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红颜契阔千年》郑煦寒

7、情动

　　春花秋草。只是催人老。总把千山眉黛扫。未抵别愁多少。
　　劝君绿酒金杯。莫嫌丝管声催。兔走乌飞不住，人生几度三台。
　　美好风光一路走来却步步惊心，果然不出萧毅和温柔所料，这一路上埋伏，袭击，接二连三地层出不穷。这种种无不显示出幕后主使人的急切与心焦，但却被萧毅温柔二人用智谋和武功巧妙化解，沿途虽如游山玩水，却也伴随着殚精竭虑，不过他们两个的默契又增加了不少。
　　温柔对着萧毅微笑：“看来我们只要到了京城，相信一切便可以大白于天下。到那个时候大哥你就沉冤得雪了。”`萧毅宠溺地轻捏温柔小巧的鼻子，“亏我初识你时觉得你稳重老成，可现在看一看，哪里还有老成的样子？”温柔皱了皱鼻子：“就和我当初见到你觉得你象块千年寒冰一样，可是现在哪里寒了？再说，现在在这里还不打紧，要是在大街上看见两个男子在打打闹闹，成何体统？”原来温柔还是那袭青衫，简简单单，却不失利落。
　　萧毅闻言，露出比阳光还要灿烂温暖的笑容，平日冷厉的眼神此时竟然流露出几分魅惑，专注地看着她，柔声道：“原本我想除了师父之外，在这个世上我便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但是，到了现在，你却是我唯一愿意相信的人。”
　　温柔被他的深情所撼动了，因为她知道，如萧毅这般伟岸的男子，不动情则已，一动情则是一生一世，甚至是生生世世。自己何其有幸能得到这样男子的青睐？可是辽远的时空，千年的历史岂是容易跨越的？她已经习惯了现代社会，有着现代人的思维模式，这在宋代是无法放开手脚的，并且历史是不可更改的，只要稍一松懈，就可能出现颠覆历史的纰漏，这样的责任是她所承受不了的。况且时间一到，她自然就会回到她的归属地去，可是他呢？
　　如果她走掉之后，还是会剩下他孤单一人。这样残酷的现实可是他所能够接受的了的？
　　思来想去，温柔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事实的真相，于是缄默不语，萧毅见温柔低头不语，眉峰紧攒，神色是少有的凝重，正不知道是不是该开口询问，见温柔猛地抬起头来，“大哥，我有事要和你说。”又犹豫再三，“还是过一段时间再说吧。”萧毅已经知道这必定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不然温柔不会考虑这么长时间，心中一沉，万般滋味点滴在心，却被他强压了下去，和声对温柔说：“那就先不要说了，咱们已经到了，快些进城吧。”原来在谈话之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都城——汴京。
　　北宋时期的汴京可称得上是当时的商业奇迹，这个时候已经是个拥有百万人口的大型城市，进了城中，但见街道平阔整齐，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来来往往的行人商贩让人目不暇接。书上曾经有记载:“东华门外，市井最盛，……凡饮食、时新花果、鱼虾鳖蟹、鹑兔脯腊、金玉珍玩、衣着，无非天下之奇。其品味若数十分，客要一二十味下酒，随索目下便有之。其岁时果瓜、蔬茹新上市，并茄瓠（一种葫芦，嫩时可食）之类，新出每对可直三五十千，诸阁纷争以贵价取之”真是一幅繁荣景象。另外，每天有成千上万头猪被赶入城市中肉市待宰，每日消耗的鱼达数千担。看着这样的景象，温柔不由得想起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来。
　　温柔随着萧毅进城，一面努力回想历史书上所学过的内容，这个时候也应该有夜市了吧。想起此时也应该有当时最繁盛的可以容纳几千人的说书游艺场“瓦肆”了。如果有空的话，还真应当去见识一下。
　　这时，走在她身边的萧毅忽然面色一沉，悄声对温柔说:“柔儿，你发现没有，我们已经被跟盯住了。”温柔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几个行迹鬼祟的人偷偷的跟在他们的后面不远处。温柔拉了拉萧毅的袖子:“看来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到了这里了，我们更要小心的提防，目前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们想办法甩掉他们，随我来。”
　　两人看来似乎闲庭漫步，实则走的极快，转眼间已经走到巷弄深长环绕的百姓聚居区，萧毅看时机已经成熟，轻轻揽住温柔的腰，足尖微点，轻巧翻身，温柔虽然也学习过现代武术，却哪里见过真正的轻功?一时之间有些错愕，有些惊异，但就在这意识一闪间，只觉得腾云驾雾一般，良人在那些追踪者的眼前消失，毫无踪迹可寻。
　　不知过了多久，温柔感觉到萧毅的脚步放缓，放开了怀中的温柔，温柔定睛再看，自己已经被萧毅带到一个轻巧别致的院落外，这是哪里呢?
　　萧毅看出温柔无言的疑问，温然一笑，牵起温柔的手径直向里边走，“到了你就知道了。”那动作纯粹发乎自然，仿佛自开天辟地以来已经属于天经地义一般。这样的小动作每每使得温柔的心不由自主的融化。
　　进了院内，院落里亭台精致，梅英疏淡，竹影轻摇，小榭水池，曲折回环，显得楚楚动人。这样典雅的院落设计可以看出主人的一片匠心独具，看来这里的主人定非常人。只是奇怪，为何院子中不见童仆之类的人?
　　只见萧毅在门前站定，轻轻地敲了敲房门，一个爽朗温厚的声音响起:“来了。”接着，门开了，一个素衣英武的青年站在门边，见到萧毅，先是微怔，接着便露出了了然的笑意。“你还是来了，我想你终究会来的，却没有想到会这么长时间。”眼神移向温柔，“先进来再说。”
　　这里是一间书房，可是细看又不太象是书房，室内砚墨飘香，书籍摆放齐整，字画薰香，满室生光。可角落里还摆着一些剑戟，墙壁上最引人注目的不是那些字画，却是一幅巨大的地图，靠着图的下边还放着一些沙子做成的山川河流，温柔心下明白了，这是作战模型和作战地图。可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间小小的书房，莫非?突地她想起罗家集的道听途说，难道?
　　萧毅和那个年轻人进了屋中，相互凝视，接着萧毅就被飞来一拳击中，可他却笑的更加灿烂，很是痛快淋漓。“我回来了”接着拉过了温柔:“这是温柔。”又面向那个爽朗青年，“他是狄青。”那微笑包含了许多风风雨雨，刀光剑影，生死相随，危难不弃的友情。纵然山高水深。地域辽阔也挥不断，斩不绝的友情。
　　温柔大震，这位历史上的名将以极其平常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虽然早有预料，但仍然不免震惊。
　　温柔很难想象温和柔情的萧毅和斯文俊秀的狄青是怎样满面凌厉，目光冷绝，面若寒铁，声音铿锵有力，身批银白战甲，满面风尘，扬起的马蹄迎着浑浊的漫天飞沙，迎着赤红的大漠落日和面临百万敌军指挥若定，驰骋疆场的?
　　萧毅和狄青看见温柔少有的愣怔样子，不由相视一笑，漾满温情。温柔也回神一笑，一切皆有定数。自己倒发起愣来了。
　　三人坐定，狄青神色关切:“什么事情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萧毅把途中如何遇袭击，受伤，结识温柔大略地向狄青叙述一遍。
　　狄青听完之后，目光再次投向温柔。不过这次眼中除了惊异之外还带着丝敬重的意味。“萧毅在路上承蒙你照顾了。”温柔颔首微笑：“这路上，我们是互相照顾。”说完，深深地看了萧毅一眼，萧毅温柔地回望。那一瞥包含了许多难以言明的温馨情感。狄青见温柔只是简单的诉说而已，既不自高自大又不妄自菲薄，不卑不亢，一副泱泱君子风度。看外貌文质彬彬，真是个奇女子。看来他这个兄弟还真的是因祸得福，捡到了个无价之宝呢！再看温柔萧毅之间涌动的一种不寻常的暧昧气氛，狄青心下恍然，其实早在应门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个女子在萧毅心中定然占有很重要的位置。自己这许多年都和萧毅在一起出生入死，风风雨雨，殚精竭虑，战场拼杀，在过度操劳之下，他的双鬓竟然先生华发，几曾看见他身边有过女子出现过？看来这次真是喜事近了。
　　不过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先说正事要紧。“毅弟，你如此悄无声息地来为兄这里，是不是已经引起他的注意了？”萧毅点头：“正是。”“看来他看到你几次都安然无恙，他心有不甘，有些急不可待了。”“这次我回京的目的就是要让大家看到他的狼子野心。”狄青面沉似水，“上次他害得我们将士损伤无数，还给了西夏以可乘之机，”又瞄了萧毅一眼，“还让我的兄弟蒙受如此的不白之冤，这笔帐迟早要和他一起算。”“听说定远侯来过你这里里？”狄青回答：“他前些日子不在京城，却去了扬州，几天之前才匆匆的赶回来，我想就是因为这件事，他一定是去找你的。他来之后我把咱们的详细计划都说给他听了，毕竟捉贼要脏，虽然有他的鼎力支持，我们也得拿到确切的证据才行。”萧毅沉吟：“这次恐怕真的要先斩后奏了。”狄青斩钉截铁：“为国除害，应该尽早才是。即使付出些代价也在所不惜。何况有定远侯在。”“那我们就依计行事。”
　　温柔在旁边听得很清楚，既然他们早有准备，那她也就放心了。于是不管他们再说些什么，径自欣赏墙上的字画地图。看山川河流，防御攻守，有张有弛，有章有法，井然有序，不愧为一代名将。而能这样两个心思敏捷，才智过人，有丰富作战经验的人做事这么谨慎小心，看起来对方不是容易对付的人。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温柔对他们有信心。
　　制定好计划之后，又叙说了离别的近况，欢乐的时光总是在不知不觉流逝的很快没，萧毅看见天色已经渐渐染成玫瑰红，觉得应该是行动的时候了，于是站起身来，对温柔和狄青说：“也该是我们要出去的时候了。”温柔点头，“我也想去瓦肆去看看。”狄青有些担忧：“毅弟，你和柔柔一起去倒无妨，但是仍要加倍小心。”字字句句情真意切，关心之意溢于言表。温柔感动非常，虽然和狄青相处时间短暂，但是就象是熟识已久的老朋友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一见如故。当下投去感激的一瞥。萧毅淡然一笑，“放心吧，我会随时和你联络的。”温柔也明白，如果从这里走出去之后自己和萧毅的举动每时每刻都会在别人的监视之下，不过既然已经成竹在胸，也就不算是孤身犯险了。
　　二人出了院落，告别了狄青，萧毅轻揽温柔纤腰，轻轻的几个起落，如来时一般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