷，可长相绝对帅得一塌糊涂，加上武功又高，还身居要职，就连李总管都很给面子，怎么可能看上我这来历不明的假太监呢？
　　所以，偶也只是YY一下。想清楚后，刚才那种即欣喜又不踏实的感觉反而烟消云散了，走了一会儿，我笑兮兮的对他说：“别走太远，我是典型路痴，会找不到路回去的。”
　　没想到他把这话当真了，一脸真诚：“那就在这里说吧，而且……我会送你回去。”
　　这人一点幽默感也没有，我干笑两声，言归正传：“你找我有什么事？”
　　“夏姑娘，经过两天的调查，祖籍在扬州的韦小宝有十六人，其中十三人只是普通百姓，一人虽作恶多端，但已经于三月前被捕归案，另外两人也是稍懂拳脚功夫的寻常镖师，他们似乎都不是您的仇人。”他浓眉深锁，黑亮的眸中尽是歉意，然后慢慢低下头，好像在等着被训一样。
　　我有些茫然的望着他，终于遇到了小书中那种纯厚、老实、正直得像笨蛋一样的人物。可也让我的良心小小内疚了一下，特别是在见识他的办事效率以后，所以打算编造另一段谎话来让他不再“热心”过度：“其实……韦小宝的祖籍是不是扬州我也不是很确定。我是被韦小宝带回山里的孤儿，跟着他学了一点皮毛功夫。不知不觉中，我对他心生情愫，可谁知他喜欢上了一个养雕的女人，我当时差点杀了那女的，他一时气极才用奇门之术把我赶走。可能是报应，上天居然把我弄到了这个险恶之地。所以你也不用为我的事费心了，我现在只想尽快出宫，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称职的谎话必然半真半假，所以我后面这些话绝对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魏东亭的表情从错愕震惊到深信不疑，又一次证明了我睁着眼说瞎话的道行有多高。只要不让他再白费力气的查下去就好，否则查啊查的就查到我在骗人了。
　　“夏姑娘……既然韦小宝对你无意，你也不必太伤心了……”
　　这人肯定不善言辞，常常是话讲到一半就突然顿在那里了。而且我看起来很伤心吗？刚要白他一眼，却又听他说：“你所在的是哪座山？”
　　“山……啊？”这人问题怎么那么多？我脑中迅速闪出一个名字，可话还没说出来，自己就先笑得喘不过气了：“赵本山呀，很出名的，我常听韦小宝提到，可是我从来没出过山，所以也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
　　以防他再问下去，我连后路也截断了，现在他总不会问我山在哪了吧？不过这无意中编的谎话倒让我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也许还能转移他的主意：“魏护卫，我自小在山中长大，所以有很多东西都不明白，就像这个时辰，今天早上皇上问过我，可是我什么也答不出，您可以教教我吗？”
　　魏东亭诧异的蹙着我，半晌才点点头：“当然可以。”
　　由于本人天资聪颖，加上魏东亭教得详细，我终于学会了怎么看时辰。原来古代把一天分为十二个时辰，分别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每个时辰相当于两个小时，第一个时辰是子时，也就是二更。那天四五点的时候康熙说是五更，以此类推，二更就是十点或者十一点这样啦（各位亲爱的看倌，正确的是十一点）。
　　他们计时的工具有两种，一是日晷，二是铜刻漏。日晷是以太阳影子移动，对应于晷面上的刻度来计时。铜刻漏是以滴水为计时，由四只盛水的铜壶组合，从上而下互相迭放。上三只底下有小孔，最下一只竖放一个箭形浮标，随滴水而水面升高，壶身上有刻度，以为计时。魏东亭还教我怎么看摆放在太和殿门前的日晷，又上了钟楼和鼓楼（古代有“晨钟暮鼓”之说，所以古时城镇设有很多钟鼓楼）。但这些都比较麻烦，只有铜刻漏随处可见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