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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八章 ...

  •   “古有吕后胁迫幼主,专制朝命,伤化败纪,赏罚由己,终于公侯皆怒,王室齐心,尊立汉室,讨逆逐吕,此后世光明教化之典范也。今太后陈婉玉,擅断万机,妖孽横行,以神武鹰犬毒灭百官,以阉竖爪牙祸国殃民,残害宗室,海内寒心。太祖明训,后宫不涉王政。然及陈氏,目法纪于无物,勾连外戚,谋覆王室,以庚辰之变倾覆重器,后设神武毒脓四海,再置文武百官为品具,贤良皆受残害。唯陈氏安居宫内,与徐、张男娼之流并作蛇蝎,□□无道,浊秽宇内。先帝年幼,孤弱无依,唯忠臣可使明路,竟皆为陈氏诛灭。又以避乱之名幽禁先帝,终至驾崩,无复出外。陈氏有侄名慕,为人仁厚,不惜反陈救先帝于水火,尽为陈氏所闻,诛灭其族。纵观史家之言,此等毒害子侄残虐无道之事,以陈氏为绝。再及壬葵,朝中奸臣当道,五毒皆备,是以裁藩之利逼绝晋王,先帝伯兄无不受诛入狱。现于湘赣拥兵百万,欲冠以篡逆之名灭我镇南王族。吾太祖之后,遵先祖之训拱卫皇室,岂能任其诬蔑,坐待其诛?必承先帝之灵,替天行道,万马千军,振策滇贵,跨湘水以鞭永州,携南岭以飞赣江,诛陈贼于迅雷之中,复王室于顷刻之内,有何不破灭者哉。。。。。”
      ——出自镇南王府上长史孙禁之手的《讨陈檄》以火速发往滇贵各处,新到任的滇贵巡抚殷士正大惊失色,忙将此文一式两份,一份送往湘赣剿匪总帅邹林处,另一份八百里加急上报内阁。
      灭陈动员几乎没有问题。军中除了小部是政府招募来的,其余大部都是尚岁宁这些年想尽办法养在自己府上的。在这些军士眼里,镇南王和诸将就是家长,就是衣食父母,有人要杀自己父母,他们岂能不跟着拼命?
      镇南王以《讨陈檄》在全军做了灭陈总动员后,回王府召集手下五名大将与府中长史共同商讨起兵的主攻方向。
      镇南王还没到,各将已在祁门殿内争执起来。常敏、方靖主张应由滇贵入川,避免与朝廷号称百万的“湘赣防线”正面交锋;闻潜、郑松、胡九彬认为应由滇贵入两越,从侧翼打击“湘赣防线”后进驻闽浙,给朝廷一个下马威。
      “朝廷在湘赣驻军百万为什么咱们非得迎上去不可?况且咱们若是攻到两越,不但自己的战线拉长,而且正让人家的犄角扎了进来,进攻两越绝非明智之举!!”
      闻潜立刻反对:“邹琳那狗屁的百万大军有什么好怕的?所谓百万我看至多不过八十,而且还是从各地拼凑来的,真正能打的朝廷禁军长途跋涉到南疆,也已经累得半死了,再从江陵到赣州分成八份,防线太长,兵力分散,就算永州、韶州作指挥前哨驻军最多,能超过三十万吗?咱们不如趁他们刚到此地还未站稳脚跟时给与重击,必能取胜。”
      常敏不同意:“反陈不是一时两时,图一时之快,只会带来整体的损失。蜀地天府之国,军粮供应不成问题,况且地处长江上游,可谓占尽天时地利,攻可顺江而下,守可以险据城,反陈持久之事,以蜀为腹地最合适不过。”
      郑松觉得不妥:“咱们大军开往蜀地,不是把后背留给朝廷来攻吗?”
      方靖觉得没什么:“咱们入川又不是丢下滇贵不管。况且我也认为朝廷军队不胜南疆气候地形。长途跋涉奔滇贵而来不是自己找死么?就算邹琳真带大军来了,滇贵山地易守难攻,他们这些病弱的先在路上死掉一半,攻城的时候再折掉一半,估计只能落个有来无回的下场,所以朝廷选择在湘赣设防而不是主攻滇贵,再者两越还有桂王越王,若能争取拉拢过来,后方大可不必担心。”
      闻潜急了:“朝廷在湘赣已经分成八份让咱们去攻,为什么不攻?况且王爷在《讨陈檄》中不时也表明东进湘赣吗?若不入川,咱们攻到江浙切断朝廷漕运不也一样有军粮?而且从两越到闽浙正可以形成对湘赣的包围圈,将朝廷兵马一口吞了!”
      “哪里有这样容易的事?湘赣防线看似分成八段,但实际上若咱们在防线的任何一处受阻停留,其他各方军力就会迅速围攻上来,我镇南王军就成了孤军深入,再危险不过的事,闻小弟能保证当中不出意外迅速攻到闽浙么?”
      殿内吵吵嚷嚷,长史孙禁和张筱在一旁悠闲的看着这帮武将的战略争执。
      张筱微微一笑:“估计钟保看了孙兄的《讨陈檄》会气个半死吧,骂得真绝,我当年若多向孙兄讨教些文笔之事,就不会落得如今只能当探子的下场了。”
      孙禁对他这阴阳怪气的自嘲冷冷回道:“哪里,不过谨遵王爷之命所写,只能气气陈婉玉罢了,依钟保的脾气想来看罢会立刻提笔一书《讨逆檄》回骂过来,绝不会让咱们占了便宜。”
      “呵,孙兄太过谦了。文字的事情我不懂,可是文人的事情我清楚的很。宁朝自太祖皇帝来便是文臣牵制武将,为何咱们王爷偏要武将牵制文臣呢?”说着张筱若有所指的看了孙禁一眼。
      孙禁对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从来都没什么好感,私下里曾屡次以不宜共事为由要求王爷把张筱换掉,无奈这张筱虽怪,但各方消息及其灵通,又有权谋,尚岁宁到底能用到他的地方多,这才没换,然而孙禁又怎么能忍得了他不怀好意的啰嗦:“即因为咱们的武将没有文臣在一旁叨扰,所以才能放手与朝廷一搏,看看钟保所设的湘赣防线,军士们都被束缚了手脚,我若是邹琳可绝不会听命一个文臣对军事的安排!”
      张筱感到对方言语中的敌意便有所收敛,话锋一转:“我看王爷这次真的要进军蜀中了。”
      孙禁心中一惊,其实对于进军蜀中,尚岁宁早有准备,否则也不会在孙禁的《讨陈檄》中刻意加上一条“东进湘赣两越”以麻痹朝廷。只是满堂争执的武将还被蒙在鼓里,甚至连孙禁自己也是在昨晚与尚岁宁的密谈中得知王爷此意,张筱又怎能这样肯定王爷的主攻方向呢?
      孙禁刚欲接话,尚岁宁已经咳了一声踏进门内,堂上武将闻声立刻不吵了,安静的站在一旁。尚岁宁入座押了口茶:“你们争什么呢?”
      还在兴头上的闻潜上前一步:“王爷,我看咱们就东进湘赣两越,在永州、韶关与他们决一死战,让朝廷知道咱们得厉害!”
      方靖站出来道:“闻小弟不可图一时之快。东进固然能打朝廷个措手不及,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反陈不是一时两刻,我看还是入川以蜀地为腹心长久抗陈为好。”
      尚岁宁开口道:“本王也认为应先入川。朝廷的湘赣防线看似不堪一击,但邹林可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好对付,穿过湘赣防线进驻闽浙当然是可能的,但这其中花费的时间、人力、财税是我们镇南王府承担得起的么?万一在其中一处收到阻碍,停留得稍微久了些,就可能失去先机,而失去先机正是兵家大忌。相反蜀地兵力薄弱,东川府、成都府不少官员都是本王旧识,当年平蜀南叛乱多有合作,在加陈氏对他们也不怎么地道,蜀地疫病横行时他们还吃过本王的接济,难免对朝廷发点牢骚,若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蜀地个中州县岂不更好?两越固然是要取,但与其带兵去攻不如争取桂越两王与我们合作,不仅滇贵后方不用担心,往后行事起来也方便许多,本王认为应先入川,再议两越,众将以为如何?”
      文争武取,尚岁宁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朗了。常敏、方靖当然立即表示支持,急着给朝廷一记重创的闻前闷闷不乐,郑松和胡九彬还在琢磨尚岁宁的话:原来王爷早有入川准备,说什么“东进”不过是哄朝廷玩玩的!
      于是镇南王军分七部。常敏任都指挥检事,率本部、吴均部由滇州征东川府入川;郑松,都指挥检事,率本部、曾祥部由普安、毕节绕至长宁入川,。双方会于距成都百余里的彭山县听侯调遣。方靖率军镇守滇、贵两府,稳住大军后方。
      基本兵力布置完毕。伸长脖子听侯安排的闻潜急了:“那我呢?”
      尚岁宁放下茶盏:“‘无头将军’闻潜听令!本完要你率本部水陆舟车,沿水德江、陪陵江到奉节巫山,拦住由江陵溯江而上的朝廷禁军,不要让他们有任何进驻蜀中的机会!”
      闻潜耷拉着脑袋“得令”,其余四将听见“无头”二字都忍住笑,差点没憋出内伤来。七月初滇城一战尚岁宁为了保住女儿性命,将参战将领“闻潜”砍了头,借以向朝廷显示自己并无反意,只不过那个“闻潜”是镇南王让常敏找了个战俘化妆成的。前几天假闻潜的头才刚刚从滇州城头上拿下来,众将想起此事不免觉得十分滑稽。
      常敏忍笑之余又难免生出些忧虑:镇南王军水师是为应战而临时组建,装备也不甚齐全,怎堪朝廷正规水师来袭?他们这些将官都是陆军出身,纵使闻潜子龙第二,浑身是胆,要镇守水关也很有些困难。但镇南王七将中除了吴均之外,闻潜要算是他们中水战经验比较丰富的人,常敏思来想去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满腹的意见也就暂时搁置下去。

      从江陵到赣州的湘赣防线时由宰相钟保倡导的、三衙(殿前司,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拟订的、枢密使邹林亲自挂帅执行的。
      宁朝的军事活动一向由文官牵制,以文治武或文武各执一炳。在向意志也可以兼任全国军事最高指挥枢密使,只不过现任宰相钟保与枢密使邹林兄弟一般的关系,完全可以放心的交由邹林来管军事,然而出征的计划,依旧由文臣拟定。于是出现了一个在尚岁宁眼中漏洞百出的“湘赣防线”。
      他们好像执著的期待着镇南王的东进,将指挥前哨设在永州与韶关,由邹林手握三十万大军在其中严阵以待。《讨陈檄》中“跨湘水以鞭永州,携南岭以飞赣江”更加让钟保等人坚信了在湘赣设防的正确性,受到滇贵发来的檄文后,钟保本人不仅亲自写信向前线邹林慰问,更是亲笔一书《讨逆贼檄》回骂镇南王以鼓舞前线将士的士气。
      此时的镇南王正秘密派军北进南蜀。常敏所部白天安营扎寨,依山设障,夜晚沿山路急行,五日后到达东川。东川府黎信是镇南王旧识,对陈氏又多有不满,见大军压进立刻开门投诚。镇南王军纪极严,与民秋毫无犯,再加蜀南疫病流行时民众吃过镇南王府的接济,镇南王军在东川很快取得了民心,并以东川为腹地继续北上。郑松率领的一支此时正沿毕节通往长宁。镇南王府上长史张筱沿水道秘密前往南宁府与桂王会谈,同时他也负有争取越王的任务,若任务完成顺利将对镇南王军进军两越起到很大帮助。闻潜沿水德江北上,留守滇贵的方靖已在黎平、贵阳、滇州设防,只等朝廷军队来袭。这一切几乎都在钟保的预料之外。
      尚云瑞所在的船队已到达宁波港。商船在宁波港停留半日补充淡水并购买一些衣食必须。为避免引人注意,一行人中只有唐林入港帮忙搬物运货,其他人留在舱内稍事休息。苏四的晕船状况已有所改观,行船时还能够在段小娘子的陪同下在船板上走动走动;吴、曾二人也很快适应了情势,尚云瑞依旧没日没夜不怎么好生休息,不是板着脸和唐林讨论南疆战略局势就是皱着眉思念远方的爱人,弄得吴、曾二人也不明白怎么他们一向开朗的小郡主去了趟京师之后就变得这样寡言多虑起来,失去了这个年纪应有的活泼生气。
      唐林依旧笑嘻嘻的入了船舱,捧起白巾擦了把汗道:“郡主,镇南王爷近日要起兵攻打湘赣了!”
      尚云瑞脸色骤变:“先生哪里听说的?”
      唐林右手一指舱门外:“当然是听到些港口里的闲言碎语。那边来了拨泉州的私盐贩子,说镇南王要攻永州、韶关,檄文都发到各地州县了,朝廷大军正在两出布了重兵,只等你父王攻了过去。”
      吴均在一旁挑了挑眉,曾祥倒显得欣喜非常。
      “不对呀”,尚云瑞颓然入座,“怎会这样。。。”
      唐林只见尚云瑞的脸色越来越差忙道:“郡主身体不适?”
      尚云瑞摇了摇头:“父王用兵一向避实就虚,朝廷既在湘赣布了大军来守,父王就不应该攻过去才是,难道我那五位将军大哥都懵了头不成?”
      “郡主的意思是镇南王爷不应该东进湘赣?”
      “正是如此。首先朝廷已在两地布防,湘赣山地易守难攻,我们却迎刃而上,避虚就实,正是犯了兵家大忌。纵使朝廷禁军不识地形又受长途跋涉之累,也多少会对我们形成牵制、拖延,以致使我们失去先机。起兵先机一失,往后便再难有决胜的机会。再者湘赣内陆腹地,既非水粮充足之所亦非海槽繁盛之地,进驻两处实在不知有何利可图。再将战线拉长与朝廷拼命,仅凭镇南王府那点军粮能撑到何时呢?”
      吴均本也觉得东进湘赣绝非上策,此时更接过话来道:“郡主说得没错。不过我倒觉得依咱们王爷的脾气未必会进军永州、韶关。”
      又是一个不谋而合,尚云瑞突然有了精神:“吴大哥的意思是——”
      “——北进巴蜀。我敢肯定至少常敏就会先这样提议。”
      “不错,常大哥一向敢想人所不敢之事。北进巴蜀却是上策,既避开朝廷在湘赣的重兵,又可卡助长江源头,军粮也有了保证,难怪父王总教导我要同蜀地官员保持良好关系,反陈大计,确是需要川人支持,想来父王此次东进是假,北进为真。。。”
      说着尚云瑞皱着眉在心中琢磨此次若能说动福往水师联合反陈,而父王又能于蜀地站稳脚跟,两方夹击湘赣防线定会收效显著。起兵之初,时间的确紧迫,父王北进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朝廷更久。对方早晚会出击滇贵,甚至调兵入川,想到这里她又不免有些着急,自己已经等了这么多年,这会儿竟还要再等。
      唐林心道这小郡主又在打她的“南疆金算盘”,只笑道:“虽战略如此,然而战机瞬息万变,将来讨陈之重未必不放在东进,郡主只管放心做自己事,时机自会跟来。”
      自立门户是迟早的事,然而她的心思唐林只猜中了一半:“我们镇南王族,从出生之日起就同谋反脱不了干系。时机于我,就如我于父王,父王等来我,却等不来时机。我虽可以等下去,但却错过挚爱。天下之事,何止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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